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風雪大作的山腰處,黑岩石半遮半掩的一處洞穴裏稀稀疏疏地傳來不屬於山間的人聲,幽幽暗暗的洞穴內,兩具炙熱的軀體正交纏在一起。

瞿白很是霸氣地將胡夜給壓在地上,胡夜身下就是他的那身黑毛大氅,大氅鋪在地麵上,形成了一個寬大的橢圓,在這黑色的毯子上,一具褐色的強健的男性軀體肆意地伸展著。

胡夜一手箍住瞿白的腰,指腹輕輕地在他腰間來回摩挲,同時似笑非笑地出聲道:“你若躺在這上麵,效果更好。”

瞿白比胡夜白的多,在這種隻有大雪餘光透進來的空間裏,瞿白白皙的身體和他們身下的黑色大氅更能形成對比,也更能刺激視覺,尤其是這種情況下的男人。

瞿白眼中神彩驀然一暗,為他那極具暗示性的話,複而狠狠地欺身壓到胡夜的胸膛上,兩人□的胸膛貼著胸膛,一呼一吸俱是共享。

“信不信你再說,我□你?”瞿白眯著眼威脅,跨下更是故意朝著一個已然火熱的地方磨蹭了兩下,手上也不清閑地在胡夜的身上滑動了起來。

“歡迎之至。”胡夜笑歎,按住瞿白的腦袋,將他的唇按到自己的唇上,廝磨碾轉,俱是濃情。

本就不懼自然界酷寒的兩人,在小小的密室裏幾乎要升起燃燒整個空間的熊熊火焰,外界的寒風依舊呼呼作響,實而還會有雪花片順著石縫飄**進來,但幾乎一進內室,就被裏間的火熱給融化。甚至連裏間那具白皙的身體都沒有機會觸碰,就汽化成空氣中的水汽。

忽然——

一陣尖銳的哨音在兩人耳畔響起,驚得兩人當場臉色突變,驚異地互視一眼後,胡夜一個響指,被兩人在**狀態下剝得一幹二淨的衣服瞬間整齊地覆蓋在了兩人的身體上。

明白這陣哨音所代表的含義的瞿白,臉上已經經不住冒起白毛汗,這是胡夜下在兩個小崽子身上的守護幼崽專用的禁製。

這是瞿白當年一意孤行要送兩個孩子去幼兒園時,胡夜特意翻找出來的妖族密咒之一,但這倒禁製加諸在兩個小家夥身上一直也隻是起一個安撫宅子中四個成年人的心,幾乎從來沒有起過作用,卻不想,它們真正起作用的時間居然是今天!

幾個眨眼的瞬間,瞿白發現自己已經跟著胡夜瞬移到了目的地——兩個小家夥即將離去的幼兒園。

胡止牧和青軒也都雙雙到場,臉上也是一片青白交加,看樣子也是受了不小的驚。

胡夜施下的禁製有多強,在場的,大概除了瞿白還一知半解外,另兩人是完全能理解的,而能讓禁製發出這種警鳴的哨音,可想而知,兩個小崽子肯定不是在幼兒園被欺負或者被揍了,十有□已經發生了較為嚴重的流血和傷害事件了。

正當眾人都在猶疑驚懼地互相交換著眼神時,一個女教師神色匆忙地從教學樓裏跑到院子裏,一眼看到站在幼兒園大門前的四個大人,而其中瞿白和胡夜更是她早就熟悉,並曾經花癡過的兩個人,當場嚇得麵色慘白。

“啊……雙胞胎爸爸,你們怎麽來了……我們、我們還沒有通知……”兩個小崽子班級的主班老師語無倫次至極。

瞿白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大門的鐵欄杆,手上青筋蹦出,抿得嚴實的唇瓣顯示出瞿白還保有最後一絲理智,“快讓我們進去,我家小言小語出事了,是不是?”

若不是他最後一絲理智依舊尚存,他可能已經帶著自己身後幾個理智同樣在崩潰邊緣的妖獸炸開了鐵門衝了進去了。

“我、我們、那個不是我們導致的,你、你們……我還沒有聯係你們,我隻先聯係了徐睿的父母……”

“快、放、我、們、進、去!”瞿白感覺自己腦中最後一根玄正無限趨向於崩裂。

也許是真的被瞿白的可怖表情給嚇到了,也許是意識到這麽兜轉繞圈子並不會有助於事情發展,也許隻是這個老師一瞬間神智和理智統統歸籠,總之,在瞿白咬著牙說完這一句話後,女教師立馬從裏麵拿了鑰匙將門打開。

瞿白胡夜等人一股腦地衝了進去,霍地推開了一間教室的門,隻看到一個站在茶水間門口的小身影,小小的身子像刺蝟一樣,拱著身子,防備著,不許一切人靠近茶水間,而他的衣衫上甚至還沾著血,眼眶上掛著淚珠,即便是這樣,猶自像個小獸一樣,對著一切要靠近的人齜牙咧嘴,旁邊的那個阿姨隻要稍稍走近一點,他就不客氣地要上爪子去撓,拿牙齒去咬。

