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炎冷笑著轉向他道:“你敢說?”

“為什麽不敢?”上官寰大笑道,“我敢把你們當初的那位帝君大卸八塊,把他的首級掛在羅天聖教的總壇,然後一把火燒了羅天聖教,難道我現在連承認個私生子的勇氣都沒有?”他說到這裏,似乎昔日的豪氣再次恢複,一掃原本的老態。

“老島主”趙胤煦卻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因為這事可不光是他一個人,如果單獨隻是羅天聖教,倒也罷了,畢竟,江湖幫派之間,根本就不注意這些人倫禮節,但是皇室就不同了,血統和名譽常常比一切更是重要,這也許就是母親為什麽要秦無炎離開的原因之一。因為一旦他登基為帝,若是將來被人揭穿了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上官寰看了他一眼,然後豁達的笑道:“帝君閣下,難道你還不明白,他根本就沒有給我們留下退路!事到如今,造成今天這般局麵,我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若非當年我色迷心竅,後來為了和平島的名譽,又背著自己的良心,做下了種種錯事,又豈會如此?”他說到此,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海邊上赤紅的火焰,再看看遠處的玄冰火窟上似乎已經有濃煙升起,那代表著火山就要噴發了——原本覆蓋在玄冰火窟附近的冰雪,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快速融化著,恐怕過不了多久,原本是冰雪就會全部融化掉,那麽原本被玄冰壓抑住的熔岩,也會同時噴出。

想到這裏,他慢慢地轉過身來,麵對著武林各門派的弟子,然後溫和的笑道:“諸位是不是都很奇怪?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麽會對和平島以及羅天聖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為什麽今天羅天魔帝會出現在和平比武大會上?”

眾武林中人雖然心中都是奇怪,但因為現在關係到他們的生死存亡,而趙胤煦的出現,更是大大的讓他們感到恐慌,畢竟——正邪對持了幾百年。羅天聖教的恐怖實力,這幾年更是如日中天,那不是他們這些小門派得罪得起的。而聰明的人,自然也看得出來,魔帝的出現,顯然是衝著那個青袍怪客而來,那麽這個人的身份,也就更是懸疑。因此眾人聽了,都紛紛的靜了下來,靜聽他繼續說下去。

上官寰歎了口氣,緩緩的笑道:“這人,就是當初我和羅天聖教的前一任帝君的孩子。”他說出了這句話的同時,似乎心情陡然輕鬆不少,多年以來,壓在心底最深處的隱秘,如今卻當著天下人說了出來。

但他的話,卻如同是一顆重石,扔在了平靜的海水中,頓時激起了千層浪。上官寰提氣高聲道:“諸位是不是覺得我很是卑鄙——不錯,我確實是很卑鄙,也做卻不敢當,二十多年前,他從皇宮來找我,對了,我忘了說上一句,他原本是皇太子,隻差一步,就可登基為帝,但就是因為我上官家的血統,害得他喪失了皇位的繼承權。我也不妨實言相告,你們口中的羅天魔帝有著另一重身份,那就是漢王,如今權傾天下。”他說到這裏,似乎頗有感慨。

眾人聞言,更是震驚,這些年來,羅天聖教勢力不斷的擴充,卻怎麽也沒有人想到他的背後竟然有著整個朝廷做後盾,上官寰頓了頓又道:“大家也都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一場和平比武大會,他——我應該稱他上官轅華,也就是今天的秦無炎,一人獨劍,闖關挑戰和平島,諸位想必對當初的那一場比武都很奇怪,對不?我現在可以老實的告訴大家,那一次的比武,根本就不公平,小兒和羅天聖教的帝君,兩人聯手,將他打成了重傷。原本,我們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卻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活著。嘿嘿,直到最近,他頻繁的在武林中出現,並且,數次接觸謫仙子的傳人,才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但當我們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晚了”

秦無炎靜靜的聽著他說完,然後忍不住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那場比武根本就不公平?你要知道,今天造成的一切,都是那一場不公平的比武留下的後遺症。我原本一直采用江湖的遊戲規則,心中想著和平島乃是武林聖地之首,總得講道義。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堂堂和平島主,竟然會和羅天聖教勾結,目的——就是算計於我,我可也真夠得上有臉的了,竟然能夠讓江湖正邪兩在首領為了我而聯手,哼——”

趙胤煦讓上官寰揭穿了身份,此時聽他說完,當即鐵青著臉道:“好了,廢話少說,不公平就不公平,二十多年前,是我們的大意,讓你死裏逃生,那是你幸運。二十年後,我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動手吧,我倒想看看,這二十年,你的武功進展到了什麽程度,居然如此的囂張?”

