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統道:“盡管請說。”

費公亮道:“唐先生一代絕才,胸羅萬有,想來學武亦非難事,幫主為什麽不傳他一些打坐運息之術,也好強身?”

歐陽統道:“他雖然不會武功,但他胸中所知武功之博,決不在你我之下……”

費公亮奇道:“有這等事?”

歐陽統道:“千真萬確,一點不錯。我曾親口和他討論過武功之事。”

費公亮道:“這就奇怪了,他既然自知武功,不知何以不肯習練?”

歐陽統道:“唉!我每次勸他稍習武事,以作強身之需,他總是笑而不答,支吾以對。”

鐵木大師道:“眼下情景,已非是趕習武事可以補救,幫主還得早些注意一下他的身體。”

幾人為了唐璿身體之事,研討了良久,才離室而去,各返居住的茅屋之中休息。

歐陽統心中惦記唐璿的身體,緩步向唐璿宿住之處行去。

兩個灰衣人,早已在門前恭候,一見歐陽統走來,立時迎了上去,施禮參見。

歐陽統道:“先生休息了麽?”

兩個灰衣人齊應道:“先生正在等候幫主的大駕。”

歐陽統呆了一呆,暗道:“我不過臨時繞來此地探望他一下,他竟然知我要來。”心中在想,人卻舉步而入。

隻見室中燭火熊熊,唐璿伏案睡去。

歐陽統不忍驚擾於他,靜靜地站在一側。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唐璿緩緩睜開雙目,回顧了歐陽統一眼,道:“幫主來了多時麽?”

歐陽統道:“剛到不久。”

唐璿道:“請恕我有失遠迎之罪。”

歐陽統接過一把凳子,坐了下去,道:“唉!先生見外了。”

唐璿微微一笑,道:“屬下有幾件重要之事,早想和幫主談談了。”

歐陽統道:“先生隻管提出,我自當全力以赴。”

唐璿道:“這是我自身幾件私事。”

歐陽統呆了一呆,道:“怎麽?先生又萌動了退隱之誌麽?”

唐璿道:“此時何時,屬下怎能再動退隱之心?”

歐陽統笑道:“除了此事之外,我無不遵從先生之意。”

唐璿緩緩放下手中的摺扇,長長吐一口氣,這一口氣似是吐出了他的精神,那蒼白臉色更顯得蒼白了,神情間泛現出無比的困倦。

這一刹那間,歐陽統忽然覺著瀟灑的唐璿蒼老了甚多。

唐璿那清亮的聲音,也似是變得蒼老沙啞了,說道:“幫主,可覺著屬下有些不同麽?”

歐陽統道:“先生為窮家幫中事耗盡心力,身體日漸衰弱,我正為此事日夜難安。”

唐璿淡然一笑道:“我生具早夭之相,壽數已盡……”他仰臉徐徐吐出心中積鬱,接道:“看樣子,已難再支撐過半年時光了。”

歐陽統呆了一呆,道:“先生醫理精博,才參造化,想來定然知續命的藥物。我當傾全幫之力,為先生尋求那續命靈藥。”

唐璿低沉地笑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屬下壽數已盡,哪裏還有可資續命之藥?幫主不用費心了。”

歐陽統駭然說道:“我雖不殺怕仁,伯仁因我而死。如若在下不請先生出山,那青山綠水、寧靜淡泊的生活,也不會使先生瘁心傷身了。”

唐璿道:“滾龍王不會放過我,如非幫主相救,隻怕在下早已身化白骨了。”

歐陽統道:“先生一身係武林正邪消長大任,豈可輕易言死?先生……”兩行英雄淚奪眶而出。

唐璿一整臉色,正容說道:“幫主雄才大略,豈可為唐某一人生死消沉雄心……”他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感幫主知遇之恩,己窮我之能,為窮家幫網羅了不少人才。三閣一堂的主事人,武功、機智,都非平凡之輩;武相關三勝,忠實可靠。隻因幫主的才氣過人,是以這些人的才具,不見突出,其實都足以堪當一方大任。唉!這些年來幫主事事下問唐某,久之成習,連幫主也覺得有些難承大事。諸葛武侯的前車之鑒,我唐璿卻明知故犯……”

歐陽統道:“這也未必盡然。先生胸懷絕才,光芒四射,我等難及萬一,那自然仰仗先生了。”

唐璿歎道:“話雖如此,但滾龍王險辣狡檜,實是個異常難鬥的人物。三閣一堂的主事人,雖都是才堪大用之人,但他們拒敵滾龍王,確是還差一籌,但我已代幫主物色了兩個可以和滾龍王一分高下的人物。”

歐陽統似早為滾龍王才華、氣勢所奪,黯然說道:“除了先生之外,在下實難想出還有何人可和滾龍王一較心智了。”

唐璿微微一笑,道:“那兩人,幫主都曾見過。”

歐陽統怔了一怔,道:“什麽人?”

