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攀上崖頂的時候才發現,除了師傅、師娘外,他的一幹眾師兄弟竟然全在。原來眾人從徐思穎口中得知,徐玉墜崖竟然未死,有高興的、有好奇的、更有覺得不可思議的,於是大家齊聚在崖頂,等他上來。

“師傅、師娘!”終於回到了這個他熟悉的月華崖上,有著一種重出生天感覺,當即走到聶霆麵前,拜倒在地。

聶霆年約四旬開外,麵如冠玉,頜有短髭,他雖然素不喜徐玉飛揚跳脫的個性,但此時見到他,也甚是高興,點點頭道:“你沒事就好!”

“二師兄……”聶珠這時再也忍不住,也不顧有人沒人的,撲進他懷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徐玉將她抱住,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小師妹,別哭了,師兄沒死,你應該高興才對。”

徐思穎將聶珠拉了過來,道:“這麽多人看著呢,你也不害羞,哭得像個小孩子似的。”

“人家高興嗎!”聶珠依在徐思穎身邊,拉著她的手撒嬌道。

“好了,都別鬧了,天翔,你把繩子收上來,我們回去吧!以後別到這附近來玩,知道嗎?”聶霆本來語氣極為平淡,但說到最後一句,卻轉而變得極為嚴厲。

眾人忙都連聲答應。

徐玉眼見南宮天翔正和幾個小師弟用力的拉扯那根粗大的長繩,心中不禁一動,猛的揮劍,急向繩子上斬落,葉上秋露本是神兵利器,那繩雖然極為堅韌,也應手而斷,頓時落下懸崖。

眾人都是一怔,不明白他為何斬斷繩索,不由的一起看著他。

“玉兒,你幹嘛斬斷繩子?”徐思穎皺眉問。

“師娘,我們再也用不著這繩子了,就讓他它留在穀底吧。讓玉兒的一身黴氣,也一並留在穀底,豈不是好?難道師娘還要留著它,等玉兒哪天頑皮,再不小心掉下穀去,好下去救玉兒?”徐玉笑道,眼中卻流露出一絲無人了解的傷感,風清子的事,已成為了他心中一個沉重的負擔。

當即走到聶霆身邊,雙手將葉上秋露奉上。

“胡說八道。”徐思穎笑罵道,“我要是再看見你到月華崖上來玩,我叫你師傅打斷你兩條腿。”徐玉平安無事,她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哪會和他計較區區一根繩子?

聶霆聞言,不禁莞爾,道:“我要是打斷了他兩條腿,你不找我拚命才怪。”

眾人聽了,都忍不住哄堂大笑,這個平日裏極是嚴肅的師傅,竟然也會開玩笑?想必心中也極是高興。

“好了,回去罷,以後別來月華崖上玩。”聶霆再三關照,說著,當先向玉虛峰走去。

這時,眾弟子“哄——”的一聲上來圍住了徐玉,七嘴八舌的問道——

“二師兄,那穀底都有些什麽東西?”

“師娘說你正好掉在了水潭裏,是不是啊?”

“那個水潭有多大?”

“穀底的花好不好看,香不香,好不好吃?”

……

徐玉膽敢保證,若非自己毀了那根繩子,否則的話,隻怕就有不怕死的要下去看看了。

當下比手劃腳,胡說八道了一通,逗得他們開懷大笑。

南宮天翔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說實話,你小子的命還不是普通的硬,這麽高摔下去,不但沒死,竟然毫發無傷,當真也算是一件奇跡了。”

當下一行人說說笑笑,回到昆侖派玉虛院中——這玉虛院掩在綠樹濃蔭之中,雖無雄偉氣派的高大建築,然一排排青磚綠瓦的精舍,卻清幽雅致,別具一番風味。

眾人剛到門口,猛的一道劍氣,淩空而致,襲向徐玉。

徐玉微微一愣,當下想也不想,右手在空中畫了個圓弧,說也奇怪,那劍氣竟似被他所控製偏向一方,而後他以詭異莫測的手法,在劍刃上曲指一彈,隻聽的當啷一聲,長劍頓時落在地上。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一臉漠然,不可思議低頭看著地上的長劍,似乎無法想象自己的長劍就這麽輕易的讓人擊落。

徐玉見那少年相貌清秀俊美,自己卻不認識,當下轉首看向南宮天翔,臉露詢問之色。

南宮天翔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不認識他,他是師傅去年才收的小師弟聶正駿,是個標準的小劍瘋子,整天除了煉劍,還是煉劍,師傅對他可是讚賞有加,隻說他這次總算收到了一個好徒弟。”

