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聽到話題一轉,提及自己的母親,長長的吸了口氣道:“那天隔著水晶棺,匆匆的看了一眼,不錯——我娘確實不愧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也難怪你要為她癡迷!”

“為她癡迷的又豈隻是我?”秦無炎看著蔚然的海水,淡淡的笑了起來,依然英俊的外表,襯著滿天的落霞,一種中年男子特有的魅力油然而生。徐玉不禁看得呆了呆,心中竟然頗有幾分妒忌。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母親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應該就是這個和她曾訂下了婚約的男子,若是當初上官轅文不橫插一手,他和母親,倒還真的是不對神仙眷侶,足夠笑傲江湖百年但不管是處於何種動機,上官轅文和趙胤煦,除非是永遠的不知情,否則,又怎麽能夠允許他活在這個世上?徐玉突然心中一動,問道:“在和平島,你叫什麽名字?”

秦無炎一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徐玉會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頓時變了臉色,片刻後才冷冷的道:“徐玉,你別想著激怒於我,哼!”

徐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都快要結束了,你不是已經有必勝的把握了嗎?上官家給你的羞辱,你不是快要討回了嗎?難道你還看不開不成?其實,人想開了,還不都是一樣。不管我們的父母是誰,這個根本就不重要,情感的積累並不是單純的靠血緣關係的維持,而是相互之間的付出。比如說,你口中的先皇,他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但他給予你的一切,卻是你一生也忘不了的;而你的母親,在沒有告訴你身世的時候,不也把你當成手心裏的寶,小心的嗬護著?你卻逼得她最後不得善終?難道你就沒有為她想一想?她一個人走到了這一步,容易嗎?沒有你的出現,這個時候,她或者還在皇宮中安享晚年。上官先生若是沒有你的出現,又怎麽會和我父親聯手?又怎麽會鬱鬱終生?沒有你的出現,他依然是意氣風發的和平島主。你別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是受害者,天底下誰都欠著你的。若不是你的出現,又怎麽會害得我不倫不類,尷尬得連自己的父親誰都搞不清楚?我的母親是冠絕天下的大美人,但她招誰惹誰了?生得美不是她的錯吧?但因為你們的自私,害得她紅顏薄命!”

徐玉越是說到後來,越是憤憤不平,想著她那美麗的母親,先是遭受上官轅文玷辱了清白,後來又被自己的父親帶回家中珍藏,而眼前的這個王八蛋,更是囂張,連人死了也不放過,居然連屍體也搶。這三個同是站在權利與金錢機頂峰的人物,幾乎就是一群瘋子。想到這裏,忍不住又道,“還有你,口口聲聲的說著愛我的母親,那你用事實證明一下啊。我母親已經死了這麽多年,我那癡情的父親總算也有問題,不讓她入土為安,還讓她存在於這個滿是肮髒的世上。如今她就在你的手中,你為什麽不讓她安心的離去?”徐玉知道,他用那麽華貴的水晶棺來裝殮母親的遺體,就是絕對沒有想把她安葬的打算。

秦無炎癡癡的聽著他長篇大論的說完後,注視了他良久,才忍不住大笑了出來,久久也止不住笑聲。

徐玉忍不住低聲罵道:“你瘋了!”

秦無炎依然大笑著道:“不錯,玉兒,你說得對極了,我早就瘋了。但在今天,我算是這些年來,最最清醒的一天,你說得不錯,這個世界,不存在誰欠誰的,各人的立場和心態不同而已。但是,不管你今天說什麽,都不能夠改變得了我現在的決心。我策劃了二十年,又豈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放棄?我若是今天放棄了,那麽等待我的就是永遠無止境的追殺,直到我死為止。”他說到後來,大笑聲中已經透出了無窮的蒼涼,那是一個梟雄人物無奈的心聲,事實早就存在,誰也改變不了什麽。

徐玉又豈會以為他會憑著自己的幾句話改變態度?他隻是希望他不要利用母親的遺體,他隻是想利用他對母親的那份感情,早早的讓那個冠絕天下的美人入土為安,而不現成為他們之間爭奪的目標。他不認為他們三人中有誰可以擁有母親,她那份出塵脫俗般的飄逸,或者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在父親與眼前的秦無炎之間,他心中依然保持著平衡。如今是秦無炎想要殺了他的父親,他會焦急;若是今天趙胤煦要殺秦無炎,恐怕他也是一樣的焦急。他想在這裏,當即搖頭道:“你錯了,我從來沒有說過希望你放棄什麽,我隻是希望你好好的安葬我的母親,如果你真的像你說得那樣愛她——這是我這個做為人子唯一能求你做的事情。別的,就不再奢求了。”

