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曜,楚江陳家,是嗎?”

一個熟悉的年長者的聲音緩緩地傳出來。

“是。”

這是陳曜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疲憊,但不卑不亢的意味十分明顯,讓人不由精神一震。

“離開夕夕吧,離她遠遠地。”

老人聲音淺淡,似乎還是夕夕映像中的和煦,但那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還是帶出了幾許漫不經心的淡漠。

錄音裏的陳曜大概也是被他這淡漠的命令震了一下,竟沒有馬上回答。

隔了好一會兒。

“夕夕是我未來的妻,您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啊。”

林啟山低笑了一下:“未來的妻?訂婚了還是求婚了?媒妁之言呢?父母之命呢?”

“老爺子可能四九城裏待久了,不知道現在戀愛都自由了。也是,若是老爺子明白,曾經名動京城的第一名媛,何至於那般下場。”

陳曜大約是被激怒了,語氣未免有些衝。

“陳曜,我說最後一遍。別說你欺騙了夕夕。就是沒有,就衝你是陳宏宇的兒子,有勾結黑幫的黑曆史,我家的夕夕就不可能嫁給你!”

林啟山大約是被戳了的痛處,這會兒也強硬起來,語氣比起之前的波瀾不驚來終於有了起伏。

雖然這種起伏很小,但是那種久居上位者自帶的威壓,慕夕夕就是隔著電腦屏幕也能感受到,想必當時和林啟山麵對麵的陳曜,所承受的壓力更是隻多不少。

“老爺子,我要娶的人並不是你,你的意見不重要。”

陳曜的聲音帶著幾許輕笑,極淡的嘲諷意味和那威壓竟勢均力敵。

夕夕心中覺得有些震撼,心中不自由自主地響起一個聲音:原來兩個同樣自帶威嚴的男人對峙,是這樣的情形。

她並不知道,更讓她心靈震撼的,還在後的麵。

林啟山冷笑:“夕夕她作為我林家唯一的血脈,她的婚事,她的個人意願並不重要。她還年輕,隻要她聽話,以後就會有更好更合適的男人來愛她。”

“老爺子,您還記得您的小女兒嘛?夕夕的媽媽,您記得她是怎麽死的嘛?”

“這用不著你這個小輩來說。”林啟山冷漠道。

“您就不覺得後悔麽?”

“這輩子我從未後悔做過什

麽,雅然當年若是聽我的安排,現在大約也還在。”

“您說這話,又把夕夕放在什麽位置?你把她當什麽?”

“她是雅然唯一的孩子,那就要擔唯一的責任。陳曜,我也不妨和你說透了,隻要我在一日,你就休想!”

老人語氣淩厲又堅定,帶著雷霆萬鈞的肅殺。

但是的,夕夕卻直聽的心底發寒,汗毛倒豎。

這真的是她的外公嗎?

她外公說,“陳曜什麽都好,就是太自以為是,對什麽都隻會巧取豪奪,從不知真心何物。”

她外公說,“你們年輕人的戀愛,我一個糟老頭參與什麽意見呢?但夕夕你要想清楚,夫妻相處,坦誠相待才是最重要的。”

她外公說,“夕夕啊,感情裏頭,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好的感情讓人快樂。如果你覺得痛苦,那就說明那不是歸宿。”

他無時無刻不表現出自己是個開明又慈祥的老人,真誠又客觀地為她提供感情上的指點。

這樣的外公,怎麽可能說出“她的意願不重要”這種話呢?

“這……這不是我外公。”夕夕堅定道。

陳曜其實本來還想跟夕夕揭露更多,讓她明白林啟山其人,其實心比什麽都硬。可是看著這樣的夕夕,他的心就疼到無以複加。

陳曜覺得,如果自己當初和林啟山身份對調,哪怕真的是想拆散夕夕和她男友,也不會用那麽慘烈的方式,不給任何緩衝就直接上舊案,當著所有人的麵揭兩個年輕人之間的齟齬。

在乎與不在乎,其實就在一念之間。

他到底是將那些準備好的料都壓下了,柔聲地安撫她。

“我說過了,這些我本不想讓你知道,但是,我更不想失去你。夕夕,請原諒我的自私。”

夕夕整個人都有些怔愣。

她完全的想不透,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子。

她曾全心全意信任著的親密愛人,是個騙子,是過去所有掙紮的起因。她驚喜相認的和藹外公,是個根本不在乎她意願的人。

這個認知有些可怕。

可怕到讓她的心一寸寸冷下去,一點點沉下去,卸下的鎧甲一件件穿回來。

她斂了眉眼,淡漠道:“這就是一個羅生門。你說你的,他說他的。你們都各自有證

據證明對方是什麽樣的人。而我無法判斷你們孰真孰假。所以,我一個也不信。”

陳曜一見夕夕的神色冷下來,就有些急了。

“夕夕,你必須信我。”他微微皺眉,語速略快,“無所謂我是什麽樣的人,也無所謂林老爺子是什麽樣的人。這一回,你必須再信我一回,這事關重大。”

兜兜轉轉說了一圈,陳曜竟沒能取信夕夕,他心裏頭也不是不挫敗的。

可時間不多了。

夕夕也是皺眉, 她將手中已經冷掉的小茶碗放下:“陳曜,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麽呢?”

“我需要你相信我,並跟著我。因為我要帶你去治病。”陳曜頓了頓,而後道,“你的失憶症。你不是想找回你曾經的記憶嗎。馬上就可以了。”

夕夕很懵逼。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好端端的我為什麽馬上要去治病呢?我現在在錄節目啊!”

陳曜道:“節目方麵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和導演說好了,和隊友分開的這些天,我們是自由的活動的,在你和你的隊友約定的時間之前,不會有人跟拍我們。節目會在後期剪輯,不會影響成片的。”

夕夕已經完全跟不上這個男人的思路了。

她現在整個人的狀態是這樣的——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他在說什麽?他要幹嘛?

繞來繞去,她已經徹底地被繞暈了。

夕夕覺得這一切都很詭異,不管是拍節目途中去治療失憶症這事兒,還是別的,都很詭異,沒有例外。

她的腦袋裏亂哄哄的,還突突地疼,好像有什麽東西快要穿腦而出。

她皺眉撐著額頭覺得不舒服,又掐著眉心揉。

陳曜見她如此,心中十分擔心。

“夕夕。”

“別和我說話,”她抬手製止他,“容我想想,信息太亂了。我需要時間……”

大約,電腦高速運轉不堪重負的時候,就是現在這種感受吧。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腦海裏就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忽然的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音。

聲音很大,將陳曜一些或安慰或解釋的話都淹沒了。然而夕夕依然保持著那個沉思者的姿勢,仿佛都沒有聽見巨大的轟鳴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