連雪嬌道:“滾龍王的才智武功決不在你之下,窮家幫尚且能和他搏鬥了數十年,難道你還自信能勝得那滾龍王不成?”

長髯老者冷笑一聲,道:“滾龍王手段太過毒辣,雖然網羅了無數的英雄高人,但卻一直無法用他們的武功才能。我要放開手用他們為我效力。”

連雪嬌道:“這些人都已服用滾龍王的迷藥,你如何能夠使他們神誌恢複?”

長髯老者道:“此事不用勞你費心……”

隻聽一聲慘叫,和杜天鶚動手的兩個黑衣大漢,突地踉蹌而退,跌倒在地,口鼻中鮮血汨汨而出。

連雪嬌看他能在同一時刻中一齊傷了兩人,心中暗暗讚道:“杜大鶚名不虛傳,看來眼下的形勢,我們倒未必會輸。袁孝功力足以對付那長髯老者,綽有餘裕:杜天鶚和我聯手對付他隨來之人,想來不致落敗。此人野心勃勃,大有承繼那滾龍王的用心,如若不把他早日除去,隻怕又是一個禍胎。”

心念一轉,突然仰臉一聲長嘯。

那長髯老者冷然一笑,道:“你幹什麽?”

連雪嬌道:“我要招呼四周埋伏之人,要他們早作準備,不要放跑了你。”

長髯老者道:“老夫在未入此莊之前,早已查看了四周的景物,如若真有埋伏,決難逃過老夫的雙目。”

連雪嬌道:“你可是不信麽?”

長髯老者道:“有些不信。”

連雪嬌道:“那就讓你見識一下。”舉手對袁孝藏身的大樹一招。

但聞一聲怒嘯,袁孝星九飛瀉一般,由那大樹上直躍下來,落在那圍牆之上。

連雪嬌道:“快把此人拿下。”

袁孝應了一聲,撲向那長髯老者。

兩個隨護那老者的大漢,揮刀阻擋,被袁孝雙臂一分,一掌一個震退兩側。

杜天鶚長鞭一抖,神龍出水,斜裏飛了過去,點向那長髯老者後心。

另一個黑衣大漢,舉刀一封,架開了長鞭。

連雪嬌唰的一聲,抽出寶劍,道:“老前輩想的雖然不錯,隻怕是沒有機會如你之願了。”長劍突出一招“風搖落花”,刺倒了一個黑衣人。

長髯老者拔出長劍,護住前胸,喝令隨來的黑衣人分阻三人,左手卻探入懷中,取出一個銅哨,放人口中,吹出一種尖銳的哨聲。

連雪嬌劍勢一緊,又傷了一個黑衣人,高聲叫道:“不用顧及傷人,全力出手,最好在他們援手未到之前,先把他們製服。”

袁孝應了一聲,呼呼兩拳,又打倒兩個黑衣人。

那長髯老者隨護而來的黑衣人,已然被打倒了七八個,餘下的不及半數,還在分頭和連雪嬌、袁孝、杜天鶚等苦苦奮戰。他雖然眼見隨來的人手傷逾半數,但仍是不肯親自出手,仗劍而立,袖手觀戰,神色平靜,似是有恃無恐。

餘下的黑衣人武功似較高強,連雪嬌和袁孝數度施下毒手,竟被他們避讓開去。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呼喝,道:“西望侯杜茂見過老國師。”

滾龍王把四個得力屬下,分為東、南、西、北四大侯爵,妻號王妃,女稱郡主;把這位年齡相若的師叔,封號老國師;屬下大小,無不賜封官號,先過過君王之痛。

連雪嬌劍勢速變,奇招綿出,迫退了最前猛攻的黑衣人,沉聲說道:“那西望侯杜茂,在四大侯爵中手段最是毒辣,武功極強,咱們如若是分頭拒敵,隻怕要吃大虧……”語音微微一頓,招手喚過杜天鶚道:“來人武功不弱,咱們合在一處拒敵,杜大俠隻管攻那較遠的人,迫近身的有袁孝和賤妾對付。”

杜天鶚應了一聲,收回長鞭,蓄勢戒備。

原來那些黑衣人,就在連雪嬌招呼杜天鶚時,也被那長髯老者招了回去,雙方壁壘分明,成了個相對之局。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傳了過來,一個獨目光頭的中年大漢疾掠而至。

隨在那大漢身後蜂擁而到了三十徐個勁裝疾服的大漢。

這些人一到場中,立時散布成一個扇形陣勢,把連雪嬌和袁孝等包圍起來。

隻見那獨目光頭大漢,目光一掠連雪嬌,冷冷說道:“大郡主別來無恙?”

