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京城首霸 017章 風行天下的往事

東吉國下轄三十六洲,各洲又下設郡、縣。

馮寶寶碰到穀知秋,是一個相當特別的日子,中元節。

那時的馮寶寶方方處理完一樁大事,正在湖洲的大名湖畔遊玩。

中元節、又稱鬼節、俗稱“七月半”,相傳這一天,陰間的鬼魂都出來了,分享人間的煙火。這天是幫助眾多鬼魂的節日,因為鬼魂的情況各不相同,所以祭祀的方法也不一樣。

大街上,是戴著鬼節方有的各色、各式麵具的人群,有來自天上的神仙麵具,柔和清揚;有來自地獄的黑、白無常麵具,恐怖陰森;亦有來自人間的各朝名人或各色動物的麵具,平和流暢。

馮寶寶此時就戴著遮住半麵臉頰的桃花麵具,穿梭在絡繹不絕的人群中,感受著節日的氣氛,隻因,今天的她心情特別爽。

“真要感謝那個黑白判官,若不是他,今天哪有這等熱鬧。”

“是啊,若不是黑白判官,那個巡撫怎麽舍得打開銀庫,接濟我們貧民百姓。”

“還有啊,若不是黑白判官,即便那巡撫打開銀庫,隻怕也會假報數據,貪贓枉法的事他沒有少幹。”

“若是我東吉國的官員個個像黑白判官那般就好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可惜,黑白判官不願意當官靄!”

“誰說的,也許他本身就是官,隻是我們都不認識罷了。”

“也是啊,他總是一襲黑白衣衫,蒙著麵。”

“他的判官令到哪裏,哪裏的貪官就要倒黴。”

“可惜,他的判官令每年發得很少。”

“你們也不心疼心疼他,一個人,能做多少事?能跑多少路?所以呀,即便他每年隻發一麵判官令,我都佩服他。”

“嗯嗯嗯,說得是,說得是。”

“你們倒是說說,那黑白判官,到底有多大了?”

“……”

聽著人群的議論,馮寶寶撇嘴一笑,一徑往前走去。

鬼節夜空下的大名湖畔,燈火輝煌。

有披頭散發、手持長劍,向岸邊和湖裏散米飯的道士;有往湖中投放用紙做的、燃著明燭的紙船的貧民百姓、官紳士商;還有在湖邊用火焚燒冥衣、黃紙包,口中念念有詞的做著法事的僧侶。

馮寶寶亦在這一派祥和和熱鬧中感受著節日的欣喜。

沿街的各色小攤引起了馮寶寶的注意,更是被那生動俏皮的皮影戲所吸引。她駐足觀看,越往後、越往後,流露出淡淡的憂傷,原來,是一出相戀最終不能相守的戲。

“我知無法終老,卻終難舍擁抱。”皮影戲中的男主柔和的聲音勾動了馮寶寶的心弦,有淚似乎要流出,直聽那男聲繼續說道:“若得來生相聚,定當不離不棄。”

淒婉溫柔的女聲緩緩道來,“若來生不得相聚,我不悲傷;若來生不得相逢,我會堅強。生生世世,我會等著你,等著你走上尋我的路!若你忘了,不要緊,我替你記著,連帶你的那一份,我都記著。若上天垂愛、來生重逢,定當結為夫妻,不存妄想,隻求一世,永不分離。”

“寧願生生世世守候,求得一生一世不離!”

“……”

哪怕生生世世不得相聚、重逢,寧願守候,隻為得那一世機會?皮影戲中還在說些什麽,馮寶寶已無從聽見,隻知道,那二句對白,是那麽的熟悉,細細的水痕自眼角悄然滑過。

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她渾然不覺在這裏站了多久。

原來,即便是再悲傷的愛,也有那一抹曙光……守候!守候!而她,似乎也是為了守候而來。

皮影戲所有的道具皆已收場,因了今天戲中男主的配音是湖洲大名鼎鼎的才子穀知秋,所以,今天看戲的人特別多,而老板接到的賞銀也多。

看戲的人紛紛散去了,穀知秋拒絕了皮影戲老板要分紅的銀票,隻是含笑擺了擺手,“我不過圖熱鬧,你們去罷。”

皮影戲老板挑著擔子,拉著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女兒遠去。

穀知秋溫潤的眼神落在了那個一直站立著、戴著半截桃花麵具,迎風落淚的女子身上,半晌,輕歎一口氣,“姑娘!”

皮影戲中的男主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渾然不覺。

半晌,“姑娘,已經三更了。”

終於,馮寶寶回了神,四顧間,果然,觀戲的人群已是散去,在她身邊站立著的,是一襲白袂飄飄的清俊男子,柔和的笑,柔和的眼神,令人一見心醉。

知道失態了,而且,眼前人的聲音很熟,馮寶寶深吸一口氣,“才剛那戲中的男主配音是你?”

穀知秋點了點頭。

“你將男主演活了呢!”

“卻害姑娘哭了!”

‘噗哧’一聲,馮寶寶笑了,“能夠引起人共鳴的戲,不多了。”

“姑娘是有感而發?”

