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進宮門,沈凝華便看到肖氏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眼神帶著幾分淩厲,看到她過來,立刻出聲質問:“不是告訴了你好好跟著,這裏是皇宮內院,一絲一毫的規矩都不能錯,你想牽連整個沈家不成?”

沈凝華知道她是借機發揮,想要在自己身上發泄一些為難趙氏母女不成的怨氣。她卻不想平白的被人訓斥:“之前二妹妹做了許多事也沒看出什麽,倒是讓我心中鬆懈了,還請祖母恕罪。”沈靈菡被五皇子帶入宮中溜了一圈,不還是平安無事的回去了,現在趙氏都要被放出來了,有本事你就去處置沈靈菡和趙芸香,她也不是軟柿子誰來了都能捏一把。

楚君熠聽到這話,眼中的笑意閃了閃,裝作順路微微點頭示意之後便穩步離開。

肖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說沈凝華:“好,翅膀根都硬了,這還沒學會飛呢,就使勁兒撲騰,哼。”真以為自己什麽都可以,那她就什麽都不管,看看最後到底誰倒黴。

蘇氏心中知道沈凝華是個有謀略的,但是現在看肖氏這個模樣還是忍不住擔憂,畢竟皇宮不比沈府,少有差池便會有性命之憂。

發覺蘇氏的擔憂,沈凝華對她安撫的笑了笑,略微低頭跟在了肖氏身後。若說她最熟悉的地方,恐怕就是眼前的皇宮了,甚至幾棵古樹栽種的位置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她是沈棟的嫡女,身份在這裏擺著,隻要不是犯了大錯,想要她的命也不容易。

未到開宴的時辰,提前來的人都在碧芳亭等候。沈凝華隨著肖氏到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到了,有坐有站的相談甚歡。

“奴婢見過肖老夫人。皇後娘娘得知老夫人要來,已經提前備下了點心,還請老夫人入座。”肖氏剛站定,便有奴婢迎上來行禮。

“勞煩梅雪姑娘。”

梅雪是趙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地位比宮中一般的答應、常在都要高,現在被指派過來親自指引肖氏入座,可見皇後有意給沈家臉麵。

梅雪臉上帶著令人親近的笑容,態度恭順卻不謙卑,規矩動作格外的周全:“肖老夫人太可氣了,皇後娘娘親自吩咐了幾遍的,讓奴婢一定照顧好您,若是有什麽需要,您盡管吩咐就是。”

肖氏連稱不敢,梅雪笑著並不搭話,等肖氏坐下了,才看向沈凝華:“這位就是大小姐吧,娘娘聽聞大小姐回來,一直說想要見見呢。”

沈凝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聞言起身微微行了半禮:“勞煩梅雪姑娘代臣女感謝娘娘掛懷。”

“沈大小姐客氣了,奴婢定然代為轉達。”梅雪微微縮了縮瞳孔,心中詫異不已,底下傳來的消息分明說沈凝華沒受到過正規的教導,可是她剛剛行的分明是宮廷禮節。

沈凝華矜持的笑了笑,微微頷著下巴,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眉目間一片清新秀麗的風情。

梅雪轉頭行禮:“老夫人,若是有事便差人告訴我,我先回去向娘娘複命。”

“好。”肖氏賺足了麵子,笑意格外的燦爛。

梅雪剛剛離開,趙如筠便帶著沈靈菡走了過來:“見過老夫人。”

沈靈菡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看到肖氏對著她立刻陰沉的臉色也沒讓她感覺難堪,隻柔柔的叫了聲:“祖母。”

“你到哪裏去了?”肖氏不悅。

“我……”沈靈菡低頭。

趙如筠握著她的手替她解釋道:“我剛剛帶著表妹去見皇後姑姑了,姑姑好番誇獎了她呢,要開宴了,我便先走了,老夫人恕罪。”說完直接離開。

肖氏一張臉青青白白的,冷哼了一聲對沈靈菡叱道:“還不先坐下。”

“是。”沈靈菡乖巧的做到一旁,籠著袖子的手指卻不斷地收緊。

沈凝華看到她的動作,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即便是見到了皇後,沈靈菡也不該如此激動才是,難道在皇後宮中發生了什麽事情……

過了沒多會兒,梅雪再次回來:“諸位夫人小姐,可以入席了。”

眾人紛紛站起來整理衣衫,等眾人都停止動作站穩。雪竹回頭示意,幾十名宮女依次入內,按照位次依次引著眾人向舉辦宴會的萬安閣走去。

沈凝華和沈靈菡並排向前,走動間,沈靈菡衣袖之中隱隱的露出一條明黃色的穗子。沈凝華心頭猛地一跳,一個猜測湧上心頭:難道沈靈菡在皇後宮中見到了太子?這宮中,能夠用明黃色的人除了皇上便是太子,若是皇上賞賜了東西,沈靈菡早就應該就拿出給肖氏看了,隻有太子的東西,她才會這般隱藏。壓下心頭的湧動的思緒,沈凝華隨著引路的宮女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萬安閣極大,除了正位上的位子空著,其他的地方已經坐滿了人。沈凝華眼神掃了一圈,正好和二皇子百裏瑾川的視線對上。