連雪嬌道:“不敢!不敢!杜侯爵好?”

杜茂舉手一揮,散布在四周的黑衣人,唰的一聲拔出了身上兵刃。

連雪嬌振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劍,笑道:“杜侯爵可是想以多為勝麽?”

杜茂道:“風聞大郡主背棄王爺養育之恩,本侯一直不信。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

連雪嬌道:“大郡主早已被那滾龍王施下毒手殺死,現在的連雪嬌,己和那滾龍王情盡義絕。”

杜茂冷笑一聲,道:“本侯今日如能生擒得大郡主,必可得王爺重賞。”

連雪嬌道:“隻怕你心願難償,反將白賠上一條性命。”

杜茂道:“風聞東、南、北三侯爵,都被窮家幫殺得潰不成軍,本侯心中一直不敢相信……”

連雪嬌道:“千真萬確,不信也得相信。”

杜茂四下環掃一眼,不見有埋伏跡象,當下冷笑一聲,道:“大郡主可自信能是本侯之敵麽?”

連雪嬌道:“學無止境。杜侯爵可是很自滿本身的成就麽?”

上官琦和杜天鶚的提前趕到,使她生出了一種僥幸之心,希望歐陽統等也能在自己算計之前趕到,是以她盡量和杜茂拖延時間。

隻聽杜茂冷冷說道:“好!大郡主自信能夠和本侯平分秋色,那就不妨試試。”陡然欺身而進,一掌劈出。

袁孝突然一閃身軀,擋在連雪嬌的身前,右手一揮,接下了一掌。

杜茂料不到這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子的人物,掌力竟然是雄渾無倫,一掌硬拚之下,竟然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連雪嬌生恐杜茂惱羞之下,傳諭隨來之人一齊出手,來一場群攻、群毆,趕忙大聲喝道:“快退下來,我要親自和杜侯爵較量一陣。”

袁孝對連雪嬌的話,向來百依百順,聞聲疾退出八九尺遠。

連雪嬌不容杜茂開口說話,搶先一揮手,道:“杜侯爵,咱們就以百招為準,看看能否分出勝敗?”

杜茂心中似是十分震驚放那袁孝的武功,獨目閃閃,盯注在袁孝身上,道:“這人也是窮家幫中的弟子麽?”

連雪嬌道:“他不過是我隨身的護衛之一,倒勞侯爵關懷。”

杜茂冷笑一聲,道:“他不過隻是天生幾斤蠻力,那也算不得什麽。”欺身一掌,劈了過來。

連雪嬌左手斜裏一封,擋住了杜茂掌勢,右手反劍入鞘,笑道:“侯爵客氣,不用兵刃,我也赤手奉陪幾招。”

杜茂道:“大郡主未免是太過自信了。”雙掌連環擊出。

連雪嬌掌拳疾舞,把門戶封得十分嚴密,但卻還手不多,那杜茂每攻三招,連雪嬌才還上一招。

一交上手,連雪嬌似是就處在下風,守多攻少,哪知兩人打了數十合,杜茂仍是無法控製大局,搶去先機。他久經大敵,過了數十招後,已瞧出連雪嬌保有反擊之力,但卻不肯搶攻,不禁冷笑一聲,道:“昔年洪侯爵曾經告訴本侯,說是大郡主生性陰險,深藏不露,今日本侯才算證實了他說得不錯。”喝聲中,連劈五掌。

連雪嬌指點掌封,擋開了杜茂五掌,笑道:“杜侯爵隻有這幾個隨來的護駕之人麽?”

