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會談不歡而散,語言衝撞鮮有滿意結果。她們嘟嘟囔囔地說些給你時間想清楚,你再好好想想之類的廢話。我沒有取得任何決定性成果,雙方都堅持立場,毫不動搖。見到伊夫琳是件好事,我現在對她的為人有了清楚的了解。

可憐的戴斯。我用已知的片段拚湊起他的人生,但是缺少了他的人生大事。時間脈絡清晰可辨,但是意義呢?人生的意義(假如人生有意義……)是我們串聯事件的核心,期望整個人生因此而圓滿。出生、成長、死亡並不見得一定意義非凡,特倫斯的人生就隻有無盡的痛苦。

我回到房間,收拾好行李,拎著旅行袋坐電梯下樓到前台退房。我走進停車場,忽然看到了伊桑在我的車後麵。他把破舊的白色豐田車停在我的野馬車左邊。開始我以為他躲在兩輛車之間不想讓別人看到,也許隻是在彎腰係鞋帶。我差點想問問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轉念一想,我這輛野馬藍色強奪者比什麽霓虹燈都惹眼。

他漫不輕心地轉身,拉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把什麽東西扔到座位上,隨後摔上門,轉身看著我,偏偏頭,示意酒店大門的方向。“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我剛才看到我老婆和我老媽,你喊她們來的?”

“那是瑪米的主意。她對遺囑有疑問,我覺得是浪費時間,不過我必須表示友好。”

“你們還談了什麽?”

“就這些,”我忽然靈光一閃。“噢,我知道了,你認為我把瑪米和你媽叫來說你的閑話。”

“我沒有閑話。”

“我弄錯了啊。看起來好像你和那個紅頭發辣妹在調情。那是安娜的朋友,是吧?我不記得名字了。”

“不關你的事。”

“怕什麽啊,我口風很緊的。如果你不介意從我的車門前讓開,我就上車了。”

他莫名其妙地發作了,衝到我麵前,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麵前瞎晃。他沒有提高嗓門,威脅中暗含的怒氣甚至比威脅本身更可怕。“你想找麻煩?那就如你所願,別以為我不敢。”

“你想幹什麽呢?”

“我要告你,我和我兩個妹妹要告到你破產,聽清楚了?”

“清楚,非常感謝,還有別的嗎?”

“你最好找個律師,就這樣。”

“我有律師。”

“我知道你有,一知道自己有錢了,你肯定馬上找了一個,因為你心裏清楚你是在自掘墳墓。我爸爸是個酒鬼,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是你騙他取消了我們的繼承權,然後自己獨吞。”

“咱們到此為止,好嗎?你想找律師,趕緊去吧,第一次見麵我已經說過。你有遺囑複印件,你知道法庭聽證會日期,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

他一言不發地轉身,繞過自己的車屁股,坐上駕駛座,狠狠地關上車門。

他點了兩次火才發動車子,吭哧吭哧地開走了。

安娜說得對,這家夥就愛惹是生非。

我坐進車裏,發動車子,開出了停車場。貝克斯菲爾德24小時旅程的駭人**過去了。

10點52分,我沿著加利福尼亞大街向西開往99號州際高速的南出口。當時的我對前途的兩次阻礙毫不知情,一心為回家而激動。貝克斯菲爾德是一次失敗的經曆。總體來看,我完成了既定目標,但在完成的過程中,我惹來了一連串的麻煩。戴斯的三個兒女有兩個不可理喻,我無法讓他們相信自己的父親蒙受了冤屈。在伊桑和安娜看來,他把錢留給我更加劇了多年來他們對父親的厭惡。能有什麽結果呢?他們當然生氣,當然更加厭惡父親。

還有其他因素。說我不在乎595,350美元是虛偽的,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多錢。坦白地說那些不是我的錢,所以必須慎重考慮。我粗略思考了一下更改遺囑條款,把錢平均分給三個子女的可能。這麽做能在多大程度上彌合之前的不和?不能!伊桑和安娜會把自己那份全部敗光,然後再向埃倫伸手,直到把她的錢也敗光。埃倫不會反對,因為她對哥哥和妹妹心存愧疚,而這愧疚卻是那兩人多年來強加在她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