說著,又向小師弟聶正駿笑道:“小師弟啊,你不用傷心,徐師弟的武功,在我們所有的師兄弟中是最好的,你敗在他手上,也不是什麽大事,更何況,你還小,將來有的是機會贏他。我記得他有你這麽大的時候,可是天天和小師妹玩捉迷藏,滿山遍野的亂跑,比你現在啊,可差遠了。”

正駿從地上拾起長劍,道:“正駿多謝大師兄教導。”

徐玉不禁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不知為何,心中對聶正駿那份少年老成的樣子頗為反感,當即笑道:“原來是小師弟,對不住了,我一時失手,小師弟莫怪。”

“正駿不敢,是正駿自己學藝不精,我這就回去勤加煉劍。”聶正駿看著徐玉俊美無比的相貌,雖然衣衫襤褸,但是依然掩不住那奪人風采,在一幹師兄弟中,就宛如鶴立雞群,心中不禁微微發酸,暗自思忖:“難怪師娘那麽寵他,果真如同玉樹臨風一般,真難以想象天底下竟有如此俊美的人物。而且,他的武功竟如此的好,我偷襲於他,竟讓他把長劍擊落,難道我煉了這麽多年的劍,竟然是如此不濟?”

事實上他哪知道,剛才徐玉所用的那招,叫做“鬥轉星移”,是一種借力使力的招式,看似簡單,實是高深,而且並非昆侖派武功,而是風清子留在石壁上的絕學,加上徐玉本就對昆侖派劍術極熟,才能輕輕巧巧的擊落他手中長劍。若換了另外一個人,即使是強如聶霆之流,能輕易奪的他手中之劍,也決不會做的看似像他這般輕巧。

徐玉並不知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竟然因外貌的俊美而引起了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小師弟的妒忌,笑道:“小師弟刻苦煉劍,想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勝過我這個師兄了,現在大可不必氣餒。”

“不敢!”聶正駿說完,就轉身徑自向回走去,不再理他們。

徐玉心中頗不是滋味,師兄弟之間交手,那是常有的事,勝敗更是平常事,本就是聶正駿先行挑釁,偷襲與他,如今倒好象徐玉欺負了他似的。

聶珠衝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拉著徐玉笑道:“別理他,他就是這個樣子,陰陽怪氣的,討人厭的很。”

徐玉低頭衝她一笑,道:“對了,還是我的小師妹好,人人喜歡。”

聶珠甜甜的笑著低下頭來,聽徐玉讚她,滿心眼裏歡喜,心中忖道:“誰要人人喜歡了,我隻要你一個人喜歡就好了。”

“好了,別再鬧了,老六,你叫幾個人去把回雁院收拾一下,讓玉兒住,天翔,你去拿一件你的衣服,先給你二師弟換上,免得像個野人似的,他原先的衣服,大概都不能穿了,明天一早,我下山去另給他做幾件衣服。”徐思穎吩咐道。

“師娘,我還和六師弟住一起吧,別另收拾房間了。”那回雁院本是徐林鶴晚年靜養之地,徐玉曾一直陪侍在他身邊,直到祖師爺去世,他方才搬了出來,和眾師兄弟們住在一起,如今他就更不想搞什麽特殊化了,免得惹人閑話。

“不用了,回雁院一直空著沒人住也不好,更何況,你六師弟和正駿住在一起。”聶霆道,“而且,我也不放心你和他們住在一起。”

徐玉俊臉微微一紅,大是尷尬,除了不明就裏的聶正駿外,別人都忍不住暗自偷笑。

看著一個個神態古怪的師兄們,聶正駿忍不住問道:“師傅,你為什麽不放心二師兄和我們住在一起,大師兄說他是我們師兄弟中武功最好的一個,難道你還怕別人欺負了他不成。”

他不說還好,一說之下徐玉差點沒找個地洞當場鑽進去。

“別人欺負他?哼,我是怕他欺負別人,另外我這個做師傅的還想圖個耳根清淨呢。”聶霆道。他可忘不了,徐玉和這幫弟子住在一起的時候,居然邀他們聚眾賭博。當然,他們賭注的內容不是金錢,而是輸的人幫贏的人打掃房屋,洗衣服之類,但就這樣,還是常常吵嚷的不可安寧。起先眾人是瞞著他的,因為南宮天翔和徐玉以及一幹大弟子都參加,那些小師弟就算是敢怒也不敢言,誰也不敢不要命的去向他告發,但日子久了,他還是知道了,免不了把幾個大弟子叫來訓斥了一頓,但過不了多久,又故態萌發,把好好的一個玉虛院鬧得雞犬不寧。