杜茂冷笑一聲,道:“老夫不願和你鬥口。”掌勢突然加緊,一掌緊過一招。

連雪嬌亦覺出四周壓力大增,如再不全力反擊,擋他攻勢,隻怕難以支持下去,隻好奮起全力,揮掌反擊。

那長髯老者手中橫著長劍,兩道眼神卻不時投注在那座突起的墳墓之上,眼前的生死打鬥,並未引起他的關心。

突然,響起了一聲大震,那矗立的茅舍首先倒了下去,一陣陣綿連不絕的隆隆之聲由地下傳了上來。

連雪嬌感到地在動搖,似是這整個的山莊都將陷落一般,聲勢驚心動魄。

杜茂突然收住掌勢,道:“請問老國師,這是怎麽回事?”

那長髯老者正全神貫注在那搖擺不定的墳墓,對杜茂詢問之言恍如未聞。

連雪嬌口雖未言,心中卻是暗暗焦急道:“這墓中機關,威力如此巨大,不知那上官琦是否無恙?”

一陣綿連不絕的隆隆之聲響過,暫時又恢複了平靜,西望侯杜茂竟也不再出手,獨目中厲光閃動,四下打量。

連雪嬌胸有成竹,多拖一刻時光,就對自己多上幾分致勝的機會,自是樂得按兵不動,靜觀變化。

突聽那長髯老者狂喊一聲:“原來如此!”拔足飛奔,繞著墓地轉了兩周,突然隱失不見。

杜茂心頭納悶,抬頭望了連雪嬌一眼,道:“他躲到哪裏去了?”

連雪嬌道:“他不甘心讓滾龍王獨得唐璿遺物,進入墓地去了。”

杜茂好奇之心大動,說道:“唐璿在那墓地中藏有何物?”

連雪嬌道:“武功、用毒、兵略、行謀,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杜茂哈哈一笑,道:“當真是動人得很。如能生擒得大郡主,倒可為在下帶路。”伸手抓了過去。

兩人展開了一場惡鬥,這番各出絕招,盡力求勝,攻拒之間,凶險百出。

袁孝眼看連雪嬌和人搏鬥的凶險,心中大是不安,低聲問杜天鶚道:“我可以替回連姑娘麽?”

杜天鶚心知連雪嬌存心拖延時間,但又無法在短短兩句話中給袁孝解說清楚,隻好搖頭說道:“不可以!”

袁孝急急接道:“為什麽!”

杜天鶚道:“連姑娘和那人動手,毫無敗象,你如替她下來,豈不是說那連姑娘打不過人家麽?”這理由十分牽強,但袁孝正在急亂不安之時,聽來甚覺有理,連連說道:“不錯,不錯,我怎麽急糊塗了?”

杜茂全力猛攻了數十招,仍是無法勝得連雪嬌,不禁心中焦急起來,默運內功,右手陡然粗腫一倍,獨目中厲芒連閃,冷冷說道:“大郡主武功果然高強,可敢接我一記毒沙掌力?”

連雪嬌知他的毒沙掌惡毒無比,哪裏肯硬接他的掌勢?縱身一避,閃了開去,笑道:“久聞你毒沙掌厲害,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而已。”

杜茂掌勢連揮,突攻三掌,口中喝道:“你可敢接我一掌試試?”

連雪嬌正待接言,突聞一陣冷笑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接道:“杜兄不要上了這丫頭的當。”聲落人現,一個身著青衫、劍眉朗目的少年飛落場中。

但見他探手入懷一抄,摸出一柄摺扇,右手握一柄寒光閃閃的飛龍匕首。

連雪嬌一見來人,芳心登時一震,暗道:“原來這現身之人,正是南麵侯洪濤。”

杜茂哈哈一笑道:“洪兄對付另外兩人,這丫頭已難在我手下再走百招。”

