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水潭邊的風景真得很美。這潭水原是由山頂蜿蜓流下的溪流在山澗處匯聚而成,水質是半透明的清碧。潭邊有綠竹清華、纖草幽花,遠處有翠樹雲山如繪如畫。

簡睿看著那潭碧水,不由喃喃念道:“綠淨春深好染衣。”

方君瑤沒聽明白,偏過頭來問:“簡睿,你說什麽?”

“沒說什麽。”

方君瑋看到眼前美景也大為讚賞:“這地方還真是風景優美,大可以開發出來做旅遊區了。瞧瞧這山這水……”

他一時想不出好的形容比喻來,顧芳喜給他接上去:“山如碧玉水如黛。前人有好比喻留傳於世,不用你再費神想了。”

簡睿不由扭頭看她一眼,他就知道她一定也能吟出幾句應情應景的詩詞來。練過書法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古典詩詞的浸染。

方君瑋拍掌叫好:“山如碧玉水如黛,這句真妙哇!可以做我下一輯山水攝影的主題語了,顧芳喜,還有類似的嗎?”

顧芳喜張口就來:“有哇!水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

“還有嗎?”

“一道青山一扇屏,一灣碧水一條琴。怎麽樣,這些山水的比喻都非常別致新穎又形象吧?哎,你倒是釣不釣魚呀?”

方君瑋此刻早把初衷拋開了,他十分利落地把魚竿往簡睿手裏一塞,端起他掛在胸前的攝影機說:“我不釣了,我去好好拍幾張風景照,簡睿你來釣魚吧。”

顧芳喜不由要暗中搖頭:這公子哥真沒定性,想一出是一出。卻不意他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就朝山上走去:“走吧,向導,帶我去找幾個風景絕佳之處,讓我好好拍漂亮幾張山水照。”

顧芳喜忙不迭掙開他:“你別拉拉扯扯的,我幹嗎要和你一起去。這裏林子又不密,你自己上去不會迷路的。”

方君瑋俯近她耳旁低語:“拜托,我妹妹和未來妹夫要在這水潭邊二人世界。你不會這麽不知趣要留下來影響他們吧?”

顧芳喜一愣,再看那端簡睿已經在水潭邊坐下垂釣了,方君瑤偎在他身邊,饒有興致地和他一起盯著水麵上的浮標等魚上鉤。

他們那付親密無間的樣子,讓顧芳喜頓時覺出自己的多餘來。隻有跟著方君瑋悄悄離開水潭了。她不知道,他們雙雙離開時,簡睿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那一眼很複雜……

顧芳喜很是盡到了一個好向導的職責,帶著方君瑋山前山後轉了個遍。他拍起照片來倒半點紈絝之氣都無,在一個景點上反複通過鏡頭取景,時不時停下來沉思,顯然是在構思畫麵。顧芳喜再一次肯定方君瑋在攝影上是一個行家。看來他的時間也不全是放在吃喝玩樂方麵,除此外,他還是有他自己正當的個人愛好。

有正當愛好的人就不會是空虛無聊的人,他會懂得尋找並享受生活的樂趣所在。

他們已經走到山頂上來了,方君瑋舉著相機拍頭頂碧藍的天,顧芳喜退開幾丈遠,不妨礙他轉過來又轉過去地取景。轉身一看,從這個角度正好能遙遙望見山澗處的簡睿和方君瑤。顧芳喜不由惆悵地把他們看了半天。她總是隻能這樣遙遙地看著他,本來還以為今天簡睿過來取章,又能和他單獨相處一段時間。誰知,卻來了這麽多人……

正惆悵著,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伴著哢嚓一聲響,顧芳喜愕然回頭一看,方君瑋舉著相機對著她笑:“最後一張膠片給你拍了。”

“你幹嗎給我拍呀?我不要拍了。”

“一回頭剛好看到你站在那裏的畫麵不錯,就順手一按鍵拍下來了。不要也拍了,大不了這張照片不給你就是。”

“不行,要給我,我的照片不給我給誰呀!”

“說不要的是你,說要的也是你。我發現你這人變起來比誰都快。”

顧芳喜不想跟他多說:“好了,拍完了就下山回去。都快十一點了,我一會還得做你們這麽多人的飯菜呢。不先騰出時間下廚準備是不行的。”

“就十一點了,時間過得還真快。走,我們去看看簡睿釣魚的成績如何。”

簡睿的性子釣魚還是很適宜的,居然讓他釣起來兩條大半尺長的魚來了。方君瑤在一旁嘰嘰喳喳地笑:“本來我們都釣起了七八條魚,可是有些魚太小了,簡睿又把它們放回去了。”

方君瑋大歎:“簡睿,我就是想吃酥炸小魚,你怎麽就給放回去了呢?”

