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趙慧盈本來正讓宮女拿著丹蔻染指甲,聽到太子被罰抄書的事情,手指猛地一動。

嫣紅的顏色塗了趙慧盈一手指,捏著棉布的宮女心頭一顫,連忙跪在地上請罪:“奴婢有罪,請娘娘饒命。”

趙慧盈抬起手指,看到手指上的紅色,眼中猛地漫上一層冰冷,冷聲吩咐一邊的芳雪:“帶下去!”

“是,娘娘。”

宮女嚇得渾身顫抖,臉色一片慘白,曆來被芳雪姑姑待下去的侍女,就再也沒有被帶回來過:“娘娘饒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後眉心略微蹙了一下,一旁的芳雪神色一厲,一腳踹中那宮女的胸口,直接將人踹的飛到門口,守在門口的兩個嬤嬤,一左一右上前捂住宮女的嘴,輕車熟路的將人拖了下去。

趙慧盈這才舒展眉心:“前去告訴太子,按照原來的計劃,以靜製動,這個時候一定不能冒出頭來!”

“是,奴婢領命。”

沈凝華回到公主府,白渃看到她的臉色和身上的紗布,神色頓時一變,猛地轉頭看向一旁的青雀:“青雀,怎麽回事,為什麽小姐會受傷?不是告訴過你,一定要萬事小心了嗎?”

沈凝華笑道:“我沒事,不過是一些皮外傷,不用在意。青雀也受了傷,白渃可不要太過嚴厲了。”

白渃冷冷的哼了一聲,扶住沈凝華的手臂:“小姐,您快進屋,我幫您看一下傷口。”

“真的沒事,我本身就是大夫,自己的傷最清楚不過了。”

白渃仍舊堅持著幫沈凝華重新換了藥,看到她肩上傷口的時候,臉色更是陰沉,嚇得紅菱都後退兩步,心中暗自嘟囔:白渃姐姐是身手最差的,但卻是她們幾個當中最有威嚴的,難道是因為她經常跟在小姐身邊的緣故?

沈凝華剛整理好衣服,夏靜秋就帶著楊映雪趕了過來。

“凝華,聽聞你受傷了,姨母擔心死了,傷勢可嚴重?”

“姨母,表姐,我沒事,讓你們擔憂了。”沈凝華看向兩人,發現兩人的神色都不算好看,心中頓時明了。

夏靜秋可是一直支持楊映雪嫁給二皇子的,雖然兩人一直沒有什麽進展,但楊映雪卻是對二皇子很上心,平日裏沒少繡製荷包之類的,看她都小心的收著,沈凝華也就沒管,如今二皇子受傷的消息傳過來,這兩人定然是坐不住的。

楊映雪微微咬著嘴唇,有些不安的看向沈凝華:“表妹,聽聞你為了救駕而受傷,可是嚴重?”

“沒事,讓表姐擔心了。”

“……沒事就好,聽聞二皇子殿下也受了傷,不知道嚴不嚴重,是否需要去探望?”

沈凝華的表情略微一頓。

楊映雪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不妥,連忙開口補充:“也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想著上次我病重,二皇子殿下也來探望過,這次隻當做是還禮。”

沈凝華略微沉默了片刻:“表姐的心思我明白,隻是我想,現在二皇子殿下應該不想被打擾,他受傷頗重,這個時候還是靜養比較好,等什麽時候有人前去探望了,表姐再去不遲。”

“是,還是表妹思慮周全。”楊映雪扯著手中的錦帕,低聲應道。

一旁的夏靜秋這時候開口,小心翼翼的問道:“凝華,姨母隻是隨口問一問,若是你方便說,便告訴我,若是不方便,就當沒有聽過姨母這句話。”

“姨母請講。”

“聽聞二皇子這次受傷,傷到了臉頰,可是真的?”

沈凝華略微一笑:“聽說是這樣講,但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不過,二皇子殿下長時間在軍中,心胸開闊,想來便是臉上受了傷,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夏靜秋臉色極為不自然,好一會兒才說道:“是啊,不妨事。”怎麽可能不妨事,傷了臉頰,那就幾乎表明無緣大位了啊!

白渃送走了兩人,小心的扶著沈凝華靠在軟榻上休息:“小姐,夫人一直想讓楊小姐嫁給二皇子,現在怕是要失望了。”

沈凝華笑了笑:“表姐現在比以前懂事很多,若是這一次能夠看明白,以後未嚐不能嫁個如意郎君,平安舒心的過日子。”

“楊小姐速來心氣高,一般人怕是……”

兩人正說著話,紅菱快步跑進來:“小姐,楚公子派人傳來了消息,說太子被皇上懲罰抄書,連三皇子和四皇子也被罰閉門思過去了。”

沈凝華神色一動:“看來皇上是開始要嚴查禁衛軍了,將太子和幾個皇子都困在各自的府中,楚君熠想要動手也能加方便。”

白渃等人站在一旁,小心的看著沈凝華的神色。

“紅菱,注意各處的動靜,尤其是趙家,林家。趙家是太子的外祖家,林家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外祖家,皇上要整頓禁衛軍,這兩家人若是出手阻撓,定然是困難重重,既然是第一次試刀,那就一定要試的漂亮,絕對不能拖泥帶水!”