說話之中,掌勢突然加緊,攻勢更見淩厲。

袁孝早已等得不耐,不待洪濤出手,大喝一聲,撲了上去,一出手就是連環八拳,拳風呼嘯,迫得洪濤連退了四五步。

杜天鶚長鞭一揮,掃出了一招“橫掃千軍”,大聲說道:“連姑娘,此時此地,不宜戀戰,咱們暫時退出此地……”

他不叫還好,這一喝,反而提醒了西望侯杜茂,舉手一揮,隨來的屬下紛紛拔出兵刃,圍攻上來。

洪濤待袁孝八招連環攻過之後,手中的摺扇、匕首展開了淩厲的反擊。

杜天鶚四麵八方受敵,全力揮動軟鞭,盡展生平所學,也不過勉可自保。

西望侯節節反攻,逼得連雪嬌已無還手之力。

袁孝和洪濤攻拒之間,更是各極淩厲,看得人眼花燎亂,目不暇接。

綜觀大局,連雪嬌等已是身陷危境,再鬥下去,非死即傷!

突聽杜天鶚一聲悶哼,左後肩中了一刀,頓時鮮血如注,濕透了一條衣袖。

連雪嬌匆忙中回目一顧,已瞧出杜天鶚的傷勢嚴重。此人軟鞭,剛好封了連雪嬌和袁孝後麵門戶,使兩人沒有後顧之憂。如若這杜天鶚受傷不支,兩人的處境更將危險。

情勢險惡,已難戀戰,連雪嬌在險象環生中反臂劈出了一掌,擊倒了一個圍攻杜天鶚的黑衣人,高聲說道:“壯大俠請忍耐一二,咱們的援手馬上就到。”

杜天鶚一咬牙,說道:“連姑娘但請放心,區區一點刀傷,在下自信能支持得住。杜天鶚但得有一口氣在,決不退後半步。”

但聞連雪嬌呻吟一聲,打了一踉蹌,跌出三尺以外,但她迅快地一躍而起,重又揮掌攻向杜茂。

這是一場舍命的惡戰,連雪嬌、杜天鶚雖都受了重傷,但仍是奮戰不退。

袁孝眼看連雪嬌受了傷害,雙目盡赤,長嘯聲中,拳勢忽然一變,招招如巨斧開山,鐵錘擊岩,攻勢猛惡無倫,迫得洪濤節節後退。

可惜是袁孝一人勇猛,連雪嬌和杜天鶚都已經漸感到體力不支,難再支撐下去。

就在這存亡一發之際,突聞一聲朗朗長笑,道:“文丞不用驚慌,幫中全部高手已到。”正是窮家幫歐陽統的聲音。

語聲未了,一條人影已疾如飛隼一般,直衝過來,膨的一聲,硬接了西望侯杜茂一記毒沙掌力,替下了連雪嬌。

杜茂獨目一閃,隻見來人長髯青衫,一臉冷做神色,接下他一記惡毒絕倫的毒沙掌,竟然是若無其事,不禁心頭一凜,喝道:“什麽人?”

青衫人滿臉不屑之色,冷冷答道:“南翁薑士隱,領教閣下的毒沙掌。”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他倔傲自負,連對方姓名也不屑問,但出手的攻勢,卻是淩厲無比掌指攻襲之處,都是致命的要害大穴。

但聞歐陽統清亮的聲音說道:“今日一戰,關係武林劫運至大,諸位的手下,不必再留情了。”

此言一出,立時響起了慘叫之聲,但見那些圍攻杜天鶚的黑衣人,有如滾湯中的雪球,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片刻間,已傷亡過半。

杜天鶚已打得力盡筋疲,兩眼花亂,手中軟鞭,已然難分敵我,手中長鞭呼的一聲,掃向了鐵木大師。

原來,挽救杜天鶚兩人,正是那天下第一莊的莊主雲九龍和鐵木大師。

鐵木大師袍袖一揮,擋開了杜天鶚的軟鞭,沉聲說道:“杜施主快請到一旁休息去吧!”