簡睿淡淡地說:“那麽小的魚就捕來吃了,和竭澤而漁又有什麽區別呢?”

顧芳喜鼓掌:“簡總監你說得太好了,以後我也要用這一句勸舅舅不要吃小魚了。”

方君瑋似笑非笑瞥她一眼:“簡總監說的話就是真理,是吧?”

顧芳喜臉上一紅,忙顧左右而言它:“魚也有了,那我們趕緊回去吧。”

顧芳喜在廚房那個忙活呀!魚要殺、肉要切、菜要洗,她平時也是家中最小偏憐女,雖然跟母親學會了做菜,但學得都是精烹細飪的功夫,偶爾才操弄刀殂。可不是那種做慣五六口人飯菜的能幹主婦,一進廚房半小時不到就能麻麻利利地整出一桌菜肴來。一時很有手忙腳亂之感,偏又沒一個可以幫手的人。外頭的三個人,王子公主和未來駙馬爺,哪一個看來也不是能搭把手的人啊!

幫不上忙還罷了,方君瑋還好意思進來催:“爬了半天山,肚子很餓了,顧芳喜你動作快點啊!”

顧芳喜沒好氣:你爬了半天山,我還不是爬了半天山。我一樣肚子餓,可我還得做飯給你們吃。於是隻管低著頭切肉,眼皮都不抬地回應他:“餓了?那你先去把井旁桶裏的兩條活魚殺了。否則等我切完肉殺魚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方君瑋看著她的切肉法,哇哇大叫:“你要把肉都切成末嗎?這得切到幾時去呀!你不會用刀猛剁一氣就是了。”

“大少爺,你不要在這裏說外行話了,有這閑功夫你去幫忙殺魚吧。”

獅子頭人人會作,但要做得好裏頭卻大有學問。顧芳喜的母親教過她首先是取材要精。細嫩豬肉一大塊,七分瘦三分肥,不能有絲毫筋絡糾結於其間。其次的秘訣是“多切少斬”。挨著刀將整塊肉細細切成碎丁,越碎越好,然後略為斬剁。千萬不可以剁成碎泥。所以這會切肉就費了她不少功夫。

“魚怎麽殺,我不會。”方君瑋雙手一攤。

管他會不會,顧芳喜也要抓他來當壯丁了,否則她真是要忙死。正要告訴他如何殺魚,突然聽到院中幾聲異響,她反應敏捷地立馬揮舞著菜刀咋咋唬唬衝出去:“花花,你敢……”

卻已經去遲了,花貓花花已經趴在高高的水桶邊叼出一條魚來,一見她衝出廚房就飛快地逃離了“作案現場”。三五隻小貓協從犯一窩蜂地跟著它逃。氣得顧芳喜隻有徒勞地朝著它們逃躥的背影把手裏的菜刀舞了又舞。

“花花,你跑……你跑……有種你別再回來了。”

聽到她的嚷嚷聲,簡睿和方君瑤不明緣故從地正屋裏走出來,愕然地看著她在那裏‘舞刀’朝著空氣怒斥。方君瑤好奇地問:“顧芳喜,你揮著那把菜刀罵誰呀?”

顧芳喜這才發現簡睿在一旁,頓覺自己此刻的形象頗為不雅,忙把舞著的菜刀放下來,聲音一下子由‘河東獅吼’的凶變成了‘小鳥依人’的柔:“沒什麽了,隻是貓偷吃了一條魚,我訓它幾句而已。你們回去坐著吧,我做好飯菜就馬上端過來。”

簡方二人又回了屋,顧芳喜鬆口氣一扭頭,卻見方君瑋在後麵竊笑不已。

“你笑什麽?”她覺得莫名其妙。

“我笑你拿著一把菜刀,既可以很凶悍,又可以很嬌嬈。簡睿沒出來前你是百煉鋼,簡睿一出來你就成了繞指柔。不過我真得很奇怪,你怎麽那麽喜歡他?明知道他已經在和我妹妹交往,還這麽一廂情願地單相思。”

顧芳喜生平大恨就是被方君瑋看到了她暗中無限柔情地塗寫簡睿的名字,此刻再聽他這樣一問,臉馬上板成鋼鐵一塊:“私人問題無可奉告。”

板著一張臉,她蹭蹭蹭幾步跑回廚房繼續切肉,不理方君瑋了。也不知他一個人在院子裏瞎搗騰什麽,忽然聽到啪的一下巨響,伴著他的唉呀一聲,緊接著又是屋簷上瓦片嘩啦啦動的聲音,七七八八雜在一起亂響一氣。顧芳喜再一次顧不上丟下菜刀就衝出去:“怎麽了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