唐璿道:“比較鬥力,以武功相搏,能勝滾龍王者,上官琦當膺首選……”

歐陽統奇道:“上官琦……他如何能是滾龍王的敵手?這一點在下不敢苟同先生之意。”

唐璿笑道:“據屬下所見,上官琦學的武功,甚多地方,對滾龍王似是有著克製的作用,而且他武功的路數博大龐雜,正和滾龍王龐博的武功相克,目下他或非滾龍王的敵手,但假以時日,定可和滾龍王一決雌雄。屬下斷言,今後武功上能強過滾龍王的當世隻有兩人……”

歐陽統道:“除了上官琦外.不知還有哪個?”

唐璿道:“除了上官琦外,就是那似人似猿的袁孝了。他天生異稟,膂力過人;看似笨拙,實在具有一副上佳的練武資質,其人未來的武功成就、決不在上官琦之下。”

歐陽統默然不語,凝目沉思,顯然,他正從記憶之中來分析唐璿之言。

唐璿揮了兩下摺扇,又道:“至於能和滾龍王智謀相抗之人,截至目前,屬下還隻發覺一個連雪嬌……”

這一次歐陽統更是訝然,奇道:“連雪嬌?”

唐璿道:“不錯,她追隨滾龍王身側長大,對滾龍王的性格、陰毒,了如指掌,說才具恐還在我唐某之上。我早已自知難於久在人世,已把生平所學,簡明地錄記成冊,但卻始終未能發現傳授之人。屬下曾為此憂心忡忡。唉!幸好及時遇上了連雪嬌,眼下的問題是如何能把她網羅幫中,才為我用。”

歐陽統道:“那連雪嬌目下行蹤何處,咱們都不知道,哪裏找她?”

唐璿突然把目光投注到歐陽統的臉上,凝注了良久,仍然默然不語。

歐陽統被他看得有些不安起來,忍不住說道:“先生,有哪裏不對麽?”

唐璿道:“幫主如想收羅連雪嬌,必須得對她禮遇有加.至少對她和對待在下一般。”

歐陽統怔了一怔,道:“先生當真要推薦那連雪嬌麽?”

唐璿道:“事關窮家幫的安危盛衰,屬下如何敢隨口胡言?”

歐陽統道:“先生還是調養身體為要,此時談這件事,未免早些了吧!”

唐璿緩緩站了起來,笑道:“屬下隻不過先使幫主心中有此一個印象,並非要立刻去辦。”

歐陽統已看出唐璿有送客之意,隻好站起身來,低聲說道:“先生如若能尋得薑士隱的女兒,固是很好;不能尋得,也不用大耗心神。”

唐璿道:“屬下既然說出口來,自當盡我心力。”

歐陽統輕輕歎息一聲,道:“先生身體要緊。”緩步走了出去。

唐璿躬身說道:“幫主慢走,屬下不送了。”

歐陽統歎息一聲,滿懷憂苦而去。

唐璿送走了歐陽統,立時沐浴更衣,閉上兩扇木門,取過金錢、紙筆,伏案疾書了一陣,然後又抓起金錢,搖了一陣,畫下卦象,又伏案疾書。

他雖然早已困倦不堪,但已浸沉於工作之中,精神又突然振作了起來。

就這樣,他又熬過了一個漫漫的長夜,直待天色微明之時,他才伏案睡了過去。

當他從熟睡中醒過來時,隻見歐陽統背著雙手,站在他的身後,肅穆的臉色上微泛出一種憐惜,搖頭一聲長歎道:“先生,你又一夜未眠麽?”

唐璿淡淡一笑,道:“屬下已由先天神數中找出薑姑娘的下落了!”