杜天鶚心中仍很明白,口中連連應道:“不錯,我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口中叫道要休息,手中軟鞭卻呼的一聲擊向一個握刀大漢。

那大漢身子一側,避開一鞭,卻不料一隻手陡然伸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隨手一指,點了穴道,棄置地上。

鐵木大師也趁勢一把,抓住了杜天鶚,道:“杜大俠不用再出手了。”喝叫聲中,伸手點了杜天鶚兩處穴道。

杜天鶚仔細看了看四周形勢,軟鞭一鬆,跌落在地上,人也一閉雙目,似是熟睡過去一般。

鐵木大師知他是過度疲累,必得好好休息一下,扶他退下,交給窮家幫隨來弟子,說道:“不要解他穴道,讓他先安靜地休息一陣,再解他被點的穴道。”

兩個弟子應聲行了過來,扶著杜天鶚退向一側。

就這一會工夫,那雲九龍已然把圍攻杜天鶚的幾個黑衣人完全點了穴道,死傷狼藉,摔倒一地。

這時,場中隻餘下薑士隱和杜茂、洪濤和袁孝還在惡戰。四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這番舍死忘生的技鬥,瞧得人驚心動魄。

歐陽統緩步走近了連雪嬌,道:“滾龍王可曾到此麽?”

連雪嬌道:“已進入了唐先生的墓中。”

歐陽統怔了一怔,道:“上官琦呢?”

連雪嬌道:“兩人一齊入墓,而且早已發動了墓中機關,隻不知是有意發動呢,或是誤觸機關?”

歐陽統道:“那滾龍王沒有帶人同入墓中?”

連雪嬌道:“沒有。也許他不願讓人知唐璿之能,勝他甚多,或是怕人分了唐先生的遺物。不過,在兩人進墓之後,又有一人隨後進入了墓中。”

歐陽統道:“那是什麽人?”

連雪嬌道:“滾龍王的師叔。不過他自甘降格,受命放滾龍王的調度。”

歐陽統道:“此番勝局已成,如若這西望、南麵二侯再伏誅之後,隻餘下滾龍王一人,不論他武功如何高強,也無法破圍而去。”

連雪嬌道:“怕的是他們能取到唐先生的遺物。”

歐陽統道:“唐先生何等才氣,豈是滾龍王能夠及得?文丞先請休息片刻.再行調派人手,務望今日一戰成功,決不再讓滾龍王逃脫而去。”

連雪嬌應道:“幫主吩咐的是。”心中暗暗讚道:“這歐陽統的毅力豪氣,確非我所能及,就憑這股自信自豪的氣概,已足可為中流砥柱、亂世英雄了。”

忖思之間,突然一聲厲喝怒嘯傳了過來。

凝目望去,隻見那薑士隱踉蹌退出四五步,才拿樁站好,那西望侯杜茂,卻雙手捧腹,目射淩芒,凝立不動,半晌之後,才張嘴噴出一口血來,倒在地上。

薑士隱眼看那杜茂倒在地上,縱聲大笑一陣,站在唐璿墓前,拱手一禮,道:“承先生開出的一張藥方,使小女沉菏大見起色。搏殺滾龍王四侯之一,以酬先生之賜……”回頭對歐陽統一抱拳,接道:“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在下就此別過。”也不容歐陽統答話,縱身一躍,掠出圍牆而去。

歐陽統未料到他說走就走,呆了一呆,高聲叫道:“薑大俠!”

連雪嬌突然接口道:“不用叫他了,讓他走吧!”

歐陽統道:“他似是受了傷?”

連雪嬌接道:“不錯,他受傷很重,故而不願留此。你叫他回來,反而使他窘迫難安。”

歐陽統道:“他身受重傷,單人匹馬而去,如何能使人放得下心?”

連雪嬌道:“不要緊,他傷勢雖然不輕,但並非傷在要害,以他精深內功,隻要能及時調息一陣,不難複元。”

歐陽統望著薑士隱消失的方向,凝勁運氣,說道:“薑兄好走,恕我歐陽統不送了!”

