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 章老狐狸，小狐狸
羅曼酒店，譚格爾餐廳。
此時是早晨九點多，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陽光明媚而不熱烈，斜斜地照在身上，溫暖宜人。微風吹過，拂動著紗幔，紗幔在陽光下顯得有幾分虛無縹緲。
邵一夫靜靜地在餐桌旁坐著，皺著眉頭，遙望著窗外。他手裏的雪茄已經燃了好久，可他卻早已忘記去品味。雪茄青色的煙霧彌漫，飄渺。邵一夫仿佛又看到了過去。
當年兄長邵醉翁和兄弟幾個在上海創立天一，為電影放棄了幾代經營的祖業，一路篳路藍縷，終於成了現在的局麵。而自己也從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轉眼間變成了白頭翁。
幾年前，李漢祥帶著邵氏的一幫精英出走台灣，成立國聯。那是邵一夫是何等的氣憤。可如今李漢祥也終於混不下去。又如何不讓邵一夫高興。
可是沒有想到，去年周文懷和何關昌又重演李漢祥的一幕，成立嘉禾。而且從自己手裏奪走了李曉龍。看他的勢頭，似乎一發不可收拾。哎！要是當初答應李曉龍的條件，或許現在周文懷他們都撐不下去了。
現在又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王賁，看他的將來似乎也是不可限量。今天我要看看他到底怎麽樣！
……
……
門外傳來了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腳步聲，把邵一夫從回憶中拉回來。
邵一夫抬頭看著門口，迎麵從門外進來一個神采飛揚地年輕男子。他身材高大，卻又不顯得魁梧；身穿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裝，裏麵是斜紋襯衫，沒有係領帶，領口上敞開一粒扣子，步履從容地走來。寸許短發，根根直立；俊雅而又顯得有些青澀的臉龐，棱角分明；兩條眉毛如出鞘的利劍，斜插入鬢角；一雙炯炯有神地大眼，閃爍著獨特的光芒；鼻梁高聳，使得整個臉龐更加立體；閃著健康色澤的嘴角微微笑著，露出裏麵玉白瑩潤的牙齒。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最讓邵一夫注意的是他的眼睛，裏麵似乎充滿了莫名的自信與智慧。
邵一夫知道這個人自然就是王賁。
當邵一夫看到王賁的時候，王賁也看到了他。這個稱霸香港電影界幾十年的大亨，也是周文懷的老東家，人稱六叔的邵一夫。
邵一夫的相貌十分古拙，額頭高聳，顴骨突出，十分符合古書裏提到的福相特征。這似乎也是，邵一夫一輩子是大富大貴，而且十分長壽。就在王賁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邵一夫還是好好的活著，那時候他已經是百歲高齡了。
昨天邵一夫打電話給他，說有事情要和他談談。兩人約在了這裏會麵。沒有想到邵一夫居然比他先到。
“哈哈哈，沒想到邵先生比小子我先到，真是失禮了啊！”王賁邊向邵一夫走來，邊開口說道。
邵一夫放下手裏的雪茄，和王賁握了握手，然後請王賁坐下。
他溫和地笑道：“沒關係，人老了，就要多活動活動。我也是剛到。王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啊！”
王賁對此也是沒有辦法，誰讓這具皮囊年紀這麽小呢？
王賁也頗有深意地回道：“邵先生也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啊！”
兩人喝著茶水，互相恭維寒暄幾句，一直沒有進入正題。
王賁看看邵一夫就是不開口，他也不著急，反正急的人不是他。
王賁自在地陪著邵一夫喝茶聊天，聊著香港的一些趣聞軼事。邵一夫也是沉得住氣，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他還是絲毫沒有提及任何正事，仿佛就是邀請王賁喝茶聊天。王賁看看邵一夫一副從容地樣子，暗罵一聲：老油條，老狐狸！他事情還多得很，不想再和邵一夫拖下去。
王賁放下茶杯，看著一臉淡然的邵一夫，說道：“不知道六叔今天找我有什麽事情？如果沒有的話，我在片場還有些事情，就不陪六叔坐了。”
邵一夫看看王賁做出一副要走的樣子，也終於不再裝了。他笑著說道：“王先生，其實我今天找你確實是有事情。我看了你在《東方日報》上的小說，很感興趣。希望王先生能將《尋秦記》的電視劇改編賣給無線電視台，並且請王先生親自為《尋秦記》寫劇本。”
王賁聽到這句話，有些驚訝。他還以為邵一夫是請他寫電影劇本，沒有想到邵一夫是看上了《尋秦記》。按說邵一夫現在更看重的是邵氏電影，而不是無線電視台。而且嘉禾有了李曉龍，真有些氣焰囂張，咄咄逼人。以嘉禾和邵氏的恩怨，邵一夫會不理不睬？王賁是不相信的。
“哦？我還以為六叔是找我聊聊電影方麵的事情呢！”王賁忍不住說了一句。
邵一夫聞言，歎了一聲。他聲音有些感慨地說道：“哎！也怪我當初沒有看出李曉龍是條真龍，態度有些強硬，讓周文懷他們白白撿了便宜。現在想起來，真是有些後悔。”
