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許官傑的眼神

一聽到殺青拿薪水,劇組的員工就像是百米賽跑一般匆忙撤退。服裝師抬著衣服架子一路小跑,去倉庫還東西;場務則抓緊拆除屋裏的布景;道具組馬上拆除軌道車、燈光等設備……都是忙忙碌碌地撤退,好似王賁看過的戰爭片裏潰敗的刮民黨隊伍一般。

王賁笑著搖搖頭,有些無奈地歎道:“真是開工一條蟲,收工一條龍,殺青領薪一陣風啊!”

王賁也站起來,伸個懶腰,長噓一口氣,心裏是徹底放鬆。從《半斤八兩》開始拍攝開始,王賁的心裏就像是拉緊了弦,一刻也不敢放鬆。既要擔心劇組人員不停指揮造反,又要擔心演員的表演問題。幸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助理編導,把底片都準備好。一會兒送到剪輯師那裏。”王賁向助理編導招招手,把事情交代下去。邵氏的後期製作非常完備,基本上不用王賁插手,他隻要把要求告訴後期製作人員就可以了。

“知道了,導演。”助理編導馬上答應道。

王賁看看也沒有自己什麽事情了,就招呼一聲等在旁邊的趙亞芝,打算去浪漫一下。

“阿芝,我們出去走走,看場電影,然後去找一家西餐廳吃西餐吧。好久沒有正正經經吃頓飯了。”王賁走過去,拉起趙亞芝的手就要走。

“導演,等一下!”許官傑心裏一直惦記那兩首歌的譜曲,現在看到王賁明顯是忘記了。雖然許官傑看到王賁拉著趙亞芝的手,似乎要出去,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叫住王賁。

許官傑走到王賁麵前,手裏拿著紙筆,麵色赧然地說:“導演,不好意思。我,我……”

王賁聽到有人叫住自己,忍不住皺起眉頭,心想這是誰啊?怎麽這麽不識趣,沒看到我們要出去嗎?可是當他看到這個人是許官傑時,才想起來自己曾經叫他收工後等著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王賁撓撓頭,有些尷尬地說:“阿sam,不好意思。這個太忙了,把這件事忘記了!要不我們去找個地方把歌譜弄一下?”

許官傑連忙說:“導演,不好意思,打擾了!”

王賁擺擺手,說道:“沒事,是我讓你等我的。要不我們就在這裏吧!”

王賁看看已經空空如也的辦公室,很安靜,在這裏唱歌效果一定不錯。

“好啊!”

趙亞芝在一邊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歌譜”,難道王賁還會寫歌不成?趙亞芝疑惑地看著王賁,雖然她滿肚子的疑問,但是也知道男人不喜歡多嘴的女人,所以她一句話也沒說。

“阿芝,對不起。我跟阿sam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要不你先回去?”王賁抱歉地對趙亞芝說道。這譜曲不是王賁唱一遍兩遍,許官傑就能寫下來的,估計得花不少時間。與其讓趙亞芝在這裏幹等,還不如讓她先回去好。

趙亞芝有些不樂意和王賁分開,雖然拍戲的這些日子,他們天天在一起,可是王賁在片場忙得很,根本沒有時間和她卿卿我我。現在剛拍完戲,她還以為能在一起去看一場電影,然後吃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可是沒有想到現在又遇到這樣的事情,趙亞芝當然有些不樂意了。

“我想等你一起走。”趙亞芝撇著嘴說道。

許官傑在一邊看到因為自己的事情,趙亞芝有些情緒,忙說道:“導演,我速度很快的。你唱一兩遍就ok了。”

”好吧!我們一起走。”王賁看看趙亞芝堅持,他也希望能和趙亞芝好好浪漫一下。

他轉頭對許官傑說:“你準備好,我們馬上開始。”

許官傑立刻拿著紙筆趴在辦公桌上準備好。

王賁看看他準備好了,就清清喉嚨,開始唱起來。

我吔呢班打工仔

通街走糴直頭係壞腸胃

揾嗰些少到月底點夠洗(奀過鬼)