聲音不大,但卻沉重有力,波向遠處。

遙遙地傳過來薑士隱的回聲,道:“不敢勞動幫主。”

這時,袁孝和洪濤的惡鬥也逐漸進入了生死交關的局麵。袁孝愈戰愈勇,著著搶攻,那洪濤卻有著內力不繼之感,手中的摺扇匕首漸漸地緩慢了下來。

洪濤眼看那西望侯重傷而死,早已動逃走之心,因袁孝拳掌變化萬端,迫使他全神貫注,還有些應接不暇,不敢作逃走的打算。

惡鬥問,突聽袁孝一聲長嘯,猛地劈出一拳。

洪濤被那威猛無倫的拳風,迫得向後退了兩步。

袁孝一擊得手,第二拳隨即劈出,拳勢出手又是一聲大叫,但聞大叫長嘯中,挾著呼嘯的拳風,刹那間劈出了八拳之多。

洪濤吃那猛惡的拳風,迫得連連退了七八步,全無還手之力。

歐陽統回顧雲九龍一眼,道:“如若假以時間,此人必將是武林中第一高人。”

雲九龍微笑道:“他占了天賦之光,成就奇速,但也吃了天賦之虧,難以練成陰柔之力。”

忽聽洪濤冷哼一聲,身子陡然飛了起來,口噴鮮血,手中匕首尚未及發出,人已氣絕而死。

原來他被袁孝一拳打在前胸之上,五髒六腑盡為震碎。

袁孝拳斃洪濤之後,仍無困倦之意,大步行到連雪嬌身後而立。

歐陽統回顧連雪嬌一眼,道:“今日之戰,事關重大,文丞想必有成竹在胸了?”

連雪嬌四顧了一眼,道:“在未曾調派之前,我先有幾句話要說。”

此刻停在她四周之人,大都是名震江湖的前輩高人,但這些人對待連雪嬌都很尊敬,齊齊將目光投注連雪嬌的身上。

連雪嬌輕輕歎息一聲,道:“以咱們眼下實力,可算集當今江湖上大部精英,滾龍王縱然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同時抗拒這多高手。但困獸猶作殊死之鬥,逼得那滾龍王走投無路時,當心他存下寧為玉碎之心。據我所知,他身懷幾種威力強大的暗器,從未施展。動手之時,諸位請小心一些。”

歐陽統道:“文丞可知那暗器之名麽?”

連雪嬌道:“我隻是聽他說過,但究係何物,卻是從未見過。”

歐陽統道:“這就是了,請文丞調派人手吧!”

連雪嬌環查了一下四周形勢,布下了合圍之陣,然後命袁孝把橫陳的屍體移出陣外。歐陽統低聲問道:“那上官琦一人之力,隻怕難以對付滾龍王,咱們可要深入墓中助他一臂麽?”

連雪嬌道:“不用了。”

歐陽統一揮手,那散布在墓地四周的群豪,突然一齊隱入了暗影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玉兔西沉,旭日東升,但那孤立的唐璿墓仍是毫無動靜。

滾龍王和那化名包繼賢的上官琦,似是投入海中泥牛,不聞一點聲息。

日升中天,驕陽如火,仍不聞墓中有何聲息,歐陽統有些不耐起來,低聲對連雪嬌道:“我瞧情形有些不對,咱們還是進入墓中瞧瞧去吧!”

連雪嬌道:“等候到太陽下山時,如若還不見上官琦和滾龍王露麵,咱們就設法進入墓中……”

餘音未絕,突聞隆隆大震聲,那突起的墳墓,忽然開始搖動起來,足足過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搖動的墳墓仍未靜止下來。

歐陽統望著那搖動的墳墓,輕輕歎息一聲,道:“單看這墳墓震動的情形,想那墓中的機關,必然是利害無比,隻怕那滾龍王要生葬墓中了。”

連雪嬌早已有此疑念,隻是不敢出口而已,歐陽統這一提起,再也忍耐不住,兩行淚水流了下來,接道:“但願吉人天相,上官琦能夠平安出來。”

她有著絕世才華,遣兵調將,人所難及;她有著臨危不亂的鎮靜,但涉及兒女私情,竟然難再自禁。

歐陽統暗暗忖道:“看來她對那上官琦的情愛十分深摯,郎才女貌,一對壁人,滾龍王伏誅之後,我倒要作一個現成的媒人。”

念轉意決,微微一笑,道:“這墳墓工程,都由上官琦親自督造,想來他對那墓中機關十分熟悉,姑娘不用為他擔心。”

連雪嬌拭去麵上淚痕,說道:“幫主請恕賤妾失態,連雪嬌強煞了也是一個女孩子啊!”