馮寶寶一笑避過,徑直往前走去。

穀知秋抬步跟上,“姑娘不是大名府的人?”如果是,不可能他不認識,這女子的風姿,令他一見傾心,那眼淚,令他痛心之至。

輕‘嗯’了一聲,馮寶寶未多做停留。

“既然是客,不防讓在下為姑娘指路,讓姑娘領略我湖洲大名府的旖旎風光和習俗。”見馮寶寶終於停下腳步,他揖手,“在下穀知秋!”

在湖洲,穀知秋的大名如馮寶寶的名字在京城般的,一樣出名。所不同的是,馮寶寶的名聲是‘霸’,而穀知秋的名聲是‘才’。他是湖洲第一才子,鄉試的解元,會試的會元,隻待來年殿試,隻怕亦是三甲之列。人盡傳言,狀元非他莫屬。

更重要的是,她的‘桃花運書肆’中的頭牌寫手‘風行天下’就是穀知秋,她是久見其書未見其人,久聞其名未聽其聲,所有的來往,僅限於通過熟識他的人將他該得的銀子按時匯到他的手上。

心念轉動,馮寶寶眯眼回頭,“穀知秋?”見他點頭,她繼續問道:“大名府穀家——穀知秋?”湖洲大名府的穀家世代書香門弟,祖上曾官拜東吉國宰相,後退隱湖洲。

聞言,穀知秋再次含笑點頭,“正是。”見她對他不再抵觸,他揖手,“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馮寶寶!”

穀知秋溫潤的神情有了一絲錯愕,“馮寶寶?”見她點頭,他接著說道:“桃花運書肆的馮寶寶?”東吉城的立地太歲,他的老板?那個特立獨行的女子?

馮寶寶再度點頭。

穀知秋釋然,原來,現在眼見的方是真實的她。而傳聞中的老板,一定不是真實的她。

一襲白衫如仙的男子,一襲紫衣柔媚的女子,走在湖邊,引起的回頭率相當的高,特別是對於湖洲的人而言,這是第一次,看見穀知秋身邊跟著一名女子。

穀知秋輕抬手指,指著一應祭祀用具,“你看,這河中紮紙是祭祀淹死鬼的。這街上撒飯是祭祀餓死鬼的。還有,你看,這批演戲的僧侶和道士,意為與野鬼同樂,和孤魂結緣,以求來生,這個活動一般是通宵達旦的。這裏講究的因果關係是:若是冥界的死者不得滿足,那麽生者的幸福也無法保證。”

輕柔的聲音一一為馮寶寶講述著鬼節的由來、種種。

直至湖邊的亭中,穀知秋非常君子的示意馮寶寶坐下,他亦坐在她的對麵,毫不避忌的看著她,“為什麽想到開書肆?”

見她微挑眉,他繼續說道:“要知道,開書肆,你是東吉國第一人,人們習慣了閱讀從皇宮翰林院出的書,你當初就不怕陪本麽?”

“翰林院的書太正統,像曆史。”

“能夠留下的,也隻有曆史了。”其餘的,都將被時間帶走。

“曆史?隻有人名是真的!”馮寶寶不屑的挑眉,“而小說,隻有人名是假的。”看著眼前謙謙君子再度震驚非常的臉,她淡淡說道:“曆史證明,我沒有陪本,不但沒有陪本,還引得許多如穀公子般的才子為我的書肆寫書。”

話雖不多,但句句見血。所謂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那些記錄的史實,有多少是真?人活一世,白駒過隙,何必那般較真,滾滾紅塵能留下什麽,笑過、哭過就好,他與曆史何幹?似葫蘆灌頂,“我和你一道回東吉城。”

看著她再度挑眉的神情,穀知秋溫婉一笑,“該讓風行天下和大家見麵了。”主要是,他想留在她的身邊,功名利祿他本不喜,隻有她,令他心動。

他對她動了心、生了情,他有試探,她卻笑靨如花,全當浮塵。自從《我和狀元公不得不說的事》大賣後,他很想將他也寫上去,看她如何選擇,不想,不想,南宮非回來了。那天,他可以清楚的看見立地太歲和往常不一般的神情,她失神了太多次,這是她原來從來沒有過的。

東吉皇朝雖男女交往開化,但也僅守著男女授受不清的教條,那天,她對於南宮非的屢次輕薄,沒有發雷霆之怒。

穀知秋可以非常清楚的告訴自己,她動心了,是對那南宮非動的心,隻是,也許,她都不知道罷了。

獨立桃林,黯然長歎,“霸道不羈、桀驁不馴、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月色朦朧中,浮現的都是那張時而淡然、時而靈動、時而狂傲、時而痞氣、時而迎風而泣的絕美臉頰。

“看來,明天的書,不但要寫上我這個三角,還要寫上南宮非他這個四角,還有桃花女神那個五角,隻是這一次,似乎,能夠贏的,不一定是男主啊。”

《我和狀元公不得不說的事》一書中的男主是狀元公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