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院中大樹下

“你是怎麽了,大晚上不呆在家裏,你這身裝扮是怎麽回事!”塞巴斯蒂安將凱瑟琳受傷的腳放在大腿上,手裏拿著藥水,塗在那雙傷痕累累的腳上。

凱瑟琳身上披著塞巴斯蒂安扔過來的毛毯,身體還在抖動,金褐色的頭發上沾滿了泥土,還有幾片枯樹葉粘在上麵。

她並沒有回複塞巴斯蒂安,雙手抓著胸前的毛毯,縮在椅子上,驚魂未定。

“嘶——”他在塗藥水的時候,還用紗布清洗著粘在傷口上的髒東西,惹得凱瑟琳止不住發出抽氣的聲音,看來真的很疼。

很多地方血肉模糊,連皮帶肉的都翻了起來,原本完好的腳此時看起來有點觸目驚心。

塞巴斯蒂安見凱瑟琳還是魂飛天外的樣子,顯然是看出了她肯定遭遇了些什麽恐怖的事情,沒有再繼續追問,手上的動作輕了不少。

房間裏十分安靜,氛圍也十分凝重,良久,凱瑟琳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但我依舊聽出了其中透出的疲憊。

“那所精神病院有問題,我們必須,立刻,馬上封鎖它!”

塞巴斯蒂安手上的動作一停,奇怪地看著她,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昨天隊長才派人去搜過,沒有什麽發現啊。”

他還是不解,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怎麽穿成這樣?”

“我?還不是報社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說精神病院的院長布朗在做一些犯法的事情,你們隊長才帶人去搜查的麽。”

她動了下身體,稍稍側過身,繼續道:“很早之前我就察覺出了那裏不對勁,所以假扮了一個病人的家屬,一直潛伏在病院裏,想找到實質性的證據。”

塞巴斯蒂安用紗布將她腳上的傷口包紮好,橫抱著將她放在一邊的小**,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道:“你先睡一覺,別的都不要去想,有什麽事情等你醒來再說。”

說完,他就要起身離開,誰知凱瑟琳一把將他拉了回去,雙手環上了他粗壯的脖子,隱忍了許久的淚水流了出來,她哽咽著說道:“我睡不著……今晚發生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我好害怕,那裏好恐怖,簡直就是地獄,我好怕,好怕逃不出來,怕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我看堅強的凱瑟琳現在哭得像個孩子,心也不禁痛了起來,方才在實驗室發生的一切,別說她了,我在一旁看著都覺得膽寒。

一旦有一點閃失或是差錯,小命就沒了。

塞巴斯蒂安抱著她的身體,雙手捧著他的臉,有力的手指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哄道:“噓,噓,別說話,你現在需要休息,什麽都別去想,你安全了,我會保護好你的。”

凱瑟琳劇烈地抽泣著,好久她才將冷靜下來,在塞巴斯蒂安的幫助下睡到了**,沒多久就傳來了有節奏的呼吸聲。

他幫她將毯子蓋蓋好後,輕手輕腳出門了。

路易斯正坐在前麵的值班室,手裏拿著茶杯,見他出來後,壓低聲音問道:“她睡著了?”

“恩。”

塞巴斯蒂安坐到了辦公桌旁邊,翻動著桌上的冊子,拿起一支筆,翻閱著。

路易斯端著茶杯,湊到了他身旁:“說說發生了什麽吧,她那樣子,明顯就是剛逃出危險的樣子。”

塞巴斯蒂安拿著筆,敲了敲桌子:“你還記得那封給隊長的信麽,昨天他們帶人去搜查精神病院,凱瑟琳就是從那裏逃出來的。”

“那裏絕對有問題,隊長肯定是忽略了一些地方,畢竟那布朗,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就在他話才說完,他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口,塞巴斯蒂安眼睛一眯,鎮定下來沒有露出破綻,對路易斯快速說道:“你別出聲,有人來了。”

布朗推開了門,塞巴斯蒂安抬頭,一副嚴肅的樣子問道:“布朗先生,怎麽晚了,有什麽事情嗎?”

路易斯有明顯察覺到他白大褂上帶著的泥土和灰塵,當然,還有他被鮮血染紅的腳。

他臉上帶著和藹的笑,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路易斯現在已經確定了凱瑟琳所說的話絕非騙人,繃著身體朝著自己的辦公桌走去,坐下後,一隻手放在了腰側,隨時準備拔出槍來。

塞巴斯蒂安的話問完,布朗就抖了抖身體,道:“我剛在病院後麵的樹林工作,把腳給紮傷了,走到這裏已經是極限了,能不能幫我包紮一下?”