歐陽統道:“英雄豪傑,大多是至性中人,文丞巾幗女傑,自是難免。”

連雪嬌似是不願再談下去,改變話題,接道:“賤妾有一事相求幫主。”

歐陽統說道:“請說吧!隻要本座力所能及,無不答允。”

連雪嬌道:“滾龍王伏誅之後,尚望幫主能答應賤妾,辭去文丞之職。”

歐陽統沉吟了一陣,道:“本座也有幾句心腹之言,藏在胸中甚久,早該告訴文丞了!”

連雪嬌心頭一震,暗道:“歐陽統乃光明磊落之人,不知有什麽心腹話要對我說。”口中應道:“幫主有何見教?”

歐陽統道:“本座昔年接掌窮家幫之位時,天下武林亂象己現。當時情景,不容我多事推讓,除非不顧及窮家幫以後在武林中興衰,因此招致了甚多人的誤解……”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毀譽之事,雖然非我所計,但悠悠之口,恐將在百年後留下了深遠的影響。一旦本座大去之後,恐怕窮家幫要形成五分四裂之局。唐先生未死之前,本座亦再三提出,擁他為窮家幫主之事……”

連雪嬌接道:“幫主之意,可是要我接你之位麽?”

歐陽統道:“不錯,非文丞之才,不足以當此大任。本座如把幫主之位交傳放你,也好放心地退隱山林。”

連雪嬌道:“幫主盛情,恕難應命,我已答允上官琦了。”

歐陽統喜道:“好啊!你們已經談好了,本座還想替兩位做個現成媒人,但看來已經是用不到本座出麵為兩位說合了。”

連雪嬌黯然一笑,道:“賤妾此身,已屬袁孝,和那上官琦隻不過有著兄妹之情罷了。”

歐陽統呆了一呆,道:“你要委身袁孝?”

連雪嬌道:“不錯,賤妾已決定了。”

歐陽統忽然微微一笑,道:“這樣也好。那袁孝天賦過人,日後必將成為武林中一位大俠。”

連雪嬌淒涼一笑,道:“賤妾已經答應那上官琦,滾龍王伏誅之後,讓他離開窮家幫。”

歐陽統道:“好吧……由袁孝留你身側助你,他的武功,你的才華,想必能把窮家幫整頓得強我十倍了。”

連雪嬌道:“幫主又誤會了。滾龍王伏誅之後,賤妾要偕夫君同隱山林,我要洗手作羹湯,過一生平淡生活。”

歐陽統道:“姑娘棟梁之材,這豈不太可惜了麽?”

連雪嬌道:“賤妾此意已決,還望幫主俯允。”

歐陽統沉吟了良久,道:“姑娘既已作了決定,本座也不便強人所難了。”

連雪嬌道:“數十年來,幫主為著窮家幫辛勞終日,全幫上下有目共睹,縱是有所誤會,也不難解說清楚。”

歐陽統輕輕歎息一聲,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連姑娘滿腹苦衷有口難言,我歐陽統又何嚐不是呢?”

突然轟然一聲大震,唐璿的墳墓突然裂現出一個門戶。

探首望去,裏麵一片陰沉黑暗,難見景物。

歐陽統望著那裂現的門戶,感慨萬端他說道:“唐先生生前十分仁慈,但臨終之前,卻是大反常態,作了一件十分慘酷的事。”

連雪嬌道:“什麽事?”

歐陽統揚手指著那裂開的門戶,道:“他遺言由上官琦督工建造這座墳墓,生葬了兩百個築建墓地工人。”

連雪嬌正待答話,瞥見人影一閃,由那裂開的門戶中,奔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