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契約

熟悉的音樂聲讓我感到困惑、緊張、不安。

冰雪中的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種種不安的覆滅情緒,於是她伸出柔嫩的小手,撫摸我的頭發,像母親寵溺自己的孩子一樣。這一刻,她像是聖母,而我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她的年齡肯定沒有這麽簡單。

這個小女孩給了我一種成熟的感覺,在她麵前,我才是小孩子,這是必須經曆無盡時間才能具備的氣質。我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長生,而不是像我這樣的偽長生。我僅僅能活幾百年,而她卻可以活幾萬年,幾百萬年,這就是雙方的差距,偽長生與真長生是不同的。

而且我的身體在震顫,那是我身軀中的長生物質在沸騰。

似乎,它們感受到了母體。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感覺我的偽長生也是來源於她。我體內的長生物質就是來源於這個小女孩。她才是一切的根源。而我記憶中所謂的飲下聖漿之類的都是飄渺的,虛幻的,假的。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

不知過了多久,我腦海中突兀的出現一幅很陌生的畫麵。終於,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那些原本理應消失的畫麵浮現出冰山一角。這幅畫麵的大背景是一片非常詭異的散發著熒光的樹林。

這片樹林無邊無際,通體散發著熒光。每一塊石頭,每一根樹枝都散發著熒光。在黑暗的環境下,熒光樹林非常美麗。而不知何時,我出現了。熒光樹林中的我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我一眼就看出這個男孩的樣貌和我在這個年齡段時是一模一樣。顯然,這個就是我了。

十二三歲的男孩,也就是我,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鮮血淋漓。

眼神中滿是惶恐與無助,這時候的我似乎正在被人追殺,我不停的逃跑,跑到了這片陌生的熒光森林中。然後我看到了一群穿著白衣的女人,這些女人像是女鬼一樣的憑空出現。這些女人中隻有一個人是主子,其餘的都是侍女。這個女主子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眼睛是藍色的。

藍眼女子的樣貌與麵前這個冰雪中的小女孩差不多,似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個小女孩長大後,樣子就會變的與這藍眼女子一模一樣。

最重要的是兩人身上的氣質也是一模一樣。

不,不是兩人,她們就是一個人。

這是我的感覺,而且我的感覺不會出錯。隻是現在這個小女孩的眼睛是黑色的,不是回憶中的藍色。而且年齡也有變化。記憶中,她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可現在卻是十二三歲的樣子。記憶中的我是十二三歲的樣子,可我現在三十多了,奔四。天呢,人生有幾年可活,轉眼就奔四啦。

對普通人來說,活到八十就算不錯了。

眨眼間,我就變成一個老人了,這也太讓人傷心了。實際上在我的心中,我還是那個長不的小孩子。俺是個小孩紙啊,俺真的很想回到童年。

如果可以,我是真的想要回到童年去看一看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又是誰。

我是誰?

這是一個問題,往大了說,這是一個哲學問題,往小了說,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我知道我是誰,隻是我知道的這個我是真正的我嗎,真正的我是不是另一個我。這個問題我思索了很久都沒想出答案。

……

記憶中的畫麵中,十二三歲的我抓住藍眼女子的裙子下擺,滿是渴求的道:“幫幫我……”

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讓我有些心傷,這畢竟是我曾經發生的事情,雖然這些記憶被一隻幕後黑手隱藏在記憶深處,不過它畢竟發生過啊。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肯定會留下痕跡。

如今,憑借這些痕跡,我開始推測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尋找幕後的真相。這一切的一切都沒那麽簡單。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細細的去推測。我開始認真觀察這幅記憶深處的畫麵。在畫麵中,藍眼女子憐憫的看著十二三歲的我,就如眼前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看著三十多歲的我一樣,那眼神一模一樣,憐憫中夾雜著絲絲莫名的色彩,看不懂,猜不透……

我已經很確定記憶中的藍眼女子就是麵前這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了。

……

記憶中,藍眼女子與十二三歲的我簽訂了契約,她把自己的一滴血打入了的體內,這一地血中擁有長生物質,讓我擁有了漫長的壽命與不死之身。既然是契約,那就肯定有求有得。

她賜予了我不死之身與漫長壽命,而同時,我也肯定要反哺她。隻是具體的內容,我記不清,因為這幅畫麵忽然斷了,仿佛是被人生生截斷,把記憶抽取出來,這後麵的記憶徹底消失在我腦海中,就算我想破頭都想不出來。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我內心深處已經有了個答案。