百裏瑾川端起麵前的茶杯動作隱晦的舉了舉,低頭喝了一口。沈凝華微笑點頭回禮,之後卻是掃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百裏瑾澤,心中鋒芒閃爍,二皇子封郡王,百裏瑾澤心中著急瘋了吧,畢竟,他最見不得別人比他好。

坐在沈凝華斜對麵的楚君熠看到兩人的動作,垂眸掩飾掉眼中的情緒,周身的情緒微不可見的冷了冷。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紛紛跪地行禮,一陣清脆的珠玉聲音響過之後,一道威嚴低沉的聲音響起:“平身。”

沈凝華視線微微上揚看向高坐在上的皇上百裏擎蒼。他已經五十八歲,頭發和胡子隱隱發白,周身的氣息卻很是複雜。剛剛接受百官跪拜,他的氣息冰冷,神色猶如沁在寒潭地下的利刃,一出水麵殺氣凜冽、鋒芒畢露,讓人看一眼便膽戰心驚。而現在,他卻收斂了一身鋒芒,平和的猶如微風吹過的湖麵,讓人心生親近。

百裏擎蒼看向眾人:“二皇子英勇善戰,護衛了我大安邊境安寧,將大越國的軍隊趕出百裏之外,朕心中很是高興。今天特意舉辦慶功宴,可不必顧忌君臣上下之分,開開心心的才好。”

“皇上仁慈。”眾人連忙跪地,“謝皇上恩典。”

等眾人再坐下,百裏瑾川起身:“父皇,兒臣愧不敢當。邊境能夠安寧,非兒臣一人之力,乃萬千將士不畏生死、奮勇報國之功,父皇封賞兒臣爵位還賜下千金俸祿,兒臣心中難安,願意將所有的賞賜換成銀錢安置戰場上犧牲的將士家人。”

百裏瑾川聽到這話滿是讚揚:“不愧是真的兒子,好,就依你所言。”

“多謝父皇。”

眾臣紛紛出聲讚揚,誇讚皇上英明、二皇子仁慈,一時間萬安閣滿是一片稱讚和樂之聲。

沈靈菡卻是麵色有些不高興的看著百裏瑾川,似乎帶著極大的怨氣。沈凝華忍不住皺眉,沈靈菡還沒有學乖,在這樣的場合情緒外漏可是大忌,尤其針對的人還是二皇子,她瘋了不成?幸好這會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皇上那裏。

“宴會開始。”內侍官高聲宣布之後,絲竹之聲立刻響起來,眾人開始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沈靈菡連忙收斂了情緒低下頭。

皇上說了不分君臣上下,眾人心中再怎麽不敢逾矩,也要做出熱鬧的樣子來。

沈靈菡親自倒了兩杯酒,舉杯對沈凝華說道:“姐姐,以前我不懂事,有些事情誤會了姐姐,還請姐姐不要怪罪於我,這杯酒算是我向姐姐賠罪,還請你原諒我。”

沈凝華轉頭看她:“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過,我都記不清楚到底有什麽了,妹妹是為了那件事情道歉?”

沈靈菡端著酒杯的手晃了晃,笑容猛地一僵:“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今後我定然事事聽從姐姐吩咐。”說完,抬頭將酒喝了下去。

沈凝華端起酒杯,酒水清冽帶著淡淡的果香,是大安極為珍貴的百香酒。

“大姐不願意喝,可是還在惱我?”

沈凝華勾起唇角,抬頭將酒水喝下去:“不會。”她不是惱,是恨!

沈靈菡極為高興,臉上滿是一片燦爛的笑意。

沈凝華眉目淡然,轉過頭不再去猜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她出招了再應付便是。

忽然,她感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順著感覺看過去,百裏擎蒼!看她的人竟然是皇上百裏擎蒼!沈凝華克製住自己低頭的想法,目光帶著疑惑的和他對視,甚至還彎著眼睛笑了笑。

百裏擎蒼視線一顫,略微詫異之後便勾起唇角:“你是沈凝華?”

沈棟連忙放下酒杯,起身便要請罪,卻聽到沈凝華清脆的聲音:“回稟皇上,臣女是沈凝華。”

“嗯。”百裏擎蒼打量了她一番,稱讚道,“你倒是一副好樣貌,多大了?”

“回皇上,臣女十四。”

“嗯,回去坐吧。”仿佛隻是為了問這幾句話,百裏擎蒼之後不在關注沈凝華。其他人卻心思各異的猜測開了,皇上平日裏皺個眉都能被理解出百八十種意思,更何況現在他關注的是一個沒有什麽名氣的閨閣小姐。

沈棟可是知道二皇子進獻給皇上的兵書是從沈凝華這裏買去的,難道皇上是因為這個才注意到了她?

皇後趙慧盈出聲:“沈丞相可是養了兩個好女兒呢,凝華姿容出色,靈菡才氣逼人,而且我聽說靈菡和沈家長子是龍鳳胎,以前一直沒見過,幾天倒是一起都見了。”

沈凝華抬頭看去,趙慧盈一身正紅色皇後宮裝衣裙,頭上插著朝陽五鳳掛珠釵,十二支金簪玉卡將頭發高高的束起來,眉目如黛、唇色似朱,說話聲音不徐不緩帶著一股雍容華貴之氣,猶如高高在上的鳳凰,令人自慚形穢。

此時,她一句話,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沈靈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