秦無炎陰惻惻的笑道:“不會讓你失望!”

“父親”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上官轅文忍不住驚呼出聲,眾人忙轉首看時,卻見上官寰已經倒在了他的懷裏,嘴角溢出一道黑色的血液。

原來,上官寰早就在身上藏著毒藥,如今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服下,他也早已經知道,今天之事,再也無法善了,而秦無炎和上官轅文,都是他的親生骨肉,手心手背,一樣都是肉。二十年前他給了秦無炎一掌,讓他痛苦了這麽久。今天,他們兄弟再一次的手足相殘,但他卻無力阻止什麽,卻再也狠不下心腸,再給秦無炎致命的一擊,他早年的豪氣,早就在歲月中漸漸磨平,風霜過後,刻下的,又豈隻是臉上的皺紋?浪淘盡的,是千古英雄人物所以,他選擇了和趙胤煦母親一樣的做法,眼不見,心不煩啊。與其看著他們自相殘殺,不如選擇幹淨的離去。

上官寰頓時隻覺得心痛如絞,忍不住大叫道:“父親父親”

一直站在旁邊的厲月兒見狀,忙趕了過去,一邊迅速的將一顆藥丸塞進了上官寰的口中,一邊伸手搭在了他的脈搏上,片刻後沉痛的搖頭道:“上官先生,老島主服下了劇毒,恐怕是”

劍穀素來以靈藥而聞名,因為封穀五十年之久,才開始漸漸的沒落,但厲月兒身上帶的靈藥,還是有著一定的效果的,上官寰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竟然又睜開了眼睛,看著上官轅文焦急的神色,忍不住淡淡的笑道:“轅文,為父早年糊塗,但卻是一錯再錯以至於造成今日之災難災難累及無辜為父委實不忍心,唯有一死以謝天下天下”他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已經越來越低,最後再也聽不清,原本握住上官轅文的手,在這個時候,也無聲的滑落。

上官轅文心中突然之間,如同被無數道利劍穿過,痛得他幾乎要呻吟出聲,原本英俊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在極度的悲痛中,他竟然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也沒有暴躁不安,而是趨於一種出奇的平和。如同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他突然覺得,他這一生,沒有什麽時候,比這一刻更是冷靜,當即慢慢的抱起父親的遺體,走到了莫聞瑋身邊,把父親的遺體交到他的手中,然後冷然道:“幫我照顧一下!”

莫聞瑋默默的接過,沒有多說一句話,他的心中,又何嚐好受?

上官寰竟然會服毒自盡,顯然是出乎眾人的意料,包括秦無炎也是呆了一呆,這麽多年,他無時不刻不在詛咒著他早死。可如今,當他確確實實倒在了自己麵前的時候,他卻驚愣的發現,他並沒有因為他的死而感到高興——是的,一絲一毫的高興感覺也沒有。反而,在內心的深處,升起了一股異樣的酸楚。他從他嘴角的那一縷黑血看得出來,他服的劇毒,應該是和當初他的母親服下的毒藥是一模一樣的,而這種毒藥,也正是當年自己毒死他的妻子若離的。

但這份酸楚,卻也就維持了一瞬間,就化為烏有,心中的恨意,再次熊熊的燃起,於是他麵無表情的轉向曾大牛道:“大牛,還等什麽,如今主角都到齊了,也該動手了!”

曾大牛略一猶豫,對於師傅如此瘋狂的做法,他的心中,隱隱也不讚成,但如今秦無炎既然發了話,他也毫無辦法,當即從懷裏掏出了火折子,點起了一枚煙火,扔向空中——火花在空中暴開,頓時海麵上傳來一陣密集的戰鼓之聲趙胤煦變了臉色,驚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秦無炎仰天大笑道:“怎麽?也有你害怕的一天?不多,就二百人而已,加上和平島中一部分我的人,今天足夠把在場的所有人一起留下了,哈哈哈哈!”

隨著密集的戰鼓聲,海邊上已經是一片沸騰,原本想要從海邊上離開的江湖中人,成了第一批的冤魂,鮮血瞬間染紅了曾經純淨的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