自從徐玉墜崖後,玉虛院總算恢複了以往的安寧,所以,聶霆就更加認為,徐玉才是那害群之馬,好湯裏的那一顆老鼠屎,這次是無任如何也不能讓他和別的弟子住在一起了。心裏想著回雁院地勢偏僻,讓他一個人住著,也免得他作怪。

徐玉眼見聶霆如此說法,自然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當即也不再多說,向聶霆和徐思穎躬身行了一禮,跟著季俊南向回雁院走去。

這回雁院是一個小小的獨立的院子,三間房舍,一明兩暗,院子中還種著一些花卉,四周翠竹環繞,極是清幽。平日裏也常有人打掃,倒也用不著多作收拾。

徐玉站在院子中央,回雁院還和以前一樣,但卻是物是人非了。他想起徐師祖晚年一直鬱鬱寡歡,似乎總有著什麽心事?是不是就是因為風祖師伯的事?但是,唯一知情的兩人都以作古,這事將成為永遠的謎。回雁,回雁——是否就是悔也?

徐玉正在胡思亂想,卻見何惠華和何惠勇兩人,正捧著衣服、棉被之物,走了進來。

“二師兄,我去給你準備熱水,你好洗個澡,換件衣服。”季俊南道。

“好一個馬屁精。”何惠華冷笑道。

“兩位也好不到哪裏去。”季俊南冷冷的反唇相譏,說著也不再理他們,徑自離去。

徐玉這才想起,這兩人和自己素來不和,而季俊南卻是眾師兄弟中和自己最是要好的,想來這兩人是恨屋及烏了。

“兩位師弟請坐。”徐玉笑道,一邊從他兩人手中接過衣服。

“不敢!”何惠勇冷冷的道,“我們兩人可擔當不起。”

“兩位師弟還在為當年的事生氣?”徐玉笑問,想來當初確實是自己太過分了,也難怪他們要一直耿耿於懷。原來,每年年底,昆侖派都要舉行一次比武較技,以作考核。就在前年年底,徐玉在和何惠華的比試過程中,竟然一劍挑斷了何惠華的褲腰帶,讓他當場出了個大醜,過後更是淪為了師兄弟之間的笑柄。雖說徐玉當時是無心之過,並也當場道歉,但兩人卻對他恨之入骨。

何惠華悶哼了一聲,道:“還有四個月就又到年底了,到時候我們兩會讓你也嚐嚐失敗的滋味。”

“如此甚好,兩位到時候可別讓我失望。”心想到時候讓你們個一招半式,讓你們扳回顏麵也就是了,他對自己有信心的很,可不認為何惠華憑本事能贏他。

“你放心,倒時候我們會讓你輸的心服口服。”何惠勇道,說著,眼見季俊南提著大桶熱水進來,又接著道,“六師弟對你可也真夠好的了,隻可惜你不會玉虛七式,哼!”

徐玉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換上幹淨的衣服,覺得渾身舒適,心裏更有著說不出的爽快,眼見季俊南連**的棉被都幫他鋪好了,屋裏更是收拾的一塵不染,心裏感動:

“六師弟,謝謝你了。”

季俊南苦澀的一笑,道:“沒什麽,反正我也做慣了。”

徐玉一怔,不明所以,問道:“什麽意思?”

“我賭輸了,大師兄和三師兄、四師兄房裏所有的雜活,都得我做。”

“你們還賭?”徐玉大感有趣,當下拍拍他笑道,“沒事,今晚我去幫你贏回來,他們可都是我的手下敗將。”

“不是,我們賭的不是骰子牌九,而是比劍。”

“比劍?”徐玉有著不可思議的感覺,問道,“就算你的劍法不如大師兄,但也不至於輸給他們兩個呀?”

季俊南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半晌才道,“剛才師娘吩咐,叫你晚上過去和她一起吃晚飯,你不用去廚房吃飯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徐玉忽然想起何惠勇說的話,心中已有所了悟:“你等等,是不是玉虛七式?師傅教了他們玉虛七式?”想來又不太可能,就算師傅要教,也決不會隻教他們兩人,而不教季俊南,因為聶霆不是偏心的人。

“是大師兄教他們的,你出事後,他們和大師兄走得很近。師傅教了大師兄玉虛七式中的前五招,大師兄又教了他們兩招,所以……”

“我明白了!”徐玉想起聶霆確實說過,要教他和南宮天翔玉虛七式的,隻是後來他出了意外。心中暗自考慮,要不要把自己會玉虛七式的事告訴季俊南?

看著季俊南離去的背影,徐玉心中百感交集,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年時間,但這個昆侖派,仿佛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昆侖派了,有好多事情,他都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