歐陽統微微一愕,繼而搖頭說:“在我的心目中,先生的身體重於一切。”

唐璿笑道:“眼下要從幫中高手之內選出兩人,去找薑姑娘的下落了。”

歐陽統凝目望去,隻見唐璿身前木案上,四五張白紙上劃了很多圈圈,寫著甚多密密麻麻的字和甚多數字,但看來看去,卻是看不出一點名堂。

唐璿望著桌上圖案,笑道:“我初度試用先天神數,隻不知是否靈驗。唉!如若有幸能尋回那薑士隱的女兒,咱們窮家幫中又可多一個武功超絕之士了。”

歐陽統看他喜悅之情,說不出心中是喜是苦,既惜憐他的身體,又感慨他謀事的忠誠認真,低低歎息一聲,道:“先生,你把先天神數算的結果告訴我,我自己去一趟。”

唐璿微微一笑,道:“這其間,尚有甚多未解之結,必須要到了那現場之中,再加推算。幫主請留此主持大事,在下得親身一行。”

歐陽統道:“先生一夜未眠.隻怕體力難以勝任。如若非得先生親身一行不可,先生也請休息兩天再去。”

唐璿道:“事不宜遲,遲恐有變。待我尋回薑姑娘時,再休息也是一樣。”

歐陽統聽他說得堅決,也不便再出言攔阻,輕輕歎息一聲,道:“先生執意要去,我也難以攔阻,至於帶去人手,任憑先生挑選。”

唐璿笑道:“我帶著上官琦、杜天鶚兩人同行足矣。”

歐陽統訝然接道:“這兩人都非咱們幫中之人,先生帶著他們行動,未免太大意了。”

“唐璿笑道:“不妨事。我可惜這一段時間之中,設法說服那杜天鶚,把他也網羅在咱們窮家幫中。”

歐陽統黯然說道:“先生為窮家幫瘁心盡力,全幫中人無不永銘肺腑。但你身體日漸瘦弱,也是窮家幫中人人擔心之事,尚望先生能夠保重身體,為窮家幫存亡珍重。”

唐璿笑道:“滾龍王按兵不動,必然有陰謀部署,眼下正是大風暴前的片刻平靜。屬下去後,尚望幫主多多留心。多則七日,少則五日.屬下定可趕返。”

歐陽統聽唐璿堅持要去,無可奈何,隻得依他。

唐璿換了衣服,備好了一匹健馬,帶著上官琦、杜天鶚,聯袂東上。

三人匆匆趕路,一口氣趕出了三四十裏。杜天鶚忍不下好奇之心,低聲問唐璿道:“先生不肯帶窮家幫中之人,卻帶了我們兩個同行,可是別有用心麽?”

唐璿笑道:“有兩位伴我唐某同行,在下甚覺安全。”

杜天鶚道:“唐先生這等行徑,使杜某深感肩負沉重,不勝負荷。”

唐璿笑道:“隻要咱們不遇滾龍王親率高手趕來,憑兩位的武功,已足以對付任何事故了。”

上官琦一直沉默不言,此刻卻突然插口說道:“在下倒是希望能夠遇上滾龍王。”

唐璿笑道:“上官兄雄心不小。”

上官琦緩緩回顧了唐璿一眼,道:“在下並未存有揚名武林之心,隻願和滾龍王拚個生死出來,也好了我一樁心願。”

唐璿笑道:“你如當真能一舉擊敗了滾龍王,勢必成為哄動武林的一件大事。你雖未有成名之心.但卻有了成名之實。”

說話之間,到了一處雜林旁邊。

唐璿一勒馬遙,停了下來,說道:“這就是薑士隱失去女兒的地方了。”

上官琦凝目望去,隻見一片畝許大小的雜林,靠東南方有一座五丈見方的大池塘,池塘旁邊草屋數幢,大約住有三四戶人家。

唐璿緩緩下了健馬,拴在一處隱秘的所在,低聲對杜天鶚等說道:“薑士隱驟驚失女,心神大亂,不能查看四周環境。其實,他那女兒當時仍然被隱藏數十丈內,那幾座茅舍最為可疑。咱們過去瞧瞧吧!”

