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栽了

清晨的陽光還未穿透天空,林深幽靜的大山被一陣小跑步的聲音驚醒,一個小巧的身影,一路撲向一座竹屋。

“爹!爹!”

床榻上的男子倏的起身,動作快極的披好外衫。看向竹門。

果然,竹門被一腳踹開,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出現在黑了臉的人麵前,

床榻上的女子笑得捂住了肚子,好生的推著黑了臉的人,卻是笑看著小臉的方向,“澈兒,怎麽了?”

“南宮爺爺能動了,能動了。”小小的聲音透露出無盡的興奮。

爺爺?爹?什麽輩份?鳳翔的臉更黑了,冷哼一聲下了床榻,趿了鞋子,一把擰起小男孩,大步邁出竹屋。

步入南宮銘的寢房,仔細盯著沉睡未醒的人看了一眼,再度將小男孩擰出,扔在了地上,“以後,進屋要敲門。”從來硬闖,完全不講禮教,壞人好事。

“可爹進屋也從來不敲門。”要不然,他怎麽可能淪落到此地當神仙,呃……當一名小神仙。

本要進屋的人,轉過身,唬著臉看著粉雕玉琢的小臉,“喊我爺爺。”

“不是說,兒子隨爹姓麽?”

“你爹隨……”似乎也沒有隨著他的姓啊,還真有點繞口。

小男孩得意的挑眉看著黑臉的人,“所以,如果你偏要喚我鳳澈,我隻好喊你爹了?”要不然,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宮澈,任誰也改不了他的名。因為他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南宮非。

子隨父姓,天經地義!

知道再爭下去也是沒有結果,隻是便宜了南宮銘那個老東西,“隨你。”丟下二個字,鳳翔悶悶的進了屋。反正他也不講禮法,可以無視很多規矩。

床榻上的女子正穿著衣物,見男子黑著臉進了來,笑了起來,“算了,你就由著澈兒罷。反正,他這脾性和你倒一模一樣。”一樣不講禮數的人,如何教得出一個講禮數的孩子?

“再睡一會子。”好不容易可以溫存溫存,居然被人打斷,著實可惡。邊說著話,邊不顧女子反對的將女子方穿好的衣物褪去,抱著女子重新躺進暖和的被子中。

“爹!爹!”

男子怒拍著床榻,再次倏的翻身而起,幾要一掌將那個再次不講禮數的小孩子拍出去,可錦被中伸出的一支柔弱無骨的手拉住了他,笑看著他搖了搖頭。

女子嬌豔的容顏柔和的看著臉頰紅撲撲、眼睛老大、顯得興奮不已的小男孩,“澈兒,又怎麽了?”

小男孩指天發誓,兩眼泛著精光,“南宮爺爺能動了,南宮爺爺真的能動了。我看見他的手指動了動。”

看著粉嫩的臉頰盡現紅暈,看那神情,也許不是惡作劇。

一掌將竹屋中吊著的紙燈拍飛,化為片片蝴蝶飛舞,借此擋住了鳳澈的眼線,男子利落的披衣、下床、趿鞋、捂好錦被,動作一氣嗬成。擰著鳳澈的領口,再一次大步出屋。

女子幾近笑翻在床榻,直是歎息搖頭,“終於有一個磨你的人出現了。”這就叫一報還一報啊。

將小男孩一把扔到地上,鳳翔大咧咧的坐到南宮銘的床緣邊,伸出手,細把了把脈,沒什麽不同。是以,放下手,回頭怒盯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小男孩,“再說謊,小心扁你。”三番兩次擾人好事,神仙也會發火,何況他隻是一介凡人。

“你敢!”小男孩不依不饒,說完話卻是猛地閃到一邊,一點不懼的盯著鳳翔眯著的危險的眼睛,“你敢扁我,我就告訴娘,要娘為澈兒報仇。”

娘?鳳翔有些痛苦的撫著額頭,稱呼都亂了,亂套了。可是,這小子也著實厲害,誰叫和兒子長一個模子,老婆寵愛有加啊,他還真……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得罪。

見鳳翔撫著額頭,小男孩小心翼翼的靠近,趁其不備,親了他一口,“爹,你不會扁澈兒,是不是?”

鳳翔猛地將小男孩摟入懷中,幾近是咬牙切齒,“是……不……會……啊!”

“爹、爹……咳咳咳……鬆鬆鬆……”鳳澈有些喘不過氣了,這個爹明顯是公報私仇,明著說不扁,實則想勒死他麽?“南宮爺爺……救……救澈兒!”

“阿翔!”