秦無炎點了點頭道:“不錯,人死如燈滅,一切都消失了,沒什麽好說的。但你就忍讓你的母親長眠在冰冷漆黑的地下嗎?”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你可以放心,對於你母親的遺體,我會做出最最妥善的處理,一定能夠讓你安心!”說到這裏,他心中忍不住又得意起來。

“你想怎樣?”徐玉問道,然後他說出了自己心中認為最最妥善的處理方法,“我認為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把我的母親送回隱湖安葬!”

“送回隱湖?你知道若即是怎麽形容你的母親的嗎?”秦無炎忍不住冷笑道,“你放心,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就一定能夠給你一個交代。”

“倒不知道你想怎麽樣?”徐玉反問道,他陪著他說了這麽多的廢話,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如何處理母親的遺體,他花費了那麽多的精力與金錢來搶走母樣,必定有所圖謀,他得問個明白,然後才能想出應付之策。

“生不能同心,但求死能共穴!”秦無炎看著徐玉,平淡的笑道。

“瘋子!”徐玉從口中冷冷的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轉過頭去,岔開話題,問道,“你剛才提到若即,我想起來了,若即是上官先生的姨娘,難道她就不會助上官先生一臂之力?”

“不會!”秦無炎笑著肯定的搖頭道,“絕對不會,我給你看樣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從懷裏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徐玉。

徐玉滿腹疑團,也不客氣,接過書信,打開看時,隻見上麵用極是娟秀的小字寫著:“秦君見諒!”隻看了這四個字,他心中陡然一驚,忍不住抬頭看了秦無炎一眼,秦無炎回了他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徐玉低頭繼續看下去——“君之來信,餘已收到,但餘已是七旬開外之人,江湖是非,武林恩怨,實在不願再有沾染,隱湖愧為武林聖地之稱。近年來,不但未能給武林添福,反成江湖禍亂,縱觀近年之江湖,多由我隱湖弟子之不肖,惹出無窮之是非,始信紅顏禍水之說,爾與上官家之爭端,餘不想再介入!君大可放心。”

下麵畫著一朵小小曇花標記,徐玉到現在為止,才知道原來隱湖的標誌,就是這麽一朵不吉利的曇花。隻是還不怎麽了解書中的內容,看著秦無炎問道:“什麽意思?難道說隱湖就坐看和平島毀在你手中不成?”

秦無炎背負著雙手,看著滿天的落日流霞,冷笑道:“大概她以為我根本就動搖不了和平島數百年的基業。”

“我娘在這裏嗎?”徐玉不再說什麽,若即在信中表示得很是明白,她不願意再介入到秦無炎與上官轅文的這場爭鬥中,他們誰輸誰贏,誰死誰活,也許都與她無關,但她的弟子呢?

想到這裏,又想起了逍遙,想到了自己那個冠絕天下的母親,心中迫切的想要再見一見那個美麗的睡美人。

“在的,你想見她?”秦無炎點頭問道。

徐玉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忍不住大喜,原本母親的遺體也在這艘船上,那天在冷宮中驚鴻一瞥,他沒有仔細的看清楚,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看一眼自己的母親。同時也得想想下一步的計策,他必須要在九月初九,趕往和平島,無論用什麽法子,他都不能讓這個狂人毀了和平島,他必須要阻止他。

秦無炎向站在遠遠的邊上侍候著的一個小廝招了招手,那個小廝迅速的跑了過來,屈一膝跪下行禮大聲問道:“主上有何吩咐?”

“去把徐夫人請過來,就說少主要見她!”秦無炎吩咐道。

徐玉一呆,他本來問的是他那已經過世十九年的謫仙子,卻沒有想到他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誤會,竟然以為他要見的人是徐思穎。但他心中也確實念著這個從小將他養大的養母,雖然見不著謫仙子的遺體心中微微失望,但聽到師娘竟然也在這艘船上,卻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