上官琦一伸手,指著池塘旁邊的幾座茅舍說道:“杜兄請由屋後繞過藏在附近,由小弟陪先生同行,一旦遇上了什麽警兆,也好趕回去送信。”

杜天鶚略一沉吟,依言行去。

上官琦搶先一步,走在前麵,道:“在下替先生帶路。”

唐璿知他存心保護,也不點穿,微微一笑,放步向前行去。

兩人繞過池塘,直向那茅屋走去。

當先一座茅屋,環繞著竹籬,兩扇籬門敞開著。

上官琦緩步向前行去,走近籬門時,卻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笑道:“先生,咱們可要進去瞧瞧麽?”

唐璿笑道:“進去瞧瞧也好。”

上官琦道:“先生請隨在在下的身後,不要離我太遠,免得一旦遇上強敵施襲時,在下救援不及。”

說話之間已然走到茅屋的前麵。

上官琦舉手在門上敲了兩下道:“屋中有人沒有?”人卻隨著那喝叫之聲,跨了進去。

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什麽人?”

隨著那應話之聲,一個白發蕭蕭的老樞,手持竹杖,緩緩走了過來。

上官琦微微一皺眉頭,低聲說道:“老前輩隻有一人在麽?”

那白發老樞答非所問地接道:“幾位過路客人,可是跑得口渴了,要討些茶水吃麽?”

上官琦這次和唐璿同行,忽然間變得謹慎起來,覺著那白發老嫗的聲音十分嬌嫩,不似一個年邁之人。回頭向唐璿望去,隻見唐璿微笑不言,並無多管事情之意,似是誠心要看看自己如何應付這件事情。

那行進中的老嫗,也突然自動停了下來。

上官琦輕輕咳了一聲,目光轉動,迅快地打量了四周一眼。

隻見這所茅屋之中,兩邊都有著套房,垂著布簾,無法看清楚室內景物,心中暗暗忖道:“這兩側的套房之中,不知是否還藏有其他之人。”

那白發老姬兩道目光,凝注在上官琦的臉上瞧了一陣,緩緩轉注到唐璿的臉上。

雙方沉默地對峙著,茅屋中一片死寂,聽不到一點聲息。

上官琦忽然冷笑一聲,打破了沉寂,說道:“你喬裝雖然很像,可惜卻未能逃得過在下的雙目。”

那白發老嫗搖頭說道:“這位相公之言,實叫老身聽它不懂。”

上官琦伸出手去,說道:“你這竹杖不錯啊!”疾快地抓了過去。

那老嫗驚得微微一愕,竹杖被上官琦一把抓了過去,人也被帶得向前一栽,跌倒在地上。

這變故大大地出了上官琦的意料,一時間臊得滿臉通紅,放下竹簾,用手去扶那老嫗。

唐璿緊急叫道:“上官兄留神……”他雖然見機甚快,仍是晚了一步,話剛出口,那老嫗的雙手已疾快地翻了起來,一揮之間,扣住了上官琦雙腕脈門,借勢一躍,站了起來,冷冷對唐璿喝道:“住口,你如再大聲喝叫,我立時捏傷他的腕脈,迫使他行血反集內腑。”

唐璿雖是不會武功,但他卻有著無比的鎮靜,淡淡一笑道:“在下深知站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但請放心。”

那老嫗手力奇重,一把扣住了上官琦的雙腕脈穴。上官琦立時覺出半身麻木,動彈不得。但他這一段時日之中,連番和強敵動手,閱曆大增,見脈穴被人扣拿,立時不再掙動,表麵上不動神色,暗裏卻提集真氣,等待時機,縱然不能掙脫被扣的雙腕脈穴,也要全力反擊強敵,拚個同歸於盡。

隻見那老嫗兩道冷峻的目光,凝注唐璿的臉上,冷笑一聲,問道:“看你那身裝柬,想來當是逍遙秀才唐璿了?”

唐璿淡淡一笑:“正是在下,有勞下顧。”

那老嫗冷冷說道:“江湖之上盛傳你不懂武功,全憑機智勝人。”

唐璿道:“傳說未必可信。”

那老嫗道:“哼!你倒是很沉得住氣。”

唐璿笑道:“好說。在下等既已陷身重圍,縱然是出言相求,但也未必能求得性命。”

那老嫗道:“久聞才名,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夠脫得圍困……”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你們還不出來捉人,等待什麽?”