周圍圍了一群被嚇壞的小動物,而其中首當其衝的是一個十分亮眼的混血小子,臉上有幾道血痕,顯然是門前的那個小刺蝟給撓出來,眼眶裏掛著不可置信的淚珠,像是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向乖巧的兔子瞿言突然變成了一隻暴走的小恐龍。

是的,站在門邊像個暴走的小獸的是一向怯弱的瞿言,而不是向來更為強悍一些的瞿語。

在看到衝進來的瞿白一行人時,瞿言立馬像找到了最大的靠山一樣,小暴龍立刻變成了苦情小白菜,遠遠地朝著奔進來的幾人就哀怨地叫著:“爸爸,叔叔,青叔叔,牧叔叔……”

瞿白一個箭步上前,抄起瞿言抱在懷裏,“小言,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哪裏受傷了?小語呢?”

起先幾個問句,瞿言還能強自搖搖頭表示自己沒受傷也沒有不舒服的意思,但等到瞿白提及瞿語時,他立刻像被欺壓已經的小包子一樣,嗚哇一聲哭了出來:“小語、小語……小語殺了自己的手?小語是不是要死掉了?他流了好多血……”

“他人呢?”一眾人聽到瞿言言語不清的敘述,個個臉上神色都變得慘白。

“在裏麵。”瞿言指著自己身後的茶水間。

胡夜等人上前要破門,卻被裏麵傳來的尖銳童聲給阻止了,“不許進來,誰都不許進來,爸爸也不可以!不許不許,都不許!”

胡夜等人的步子被這陣充滿恐懼的童聲給止住。

瞿白更顯擔憂地上前拍門,“小語,怎麽了?”

裏麵又是一片寂靜,靜到幾人差點以為剛剛那一刹那傳出來的瞿語的聲音不過是他們的幻覺,良久,裏麵才悶悶地傳出一聲:“……我不知道……”

語氣中不確定的迷茫和恐慌讓隔著一道門的幾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

瞿白再次敲門,“爸爸進去行嗎?”

“……能不能不要進來……我、我變成怪物了,你們會再也不要我了……”瞿語的語調中滿是悲愴,但話語卻讓門外的人聽得一頭霧水。

倒是一旁站著的那個混血小子徐睿像是被人提醒了一樣,本來呆滯的表情忽然就變成了一種單純的恐懼,一陣嘹亮的尖叫聲驀而響徹整個教室:“啊——他是怪物!”

不待其他人做反應,瞿言立刻像一個點著的炮竹一樣,刺溜一下滑下瞿白的懷抱,衝到徐睿麵前,幹脆利落地在對方的右臉上又來了一爪子,一下讓徐睿那張漂亮的小臉變得對稱了。

看著瞿言凶悍異常的舉止,瞿白一邊震撼一邊對比著那個混血小男孩臉上的兩道血痕,不出意外的話,兩道大概都是出於他家這個嬌氣包之手。

“小言!”瞿白頭疼地抱回了瞿言。

一旁圍著的副班老師和阿姨也紛紛回神,上前拉住徐睿,抱在懷裏查看傷痕,臉上全部是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轉而又像是突然意識到傷人者的父母長輩在場,按理,這個監督不當的責任應該不會全部落在她們身上。

霎時,連帶著從外麵走進來的主班老師,園長等人齊刷刷地將視線全部投注在瞿白一行人身上,瞿白有所感知,卻也實在沒有心思去揣摩和應對,他現在隻想知道把自己關在茶水室裏的另一個小崽子到底怎了。

“胡夜!”瞿白抱著瞿言,對胡夜使了個眼色,胡夜了然地上前,背對著眾人,略施小計,門上的鎖就從裏麵自動彈開了。

瞿白帶著瞿言率先走了進去,看到瞿語正窩在茶水間的角落裏,整個人都十分沉鬱的狀態。

“小語……”

“不許過來!”

瞿白頓了頓步子,將瞿言放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瞿言若有所悟地跑到瞿語麵前,要伸手去拉他,被瞿語毫不留情地推到了地上。

“你們都滾開!”

