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君熠對在場官員的審視越發的仔細,越是看心中的懷疑越發的濃烈,周城絕對有他們不知道的事,這裏絕對不正常!

在場的官員有意逢迎,百裏君熠便任由他們討好,宴會結束的時候,還大肆誇讚了周達一番,仿佛已經將宴會中間的小插曲忘記。

上了馬車,百裏君熠臉上微醺的酒氣消散的幹幹淨淨。沈凝華笑著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偽裝的好,那幾個官員都被你騙過了。”

百裏君熠眼神笑了一下,語氣卻格外的冷清:“這周城處處帶著一股詭異的氣息,我們就在這裏住一段時間,說不準能抓到一條大魚。”

“那個周家小姐如何?”

“周家小姐?誰?周靜姝?她怎麽了,你覺得她有問題?”

百裏君熠沒有明白沈凝華話中的意思,以為她懷疑周靜姝,便順著她的語氣仔細的思索起來:“周靜姝,的確是有些不妥,在宴會上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盯著我,似乎在打著什麽主意,凝華,你說那個周靜姝是不是周家投出來的煙|霧彈?”

沈凝華一哽,心中靜靜的翻了個白眼,敷衍的應了一句:“也許是。”

“嗯,看來要格外的注意一下,凝華,青雀不是培養了不少人,你找一個合適的盯著那個周靜姝,說不準她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好。”沈凝華點點頭,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如此遲鈍,想著,她忽然有些恍然,好像百裏君熠對於別的女子的示好一直都是視而不見,之前的侍女桑枝,還有儷妃的侄女林霏袇……

想到這裏不由失笑,這樣的男子恐怕也是世間難尋了。

回到了府中,葉易已經回來:“主子,奴才跟著那幾個官兵,將受傷的百姓送到了醫館救治,那些百姓包紮好傷口之後就自行離開,中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嗯?可是派人跟著他們了?都住在什麽地方?”

“屬下已經派人跟去了,現在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百裏君熠點頭:“嗯,將我們的人派出去,仔細的調查周城,我總覺得這裏不尋常。”

“是。”

此時,麒麟苑內,舉辦宴會的正廳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周達還有周子清還坐著。

等到周子清命人將周靜姝送走,周達連忙快步走到周子清麵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下官今日處事不周,還要勞動家主出言,真是罪該萬死。”

周子清臉上笑意消失,垂眸視線清冷的盯著周達:“周大人,難道我說的話你忘記了?”

周達後背刷的一聲出了一層冷汗:“家主的話下官時刻記在心中,怎麽敢忘懷?”

“那我是不是說過,從前幾天開始,你就是周城的最高官員,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周家家主?”

“是,是,下官一時間難以適應……”

周子清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周大人怎麽腿軟摔倒了?草民扶您起來。”說著,他便彎腰將周子清扶了起來。

周達額頭上的汗出的更加厲害,隻覺得被周子清碰觸到的手臂火燒火燎一般疼痛難忍。

“家主,今天的事情您看是不是引起熠郡王的注意了?要不要想辦法將那幾個百姓處置了?”

周子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語氣猶如寒風過境:“熠郡王已經讓屬下跟著那幾個百姓去找大夫醫治了,你現在處置了他們,不是告訴熠郡王這其中有問題?”

“下官看熠郡王在宴會上表現的極為歡喜,似乎早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身為郡王,他派遣屬下跟著過去,無非就是要一些仁善的臉麵,哪裏還能真的將幾個百姓放在心上?”

“愚不可及!”周子清臉色難看,“若是這個百裏君熠和其他皇子郡王一樣,那麽他現在定然在京都勾心鬥角、爭權奪位,而不是出現在周城!我早就說過,這個百裏君熠不一般,還有他身邊的沈凝華,都不是好相與的主,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是不是?”

“不,不,下官怎麽敢,是我糊塗了,隻是那幾個賤民……”

“他們自己不顧生死想要強行出頭,難道他們就沒有家人?我就不信他們的家人也一樣不懼生死。”

周達眼神一轉:“是,是,家主說的對,下官這就去辦。”說著就要開口叫人。

周子清臉色一黑:“你去辦什麽,將他們的家人抓起來?”