隻聽一陣步履之聲,兩側布簾啟動,跑出來四個勁裝大漢,疾向唐璿衝了過去。

上官琦看得心頭大急,突然大喝一聲,全身真氣直衝而上,貫注右臂,猛向那老嫗小腹之上擊去。

那老嫗隻防他掙脫雙臂,卻不料他竟揮掌直攻,而且一推之力,強大無比,心頭凜然,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

上官琦心急唐璿的安危,反而把自己生死忘去,飛起一腳,踢飛身側竹杖,直向一個勁裝大漢擊去,去勢如風,猛惡無比,但聽一聲慘叫,衝行最快的一個勁裝大漢,被直射過去的竹杖擊中前胸,深入肺腑數寸,仰身倒栽下去,氣絕而死。

另外三人見他踢飛一隻竹杖,竟有這等威勢,不禁嚇得一呆。那老嫗也為之心頭震**,暗生驚恐。

唐璿掃掠了三個呆呆站著的大漢一眼,從容地笑道:“你們可聽過窮家幫中文丞唐璿之名麽?”

一個勁裝大漢答道:“大名滿江湖,無人不知。”

那老嫗雙手加勁,上官琦登時感覺到半身麻木,動彈不得,雙腕奇疼。他本可借勢一擊,逼那老嫗鬆開一處腕穴,但為了要救唐璿,致失機會。

唐璿目光一轉,看上官琦頭上汗珠滾滾而下,知他已無能掙脫那老嫗扣製的脈穴,立時搖動一下手中摺扇,說道:“諸位可想見見那唐璿麽?就是區區在下。”

那老嫗暴聲喝道:“唐璿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你們還不快些動手,等待什麽?”

三個大漢互相一打招呼,齊齊向唐璿逼去。

唐璿仰天大笑,道:“站住!唐璿是何等人物,對付不了你們幾個無名小卒,還有何顏和滾龍王一較長短?”

三個勁裝大漢竟又不自禁地停了下來。

那老嫗大聲喝道:“該死的東西,你再不出手,當心腦袋搬家……”

唐璿不停地揮動著手中摺扇,一麵淡然說道:“哪一個不怕死的,隻管上來就是。”

右麵一個勁裝大漢,應聲說道:“看你文弱的身軀,難擋老子一拳……”當先大步向前衝去。

此人生得滿臉橫肉,吐字出言,粗野異常,剛剛衝近唐璿,突然仰臉一跤,跌倒在地上。

另外兩個勁裝大漢,已舉步向前行去,但見那大漢,一跌倒之後,竟然一齊停下了腳步。

唐璿微微一笑,道:“怎麽?兩位不上來試試麽?”

那老嫗雙手緊扣著上官琦的脈門要穴,兩道眼神卻盯在唐璿的身上,眼看一個屬下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不知死活,心頭陡然一凜,暗暗忖道:“此人果然是名不虛傳,厲害得很。”不再催促兩人,反而出言慰道:“唐璿詭計多端,你們小心著別上他的當。”

唐璿哈哈大笑,道:“兩位可是害怕了麽?為什麽不上呢?”說著之間,手中摺扇突然向正西一揮。

那站在正西方的黑衣大漢忽然打了一個噴嚏,一跤栽倒地上。

唐璿右手一回,反向正東一扇,僅餘的一個黑衣勁裝大漢,也突然倒了下去。

兩側暗室中跑出來四個人,一個傷在了上官琦的手下,三個人無聲無息地跌倒在地上。唐璿感受的威脅,登時消失,舉步向那老嫗行去,一麵微笑道:“這室中還有多少埋伏,叫他們一齊出來吧!”

那老奴心中雖然有些畏怯,但她在外形之上,仍然是一片冷漠之情,緩緩說道:“不用賣狂。今日你想生離此地,隻怕是千難萬難之事。”

唐璿仍然和顏悅色地笑道:“滾龍王算定了我非來不可,在下自是不願使他失望。”

那老嫗冷冷說道:“這池塘四周之內,已然埋伏下數十位高手;在你們來路之中,又早已預布下了三道埋伏。縱然窮家幫派來高手相援,時間也難來及。”

唐璿停下了腳步,揮動著手中摺扇,微笑不語。

那老嫗停了甚久,仍不見唐璿接口,又道:“不過,這次誘你們到此地來,並非是滾龍王的主意。”

唐璿微微一怔,道:“這倒是出了在下的意料之外。”

忽聽上官琦冷哼一聲,雙手突然一甩,竟然掙脫了那老嫗的雙手,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那老嫗似是未料到上官琦竟能掙脫被扣腕脈,不禁為之一呆,直待上官琦掌勢將要近身,才霍然警覺,閃身讓避開去。

唐璿低聲喝道:“上官兄,暫請住手。”

上官琦一收掌勢,倒躍而退,站到了唐璿的身側。

那老嫗呆呆地望著上官琦,自言自語他說道:“你用的什麽武功,竟然能掙脫老身扣拿的雙腕脈穴?”