“是,小姐,您放心,奴婢會密切關注著兩家人的動靜。”

“嗯。”

事情如沈凝華預料的一致,太子和幾個皇子一出事,外麵的世家紛紛活動起來,僅僅是為太子上奏辯護的折子,便堆了滿滿的一個桌子,百裏擎蒼看完桌上的奏章,猛地將其他的都推在地上:

“朕不過是罰了太子抄書,竟然如同犯了眾怒一般,大臣聯名上書,言官舉例實證,難道朕還不能懲罰一下太子?”

一旁的內侍總管跪在地上,小心的將奏章全部撿起來:“皇上保重身體,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啊。”

“哼。”百裏擎蒼冷哼一聲,起身走到床邊,看著外麵陰沉的天色,隻感覺胸口憋悶的厲害,一時間臉色有些不好。

內侍總管連忙從玉盒中拿出一個藥瓶:“皇上,昭華公主之前進獻了藥丸,說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可以吃上一顆,您最近太過勞累憂心,還是吃一顆吧。”

百裏擎蒼將接過藥瓶,打開蓋子,便問道一股令人心神寧靜的藥香,臉上神色緩了緩:“凝華這個孩子最是有心,之前若不是她救駕,朕怕是無法平安回來,到時候朝中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子呢!”

摩挲著手中的藥瓶,百裏擎蒼視線悠遠,沒有了靜言,他的身邊再也沒有能並肩之人,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拿出一顆藥丸吞下了去,百裏擎蒼感覺好了心中好受了很多:“宣昭華公主進宮。”

“是,皇上。”內侍說完立刻要去傳口諭,卻被百裏擎蒼叫住。

“等等,凝華受了傷,這個時候進宮定然是不方便,算了,朕在皇宮之中也憋悶,便出去散散心,帶上侍衛,不必聲張,朕去公主府看看。”

“是,皇上。”

百裏擎蒼下令出宮雖然要求隱秘,但到底瞞不住皇後和太子等手眼通天的人,一時間他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皇上這幾日連朝都沒有上,今天卻突然出宮,還是去了沈凝華的公主府,這怎麽看都不正常。

沈凝華本來正在休息,聽到白渃的稟報,連忙起身換了衣服迎接。

“兒臣參見父皇。”

“快平身吧,身子可還好?”

“回稟父皇,兒臣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多虧了陳院正幫忙看診。父皇想要見兒臣怎麽不宣兒臣進宮?”

“你身上有傷,還是為了救朕而受的,朕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再說,宮中憋悶,朕呆的也不舒服。”百裏擎蒼眉間帶著絲疲倦,看上去很是勞累。

沈凝華轉身吩咐白渃幾句,轉頭對百裏擎蒼道:“父皇,我的府邸中風景很是精致,不如兒臣帶您在我府中散散心如何?”

“嗯?你的府中?”

“是啊,您跟隨我來看看,看完之後保準您心情變好。”

百裏擎蒼被她說的來了興致:“好,朕便隨你看看。”

這處園子的確修整的不錯,五步一景十步一閣,看上去格外的雅致,但是沈凝華的腳步卻沒有絲毫的停頓,而是帶著百裏擎蒼向後院走。

轉過一處回廊,一片空地呈現在眼前,空地上跑著幾隻肥兔子和肥公雞,地上還種著一層綠綠的秧苗。

百裏擎蒼驚訝:“這是你的後院?”堂堂的公主,在院子裏養肥兔子和肥公雞?

“嗯,”沈凝華看著綠綠的秧苗,唇邊帶著笑意,“當初我在別莊休養身子,嫡母不喜歡我,自然也不會給多少例銀,那個時候我要買藥材調養身子,又要維持別莊生計,便在院子中種了不少菜,沒想到後來這些菜反倒是幫上了大忙。到現在,雖然不用為生計發愁,但還是開辟了這塊地,每次心情不好便過來看看。”

百裏擎蒼身份尊貴,便是以前身為皇子不受寵,也沒有到過田間地頭,甚至他去的地方都有人小心翼翼的將地麵修整平整,什麽時候如此腳踏實地過。

他正愣神,便聽到有兩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傳過來。

正是每日例行來完成功課的沈軒霖和雲川。

兩個半大少年沒人提著兩個桶,小心的將水澆在菜根上:

沈軒霖看著綠油油的菜,頗為驕傲的說道:“大姐說再過幾日便摘了菜給我煮飯!”

一旁喂肥兔子的雲川撇撇嘴:“那有什麽,公主還說為我煮兔子吃呢!”

“大姐說多吃菜好。”

“公主說肉香。”

“你胡說,大姐對我最好,才不會幫著你。”

“公主對我也極好,你不能仗著你是公主的弟弟,就欺負我。”

“我才沒有仗著大姐欺負人,我是要成為大姐的倚仗的!”

兩個少年你來我往吵得不可開交,最後竟然在邊上動起手來,他們小心翼翼的躲開地上的青菜,也不敢傷了肥兔子和肥公雞,但動作極為有章法,動作拳拳帶風,顯得格外有氣勢。

百裏擎蒼在聽到兩人對話的時候就笑出了聲,如今看到兩人的動作,眼中的欣賞之意更加明顯:“是兩個不錯的苗子。”

“請父皇勿怪,剛剛我隻想著帶父皇過來看看是散散心,忘了他們兩人每天固定做功課了。”

“無礙,朕的心情的確是好了很多,這樣吧,今日朕便在你這裏用膳,你將兩個少年也帶過來,就吃他們種的青菜和肥兔子、肥公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