綜合這一切,我得出了結論。

我的記憶被人篡改過。在我進入這陰陽兩界的夾縫以前所發生的,記憶中的,一切事情都有可能是虛假的,是那隻幕後黑手篡改過的結果。這個幕後黑手把我真正的記憶抽取了出來,我剛剛看到的那一副畫麵僅僅是記憶中的殘留。這就好像拔出一棵大樹,一部分樹根會斷裂,留在土壤內。

這一副畫麵就是留在土壤中的那些斷裂的樹根,是記憶中的一部分。隻是這一部分記憶實在是太少了,我很難憑借這一部分記憶找到真實的自己。前路漫漫,一切都很迷茫,想要找到真正的自己還是很困難的。不過我有信心,因為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連記憶都是假的,還有什麽珍貴的呢?

光腳不怕穿鞋的,我一個光棍,什麽都不怕。

我什麽都沒有,所以不怕失去,不曾擁有又如何會失去呢。這個道理非常淺顯易懂,相信傻子都明白。很悲傷,不過這就是現實。我現在似乎能理解劉德江的那句話了。當我知道我是我的時候,我不是我,當我不知道我是我的時候,我才是我。這句話很清晰的告訴了我,我是誰?

我不是我。

就是這麽簡單。

至於這個答案的更深入的解析,我就不詳解了。明白了就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了。再說太多也沒有意義。這就是答案,你隻要知道這個答案就好。至於它為什麽是答案,千萬不要問我,因為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已經被這個哲學問題給繞暈了。特別是牽扯到我自身的情況。

以前的我以為我是我,可很顯然,我不是我。

現在的我以為我找到了我,可記憶深處的這個我,又不是我。因為現在的我與記憶深處的我是不同的。如果記憶深處的我忽然出現,現在的我就有可能消失。

……

總之,我在漸漸遠離記憶深處的那個真實的我。

過去是虛假的,未來也是虛假的,唯有現在才能把握。如果說過去的我已經消失了,從而出現了現在的我。那我就要把握現在,不讓過去的那個我出現。因為這不符合現在的我的利益。

或許,過去的我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渣。

而我現在很不錯,愛吐槽,愛人生,愛那些喜歡我的人,愛我喜歡的人。我原本就隻想過普普通通的日子。可人世間是無情的,我走上了一條歧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然後去尋找曾經的自己,尋常過去隱藏在那黑暗深處的真相。

……

“契約早已簽訂”。

冰雪中,小女孩眼神複雜的看著我,憐憫、同情等等,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啊,放佛仙女來到人間,憐憫世人一樣。

契約?

什麽樣的契約?

我曾經簽訂了一份契約,可我卻忘記了契約的內容,這真是一件諷刺的事情。不過不要緊,麵前這個小女孩清楚契約的事情。我想問她事情的起因,以及曾經的我是誰,可是她卻消失了。

想泡沫一樣消失了。

然後消失的是這個冰雪世界,大片的風雪如玻璃板碎裂。麵前的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是一場虛幻的大夢。現實中,我睜開了眼睛,眼角滿是淚水。我呆滯在這裏,一動也不動。

剛才的一切竟然隻是一場大夢!

我無法接受這一點,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因為那種感覺實在是要真實了,那種痛苦,那種迷茫,那種傷心,那種歇斯底裏的無助的感覺實在是真實,真實到挑不出絲毫的瑕疵。這就是真實,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佛說人生如夢似幻,或許,真實的世界反而是虛假的,夢中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

我緩緩的站了起來,置身於地道之中,擦幹淚繼續前進。我現在活著的目的就隻有一個,縱死也要找到這事情背後的真相,不然我死不瞑目。再找到真相之前,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留著有用之身,去追尋事情背後的真相。

撕裂層層紗帳,真相就在紗帳之後。我感覺,我已經離它很近了。隻要再加把勁,我就能找到真相,找到一切事情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