上官琦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唐璿停下了手中摺扇,緩緩說道:“既然滾龍王不知此事,那誘來在下的究係何人?”

那老嫗舉手向頭上一推,滿頭白發驟然間變成了滿頭青絲,用衣袖在臉上一抹,滿臉皺紋登時消去,恢複了本來麵目。隻見她眉目清秀,臉色紅潤,隻不過有十七八歲的年齡。

唐璿微微一笑,道:“姑娘的化妝之術很好,可惜聲音還未裝得維妙維肖。如若聲音能再沙啞一點,那就不致被我們看出來了。”

那少女恢複了本來麵目之後,不再有所顧忌,嬌聲說道:“你先把我們那暈倒之人救醒再說。”

唐璿微微一笑,道:“不用啦,大約再一刻工夫之後,他們就可以自行醒來……”語音微微一頓,又道:“在下想問姑娘一件事情,不知可否見告?”

那少女道:“什麽事?”

唐璿道:“有一位薑姑娘,是否仍在此地?”

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她身體嬌弱多病,幸得夫人垂青,帶她而去。”

唐璿笑道:“你們那夫人也未免太大意了,如若來的不是在下?”

那少女道:“那夫人就不會露麵。”

唐璿點頭笑道:“在下倒還未想起這一點。不知夫人的玉駕,尚待好久時光,才能到來?”

那少女望望天色,道:“快啦,不出半個時辰。”

唐璿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咱們也該借這一陣時間,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言笑之間,緩緩走向茅屋一角,倚壁而坐,閉上雙臥調息養神。

他表麵之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其實他早已因倦不支,但又不得不勉強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輕鬆神情,一聽那少女說出尚要等待一陣,正合心意,趕忙借機養息一下精神,準備應付愈漸危難之局。

上官琦緩緩走了過去,站在唐璿身側。

他忽然覺出了自己責任重大,不可兒戲,也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調息,養精蓄銳,準備應付更大的一次惡戰。

那少女瞧了兩人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這兩人好大的膽子,在這等危機四伏的環境之中,竟然仍能安之若素,鎮靜如常。”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突聽一陣鴛聲燕語,傳入耳際。睜眼看時,隻見茅屋中站著七八個服色不同的少女,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柄銀光燦燦的長劍。

上官琦一躍而起,擋在了唐璿身前。這次,他不敢再輕敵大意,翻腕拔出背上長劍。

上官琦打量了那些少女一眼,也不說話,但暗中卻緩緩移動身軀,選了一個極有利的拒敵之位。

那各色衣著的少女,也冷冷望了上官琦一眼,默不作聲。

雙方沉默地對峙著。

唐璿仍然閉著雙目,依壁而坐,鼻息微聞,似是睡得甚是香甜。

上官琦忽然想起了杜天鶚來,這樣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不知他是否安然無恙。他究非老走江湖之人,心中想到了什麽,極是難以控製,忍不住對環守在四周的少女說道:“喂!你們看到過一個施用軟鞭的大漢麽?”

他一連喝間數聲,竟是無人理會於他。

上官琦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你們都是耳聾之人麽?”

一個身著綠色、年紀較長的少女,冷峻地望了上官琦一眼,道:“你罵哪個?”

上官琦道:“在下問話之言,你們聽到沒有?”

那綠衣女道:“聽到了怎麽樣?”

上官琦道:“聽到了你們為什麽不說話呢?”

那綠衣女道:“不高興理你。”

上官琦呆了一呆,茫然不知所答。

這時,唐璿已被兩人的爭吵之聲驚醒了過來,低聲對上官琦道:“別管他。”他經過一陣熟睡,精神好了甚多。

上官琦緩緩垂下手中長劍,肅然而立,不再望眼前的少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