路易斯受到了自己好兄弟的目光,走到後麵去拿醫療箱,塞巴斯蒂安試圖將自己身上的氣息柔和下來,他讓布朗坐在一邊的小矮凳上,脫下了他的鞋子。

“布朗先生,這麽晚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比較好,有什麽活天亮了再幹也行。”

“警察先生說的是呢。”布朗顯然不太自然,他四周看了一圈,當他注意到了遠處的地上有些許淡淡的血跡時,他假裝不在意,隨口問了句,“警察先生,你有看到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嗎,她從病院裏逃出來了,病的很重。”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打趣道:“布朗先生還是別開玩笑了,這大晚上的,誰會來我們這兒,沒人呢,不然我和我同事肯定會將她送回去的,你說是吧?”

“哦?真的嗎?”

布朗的聲線突然變了,聲音變得格外詭異,塞巴斯蒂安意識到他肯定察覺到了什麽,隨後,當他看到了布朗腳上的傷口時,他的身體幾不可見地顫了下。

這種傷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刺穿的,隻有小刀和匕首這一類的道具才會造出這樣的創口,難怪剛才他在幫凱瑟琳處理傷口的時候,她的衣服口袋裏,掉出來了一個鋒利的小刀。

我其實一直緊繃著神經,因為我知道布朗定是知曉凱瑟琳此刻正躲在警察局,雖然他的腳受了傷,但是他人高馬大的,路易斯還被支去拿醫療箱,塞巴斯蒂安一個人恐怕不好應付這麽個高個子。

就在兩人都不動聲色之時,路易斯拿著醫療箱走了出來,我才稍稍鬆了口氣。

布朗也沒有再逮著這個問題追問到底,塞巴斯蒂安幫他包紮好後,又有兩個警察從門外回來,看來是剛巡邏完小鎮的樣子。

他也算是識相,沒有做什麽過分的舉動,傷口止血了之後,就自己主動離開了。

我覺得,包紮傷口絕對不是他來到警局的初衷,他除了來探一探凱瑟琳是否逃到了這裏,他肯定想尋找個時機,將凱瑟琳帶走。

但那兩個巡邏警察的歸來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的行動和計劃也就泡湯了。同樣,塞巴斯蒂安和路易斯的性命安全也得到了保障。

他再怎麽厲害,和四個帶槍的警察拚命,絕對是以卵擊石。

待到天亮,凱瑟琳醒過來後,警察局比晚上熱鬧好多,塞巴斯蒂安將凱瑟琳的事情告訴給隊長。

看來,這應該就是精神病院被封查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我看著來往都是穿著警服的健壯男人,想著馬上,關於那精神病院的所有事情都要揭露出來,公布於世了。

接下去的畫麵,呈碎片般,一個個展現在我的眼前,塞巴斯蒂安和一眾警察再次出現在精神病院,誰知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病人們和一群護工們早就被砍死了,倒在地上,走廊裏,病房裏。

滿地的鮮血,血腥味衝天,本來幹淨整潔的病院,和諧安詳的療養中心,僅僅過了一晚,就變成了人間地獄。就連牆壁上都濺滿了紅色的**!

我心裏有點害怕,不是害怕看到這些景象,而是,此刻,我發現我對這種觸目驚心的場景,有些麻木了。

本應該出現的崩潰情緒也消失了,可能,我在此之前經曆了太多類似的事情了吧。

他們到達的時候,布朗正在院子的那棵大樹下埋著一具具的屍體,他依舊穿著昨天的衣服,沒有換過,艾米麗坐在輪椅上,在一旁哭泣著。

這樣的發展,我完全能夠預料到。

畢竟,證人凱瑟琳逃脫了出來,他絕對是逃脫不了法律的製裁,但我還是低估了他喪心病狂的程度。

他沒有逃跑,而是選擇將所有的人殺死了,將這些無辜的人一晚間全部殺害!

唯獨沒有對自己的女兒艾米麗下手。

我該說什麽好,說他是變態,冷血無情,那艾米麗的存活又代表了什麽?

他還有親情在?在他這種扭曲的心中,竟然還對自己的至親骨肉留有一份情?

艾米麗在那哇哇哭泣著:“爸爸,你住手,不要這樣!”

一眾警察齊刷刷地掏出了槍,瞄準了還揮動著鐵鍬的男人,站在最前麵的矮胖男人高聲喊道:“布朗!你已經被包圍了,舉起雙手來,不然我們就要開槍了!”

可是,布朗卻沒有停下來,他仿佛沒聽到這些正義之士的警告,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我數到三!我讓你停止!聽到沒有!”

矮胖的警官應該就是塞巴斯蒂安的隊長了,他身高不是很高,身材還有點走形,但是兩鬢出現的斑白,還有那雙眼睛裏透出的老練和勇猛的氣勢,都能看出他的不平凡。

隨著倒計時的結束,布朗仍舊沒有停下手。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歎了口氣。

伴隨著眼皮的垂下,我的耳邊,響起了劇烈的槍聲,砰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