確係認真濕滯最弊波士鬱啲發威(癲過雞)

一味係處係唔係亂嚟吠

唉親加薪塊麵拿起惡睇(扭嚇計)

你就認真開胃

打工仔……

……

趙亞芝當時就驚呆了。這是什麽歌?她還以為王賁要唱的是英文歌,或者是國語歌。沒有想到王賁一張嘴,唱出來的是粵語歌!而且還是反映草根市民、打工仔的歌!趙亞芝對這樣的歌是沒有什麽感覺的,她沒有什麽社會經驗,體會不到其中的奧妙內涵。隻是覺得歌詞很搞笑,說老板像瘋雞一樣瘋,像狗一樣狂吠,嬉笑怒罵的,很有趣!

更讓趙亞芝震驚的是王賁的歌聲。王賁的聲音很清朗悅耳,充滿著一股撫慰人心的磁性。讓人仿佛感覺自己站在山巔遠眺,沐浴著徐徐清風,整個人疲憊的身心都舒緩放鬆,感到一種從心底發出的慵懶舒服。

許官傑就不同了。他從中學畢業就開始打工,幹過很多職業,備嚐生活、打工的艱苦。這首歌用嬉笑怒罵的方式說透了打工仔的生活。他堅信隻要是成年的香港市民聽到這首歌,一定會喜歡上它的。這首歌一定會火!許官傑帶著激動的心情隻聽王賁唱了一遍就把曲譜記下來了。

王賁感覺自己唱得還不錯,一遍唱下來,沒有什麽磕磕絆絆地地方。他唱完以後,看看還在紙上拚命畫蝌蚪的許官傑,心裏有些好笑。這就是穿越的領先優勢啊!

許官傑把曲譜寫好,緊緊抓在手裏,好似這些曲譜就是聖經一樣。他抬起頭崇拜地看著王賁,激動地說話都不利索了。

“導演,你知道這首歌意味著什麽嗎?粵語歌抬頭啦!導演你太偉大了!完全可以稱作粵語歌的開山之作啊!”

王賁有些哭笑不得,什麽開山之作?是開山怪吧!實話說這首歌他實在不怎麽在乎。他喜歡的是像《上海灘》和《千千闕歌》那樣的歌。就這首歌,他和趙亞芝的感覺差不多,就是覺得這首歌的歌詞挺有趣的,其他的沒覺得有什麽。

王賁受不了許官傑那崇拜的眼神,心裏有些發毛。他連忙轉移許官傑的注意力,說道:“阿sam,曲譜記好沒有。記好了,我就開始唱《浪子心聲》了。”

許官傑終於收回注意力,抑製住激動與興奮說道:“記好了!導演可以開始了。”

王賁現在想馬上把歌的曲譜弄好,抓緊離開許官傑身邊。這樣被一個大男人用一種仰慕崇拜的眼神看著,實在是有些惡心!

其實王賁是不了解像許官傑這樣的香港青年音樂人。他們在尋找著屬於他們這個時代特色的音樂,屬於香港年輕人的音樂。六十年代香港流行的是英文歌和國語歌,這和香港的時代背景有關。香港是英國人當權,外國人、洋人橫行,所以那些所謂的上層社會的人物,為了迎合當權者,說的都是英語,聽的都是英文歌。比如說泰迪羅賓,就是那時候最有名的英文歌手。

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英文歌,而且香港的大多數的市民都是大陸來的,粵語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說的。再加上音樂公司為了台灣、南洋和東南亞的音樂市場,所以國語歌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這時候的粵語歌實在是上不了台麵,隻有一些口水歌,還有攤販推薦自己產品編的廣告歌。

現在王賁的這兩首歌一出現,馬上就能為苦苦尋找粵語歌方向的音樂人指出一條道路。你說許官傑能不激動嗎?

難分真與假

人麵多險詐

幾許有共享榮華

簷畔水滴不分差

無知井裏蛙

徙望添聲價

空得意目光如麻

誰料金屋變敗瓦

……

《浪子心聲》一唱完,王賁再也受不了許官傑的眼神,抓住趙亞芝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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