“啊……難道不是?”周達縮了縮身體,臉上帶著不明所以的神色。

“去抓人你要鬧出多大的動靜?算了,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自然會讓人辦妥,趕緊回去吧。”

“是,有勞家主了。”

離開了大廳,周達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左右看看沒有人,才大步離開麒麟苑。

周子清整理了一下衣衫,步伐不徐不緩的離開。等到他離開之後又過了一刻鍾,一道身影才從隱蔽的假山後麵出來,幾個縱身消失不見。

百花苑中,沈凝華哄著兩個孩子玩耍,青雀從門外快步走進來:“小姐,最後離開的人如您所料,正是周子清和周達,兩人單獨在廳中說了大概一刻鍾的話,離開的時候,周達臉色難看,還在不停的擦冷汗。”

沈凝華點點頭,將滾落的布老虎重新放回小寶手中:“嗯,我知道了。你讓人想辦法去接近周靜姝,從她那邊入手,看看周家有什麽異常。”

“是,小姐。”

翌日,百裏君熠和沈凝華將人手密密麻麻的布置出去,像是一張網一般籠罩整個周城,各種各樣的消息不斷的傳回來,匯集到百裏君熠和沈凝華手中。

百裏君熠麵容沉靜,心中卻醞釀著無邊的怒氣,真是想不到,小小的一個周城,複雜程度比著京都不相上下。

周家猶如一棵老樹,繁茂的根須深深地紮根在周城之中,盤知錯節將其死死罩住,這裏自成一體,周家猶如土皇帝一般,甚至還暗中控製著官員的選拔,怪不得這裏處處顯露著詭異。

說靜街,就沒有人敢出來,說封口,就沒人敢做聲,周家讓整個周城遊離在大安國的掌控邊緣,這裏若是一般小城池就算了,周家也成不了什麽氣候。恰恰相反,這裏的位置極為重要,甚至說是大安國和大越國溝通的橋梁!

沈凝華端了一杯茶水給他:“氣大傷身,我們正好來了這裏,想辦法將這裏的問題解決就是了,動那麽大火氣做什麽?”

百裏君熠將寫滿消息的紙張扔到一旁的火盆中:“我隻是在後怕,若是我們沒有來這裏,那麽有朝一日,大安國和大越國動武,運送糧草必經過周城,等到那個時候問題爆出來,不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

“誰能夠想到,一個家族,竟然能夠掌控一座城池要地。”

百裏君熠身旁放著一張地圖,正是大安國的地理位置圖,他伸手一指,從周城一條直線連接大安國中心:“是啊,如果周家安分還好,若是他們別有用心,那麽大越國經過周城可直逼我國腹地,到時候定然一片生靈塗炭。”

沈凝華看著地圖,眉心微微的蹙緊,指著地圖上的標記:“旁邊這幾處城池是大越國的?”

“這幾座城池原本是大越國的,但是後來不是給步婷荷做了嫁妝麽……”百裏君熠的話猛地頓住,看著地圖上六座城池的位置,再和周城聯係起來,麵色越來越嚴肅,“這幾座城池會有什麽問題……”

他覺得有一道閃光在腦海中快速的閃過,可是想要仔細的思索卻又消失無蹤,很難精確的抓住。

沈凝華盯著地圖看了半晌,好一會兒才試探著開口:“這幾個城池可能屯兵?”

“已經交給了我國,也派人接收完畢了,大安國不可能屯兵,再者,這幾個城池距離大越國太過偏遠,我們兩國一直平安無事,就是因為兩國交界的這些地方太過貧窮,除了一些流匪之外,根本難以支撐軍隊的糧草裝備,所以……”

“如果我們幫大越國將這些地方發展起來了呢?”

“什……什麽?”

沈凝華看著地圖,神色越發的清冷:“我記得接收了這些城池之後,父皇一直很高興,知道這裏很貧窮之後,還專門調撥了銀兩過來,甚至支持周圍的城池和這些地方往來,想來應該很快就能擺脫貧困的境地才是。”

“應該不可能。”百裏君熠說著這話,語氣帶著濃重的不確定,“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麽大越國意欲何為?”

燭火下,沈凝華的麵容多了就幾分朦朧之美:“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調查的地方了,如果是我們想多了,那自然沒什麽事情,如果事情真的有變化,那麽我們這一趟出來,就真的來對了。”

這件事情猶如一塊大石頭,時刻壓在他們心頭,大約過了五六日,在周城布下的網越發的嚴密,兩人發動了全部的人脈,終於找出了一絲端倪。

這一天,他們沒有驚動任何人,換上了一身普通衣衫,精心的偽裝之後,百裏君熠帶著沈凝華出了周城的城門,向著西北方向的山林策馬而去。

周城的北麵是山林,綿延數百裏,此時已經深秋,數目顯得有些蕭瑟,再加上西北天氣太幹,滿目都是枯黃之色。

行了大概五六裏路,兩人的麵容越發的嚴肅,周圍的樹木幾乎全部被扒光了樹皮,一棵棵露著黃白的樹幹,時不時的便能發現有人倒在樹木之間,枯瘦如柴、麵目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