“娘!嗚嗚嗚……咳咳咳……”解除了禁錮的鳳澈故意邊哭邊咳嗽,直是往雪吟的方向撲去,“爹欺負我。”

還未斷奶就被人擄了來,沒有了老爹,沒有了老媽,萬般無聊的情形下,沒有爹娘的孩子像根草啊,是以,他總是觸及鳳翔的底線,稱呼他的爺爺、奶奶為‘爹、娘’。

理由很簡單——要他改姓,很好!鳳澈,鳳姓,隨父姓。

“澈兒乖,娘看看。”雪吟倒真將鳳澈當兒子看了,因為這個孫子和兒子小時候一模一樣。再說,這般小的孩子想娘也是很正常的事。

能夠故意在奶奶的懷中撒嬌,看著黑了臉的人火冒三丈是鳳澈的一大樂事。他永遠記得眼前這個人擄了他的事,讓絕食的他哭了七天七夜差點斷氣。最後,這個人居然用一顆藥卑鄙的解決了他奶癮的嗜好。所以,他和這個黑了臉的人是扛定了。

乜斜著眼睛,小紅唇親在雪吟的臉頰上,“娘,隻喜歡澈兒一個啊,不喜歡爹。”語畢,挑眉看著臉更黑的人,這就叫報仇,誰叫你的軟肋是我的靠山。

“好,隻喜歡澈兒一個。”雪吟一邊說著,一邊替鳳澈小心的揉著,吹著。

一聲冷哼,出自黑了臉的人之口。

“哈哈哈……”

笑聲卻是出自於南宮銘,原來他早已醒了,看著幾乎每天都要上演的一幕,樂此不疲啊!原來一代梟雄霸主也有不得不低頭的時候。

“南宮爺爺!”

鳳澈乖巧的爬上了南宮銘的床榻,“澈兒方才看見南宮爺爺的手指動了的。”

是麽?南宮銘有絲詫異,想抬起自己的手看一看,可惜,仍舊覺得無力酸軟,抬不起來。

看三位長輩都以懷疑的眼光看著他,鳳澈有絲委屈,“澈兒真的看見南宮爺爺的手指動了一下的。”

這語氣,極度的肯定。這神情,十分的委屈。似乎不是撒謊,莫非是他在睡夢中有不自覺的反應了?南宮銘再度想抬起自己的手,可是,仍舊抬不起來啊。

此時,謹娘卻是走了進來,笑著搖了搖頭,抱著鳳澈下了床榻,做著每天必做的功課,首先替南宮銘按摩,接著穿衣梳洗,最後在允文和允武的幫忙下,將南宮銘抱到推椅上,準備到餐廳用早餐。

鳳澈急忙爬到南宮銘的身上,享受著被人推的感覺。

因了雪吟的寵愛,因了南宮銘的寵溺,在這裏,他鳳澈就是個小霸王,誰都不敢招惹他。鳳翔也不能!

坐在南宮銘的身邊,鳳澈小心翼翼的為早餐後的爺爺削著水果,“呀”一聲,水果刀劃破小手指,血立時冒了出來。

“澈兒!”三雙大手同時伸向癟了嘴、紅了眼的鳳澈。

三雙?

鳳翔和雪吟猛然醒悟,同時盯著第三雙大手——南宮銘的手!

繼而,南宮銘似乎也吃了一驚,有些呆愣的看著自己抬起的雙手——他能動了?他的手能動了?

謹娘‘咿咿呀呀’興奮的比劃著,指著南宮銘的手,顯見得,她也高興之極。

允文夫妻和允武夫妻更是興奮,“老爺,老爺,您的手好了,能動了,好了。”

南宮銘的手經過鳳翔多年的診治,終於有了知覺,能夠動彈,也就是說,他的腿應該也會有好的一天。

好人一生平安啊!

躺在躲椅上,任微風吹拂著他的麵頰,南宮銘相當舒服的仰天長歎,能和心愛的人隱居世外,能和心愛的人親如兄妹,一生,足矣。

“我是你爺爺!”

“可你姓鳳!”

“我不要你隨我姓鳳了!姓回你的南宮去。”如今南宮那個老東西能動了,他這個霸主更不能差了輩份。

“可我喜歡娘。”鳳澈不依不饒,如今要他不姓‘鳳’,很難。

“允文。”鳳翔的臉史無前例的繃著,怒盯著小男孩,“把他給我送走。”

“不。”鳳澈跳了起來,往竹屋的方向跑去,“娘,娘,爹要送我走。爹要分開我們。爹妒忌娘總是做糕點給澈兒吃,不給他吃……”一長串對鳳翔的不滿從小嘴中蹦出,不帶一個‘哽’字。

聽著熟悉的爭執,看著每天必要上演的戰火,看著天空的浮雲,南宮銘嘴角噙著一抹甜甜的笑,輕輕的閉上眼睛。

謹娘從雪吟處出來,直是笑著搖頭,手抱著一床薄毯,輕輕的蓋在南宮銘的身上。

山風吹揚一襲黑色繡蟒的緙絲長袍,男子嘴角抹上淡淡的笑,看著遠方再也熟悉不過卻從不厭倦的風景,“大哥,我鳳氏,終於有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