電光火石的一刹那,瞿白確信自己看到了一雙……黑乎乎的,不屬於人類的爪子……

幾乎是同一瞬間。

瞿語眼中飽含恐懼地縮回了自己的爪子,藏在衣服裏,惴惴不安地看著瞿白等人。

瞿白想也沒想地對著跟在身後即將踏進茶水間的青軒和止牧厲聲吩咐:“出去,鎖上門,我們沒出來前,誰也不許放進來。”

兩人在瞿白長期積威下,尤其今天下午還因為滿院子玉石的事情,心正虛著呢,立刻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踏出的腳步,立在了茶水間的門前充當起了門神。

茶水間內,胡夜和瞿白並肩站著,瞿語滿目不安,同時又對推倒了瞿言滿心愧疚,大大的瞳孔裏首次出現了異常複雜的神色,而被瞿語推倒在地的瞿言,則橫在兩大和一小之間。

一家人似的四人首次呈現出這樣一種十分具有戲劇效果的局麵,良久,瞿白才微微一歎,一邊緩步上前,一邊對胡夜抱怨:

“難道……這兩個小家夥不是人類的事情,他們自己反而從來沒意識到?”對於這兩個小家夥自身兩三年都沒再成長,胡夜每天帶著他們進行來無影去無蹤的行路方式,以及他們家後院滿院子不正常的植株生長,兩個小家夥從來都沒有發問過。

他一直以為,這是因為兩個小家夥完全了解自己的現狀,或者說,有什麽妖族的秘法傳承,讓他們對這些異常引以為常,所以從來不疑惑,但今天看來,果然是他多想了。

這完全就是兩個小家夥天然呆的屬性,因為有記憶開始,就一直接觸這些,所以才不覺得有什麽好問的。

他們沒有繼續增長年齡,讓他們的心理和智力也停留在那個階段,從他們的角度來看,他們可能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生長了,因為瞿白頻繁地給他們轉換幼兒園,讓他們沒有同齡人可以做參照物來比較。

胡夜的瞬移,以及家裏植株的超生物規律的生長,可能在兩個孩子看來,隻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情況,他們不覺得奇特,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場鬧劇。

“……我以為我告訴了你,你就會跟他們說。”胡夜說得很是無辜。

“所以,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一定年紀是可以獸化的?”瞿白眯了眯眼,很是不滿胡夜將責任全權推到自己身上,孩子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厄,好像也不是他跟胡夜生的。

胡夜不負責任的聳肩,然後一把抄起了瞿語,在瞿語有所掙紮前,獸化了自己的右手掌,伸到瞿語麵前,“不是什麽怪物,你跟我是一樣的。”

瞿語和還癱坐在地上的瞿言俱是一呆,也隻有瞿白覺得這個方法是當前解決事件最好的方式了,簡單明白,還一目了然。

“我、你……”瞿語愣愣地伸出自己藏起來的小爪子,不可抑製地感到一陣激動,雖然這樣的事情完全就是他從電影裏看到的怪物的變異,但似乎,隻要有人跟他一樣,讓他不覺得自己是個異類,就能證明,他不是個怪物一般。

“一模一樣!”瞿語忍不住感歎,還伸出自己黑乎乎毛茸茸的爪子,左邊爪子上的一大圈毛全部被血液給弄得黏糊成一團,爪子中間有一道刀片劃出來的大口子。

看來瞿言身上的血跡大抵從此而來,索性,胡夜所下的禁製夠強悍,被刀片劃開的口子雖然比較大,但,可以預見,大部分力道和傷害值已經被禁製給擋去了,口子裏的血也不再往外流了。

但排除這些,以及胡夜和瞿語的爪子大小和厚實程度,單從形狀和毛色來看,真的是一模一樣。

“原來……”瞿語像發現了驚天大秘密一樣,振奮而又想要保有一種神秘感似的,刻意壓低了嗓音,以茶水間裏四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輕緩地說道:“原來,你才是我們的爸爸,爸爸是媽媽!”

“媽媽?”完全處在狀況外,有聽沒有懂的瞿言仰頭向後,看著瞿白。

瞿語一言吐出,瞿白已然被雷通了一般,淩亂地站在那裏。

“嗬……”胡夜好心情地逸出笑聲,“比起這些亂七八糟的稱呼,你們倆倒是可以稱呼我父親,至於你們爸爸,那就是你們的爸爸。”

瞿語被胡夜一連串的爸爸父親給繞暈了頭,最後隻怔怔地看著胡夜,反複強調,“我們是一樣的。”

“對,我們是一樣的,誰都不是怪物。”胡夜讚許地點頭。

瞿白抱起地上的瞿言,走到兩人身邊,看了看瞿語毛茸茸而又黑乎乎的小爪子,萌生一種想捏一捏的衝動,幸而,他還能了解,現在不是幹這個的時候,他克製了自己的衝動後,對著兩人故作一臉平淡地說道:“現在,能不能先收起你們蠢呼呼的爪子,別弄得好像隻有你們有就能得瑟一樣,然後,回家。”

胡夜狀若無奈地對著瞿語的爪子點了點,小爪子立即變得正常,恢複成白胖中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手。

踏出幼兒園前,瞿白輕飄飄地瞄了一眼對著瞿語叫怪物的那個混血小孩子,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應該跟那個小子脫不了關係。

有沒有什麽讓人失憶的果子和藥,給那個討人嫌的小子塞兩個進去就好了。

瞿白抱著瞿言,胡夜抱著瞿語,四人率先走了出去,讓青軒和胡止牧留下處理剩下的事情,包括那個還在亂嚎著怪物的小子,和那個小子即將到來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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