邵一夫是真的後悔了！以他這麽多年的經驗，他怎麽會看不出來。李曉龍電影裏的真拳實腳，拳拳到肉的打法一出，觀眾再拿他和邵氏的武俠片一比較，自然會選擇李曉龍。邵氏的武俠片已經沒落了！
隻是香港隻有一個李曉龍，其他的明星是打不出李曉龍那樣的效果的。
所以在那個時空，邵氏不得不請李漢祥轉拍風月片。張徹在邵氏也呆不下去，因為他的風格已經不受觀眾歡迎了。
“現在已經是李曉龍的功夫片天下了！”邵一夫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
王賁看看邵一夫有些沮喪地表情，忍不住說了句：“那也未必！”
邵一夫一聽，驚訝不已。王賁居然有辦法對抗李曉龍？他頓時又了興趣，這也是他今天約王賁的目的之一。看看這個年輕人有什麽想法。沒有想到還真是有收獲。
“哦？王先生有辦法來和李曉龍對抗？”邵一夫有些激將地反問。
“老狐狸！就知道你不是來找我談《尋秦記》的。我偏不搭理你！”王賁腹誹道。
王賁卻不理睬邵一夫的激將，他假裝沒有聽見邵一夫的反問。
他笑著對邵一夫說：“六叔，我們來說說《尋秦記》的事情吧！無線打算出多少錢買我的劇本啊？”
邵一夫聽到王賁說有辦法，他心裏都有些抓耳撓腮了。原來臉上裝出的淡然已經再也撐不下去了。邵一夫現在恨不得把王賁的腦袋打開，看看他到底有什麽辦法。可是看到王賁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他知道王賁是要講條件呢！
隻要能對付的了周文懷和嘉禾，有些代價是值得付出的。邵一夫雖然平常很摳門，但是也要對什麽事請和什麽人了。對待周文懷和何關昌這樣的反骨仔，什麽代價都是值得的！
邵一夫也不再和王賁饒圈子了。他看著王賁，直截了當地說：“王先生，你要什麽條件？可以直說無妨！”
王賁心想：你終於不再裝逼了！
他語氣堅決地說：“這部電影我出劇本。”
邵一夫點點頭，這是應該的。你不出劇本，誰出啊！
王賁看到邵一夫點頭，接著說道：“劇本我可以不要錢，但是我要一成票房。”
邵一夫的臉色僵了一下。但是他還是點點頭，雖然肉痛，但是還是答應了。
王賁看到邵一夫臉色不好看，心想你聽到下麵的話，臉色還會更難看。
“我來挑演員！”
劇本是你寫的，你挑演員無所謂！
邵一夫點點頭，同意了。他看看王賁，以為王賁的條件也就這樣了。
誰知王賁又接著說道：“我來當導演！”
邵一夫的臉色大變。
“你來當導演！王先生，據我所知，你從來沒有拍過電影，也沒有當過導演。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邵一夫滿臉不色說道。
王賁卻不管邵一夫的怒火，因為他還有條件！
他瞥了瞥邵一夫，提醒邵一夫，說：“六叔，我還有條件。”
邵一夫一聽王賁的話，氣得直哆嗦：“你還有條件！”
“我還要兩成的票房作為導演分成！”王賁嘴裏輕輕吐出這句話。
邵一夫心想：你是要幹什麽？我隻要出錢，其他就沒我什麽事了！邵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就是李漢祥，張徹都沒有這樣的待遇！你一個從來沒有拍過電影的年輕人，就敢獅子大開口！
邵一夫幾乎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拍桌子，站起來想要拂袖而去。
王賁端起有些涼了的茶水，優雅地喝了一口，風輕雲淡地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暴怒的邵一夫迅速的平靜下來。
王賁說：“想一想李曉龍吧！”
邵一夫瞬間想到了李曉龍。當初李曉龍也是提出很多條件，自己沒有答應，現在卻便宜了嘉禾，使得苟延殘喘地嘉禾得以生存壯大。
現在自己再拒絕王賁，會不會是拒絕另一個李曉龍呢？邵一夫不想再錯過李曉龍這樣的人才了。而且王賁在香港的表現，並不比李曉龍差。
我若是不答應，會不會在把他也推到嘉禾那邊？不是會不會，是一定了。我差點忘記王賁在嘉禾還有投資了一部《精武門》。
那王賁會不會是嘉禾派來的臥底？也不可能！我是臨時起意找他的。
邵一夫心裏轉著千百個念頭，他看看坐在一旁自在瀟灑地王賁，心裏有了決定。
罷了！邵氏家大業大，經得起這點小折騰，就搏一把吧！
“好！王先生我同意你的要求，但是我要先看看劇本。”邵一夫下定決心，對王賁說道。
“好！我盡快把劇本給你。”王賁看邵一夫同意了，心裏也是高興，他痛快地答道。
他又想到剛剛邵一夫提到的《尋秦記》，就有說道：“六叔，那《尋秦記》無線還要嗎？”
經王賁一提，邵一夫才想起，自己原是借著談《尋秦記》這個由頭來間王賁的。現在談好了電影，《尋秦記》卻忘記了。
《尋秦記》這本小說非常適合改編成電視劇。而且小說火熱連載，在香港有了大票的書迷，如果改編成電視劇，一定可以獲得非常好的收視率的。邵一夫的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要，為什麽不要！你想要多少錢？”邵一夫問道。
“六叔，你看著給吧！”王賁對於《尋秦記》劇本的價格已經不在意了。
“那就按TVB的劇本最高價給吧！”邵一夫也犯不著為這點小錢和王賁廢話，直接說了個最高價。
“五萬港幣！”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