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喬振海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半晌,把筆記還給他,歎氣道:“早點兒休息。”

回到房間,喬宇頌沒有開燈。

他把裝滿筆記本的袋子放在門旁的地板上,摸著黑爬上床。

在黑暗裏呆坐了片刻,喬宇頌翻出存儲在手機裏的電話號碼,想給宋雨樵打電話,問問那些筆記是怎麽回事。

他本就憋屈,以為自己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順地反駁徐傲君,結果卻還是被徐傲君訓斥得說不出話來。

真的像徐傲君說的那樣,宋雨樵不肯把自己的筆記借給他嗎?但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麽宋雨樵還要大晚上的特意送筆記過來?為了……吃烤串?不,不可能,因為吃烤串是

他提出的。

喬宇頌的腦子混亂極了,徐傲君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裏回**,話裏話外全是他和宋雨樵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壓根不可能成為朋友,他們不合適、他們不配,他們相處的每一分鍾都是浪費時間……

漸漸地,喬宇頌呼吸困難。

他張皇地抱緊自己的雙膝,讓自己在黑暗裏縮成一團。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試圖吸入更多的氧氣,雙眼狠狠地瞪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可最終還是盛不完滿溢的淚水。

眼淚是鹹的,他沒來得及擦。

白色的太陽炙烤著柏油路麵,像是一個生雞蛋掉在地上,能砸出一個荷包蛋來。

轉眼間,距離高考還剩下不到一周的時間。

啟行對高三應考生的補習項目結束了,補習班的老師給宋雨樵打了電話,說有一些費用要結算。

宋雨樵不定要棄考。

當然,這隻是一個對自己開玩笑的念頭。正如他對喬宇頌說的,雖然被保送了,但如果高考成績不如意,學校方麵還是有權利取消他的保送資格。高考,宋雨樵還是要參加的,而且他給自己計劃了一個分數,不太高也不太低,隻要能保證他順利進入析津大學就可以了。

前些天,宋雨樵的叔叔和姑姑兩家人又上他家吃飯了,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像提前慶祝他入學一般。

宋雨樵會出現這樣的感覺並非偶然,而是無論是叔叔還是姑丈,都已經提前祝賀他高中狀元。

他聽得心裏哭笑不得,周美琪則一個勁兒地客套,說他根本不複習,能中狀元才是怪事雲雲。

宋雨樵心道還真是這麽一回事。因為半個月前,被備考折磨得筋疲力盡的邵俊輝忽然請求宋雨樵在高考時放水,說自己一定要考進全省前三,如果宋雨樵考得太好,他說不定會被擠出前三名。

自從邵俊輝的父親去世以後,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沒有了。

邵俊輝的母親是環衛工人,收入甚微,不過家裏有點兒積蓄,供他上大學沒問題。哪怕能夠申請助學貸款,但孝順的邵俊輝還是希望能夠幫助家裏減少一點負擔。省裏的煙草集團每年都會向家中經濟困難、高考成績優異的考生資助一筆助學金,前三名的獎金尤為豐厚,完全能夠解決大學四年的學費。

邵俊輝想得到這筆錢,說他“想瘋了”,求宋雨樵無論如何要幫忙。

雖然他們都知道,哪怕宋雨樵特意放水,邵俊輝還得麵對其他的競爭者。不過,在宋雨樵這邊,還是能幫就幫,反正那樣的榮譽和成績對他來說,不是那麽重要。

其他人都還在枕戈待旦,宋雨樵卻感覺高考已經結束了。他絲毫沒有覺得這將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或許,它確實也不是。

自從那天把筆記交給喬宇頌以後,宋雨樵再也沒有和他聯係。

喬宇頌當初找他幫忙,他也確實幫了,按說,他完全能夠時不時向喬宇頌問一句複習得怎麽樣,筆記有沒有起到作用,可是,他每次想這麽做,都會想起那天喬宇頌聲明自己不是同性戀時強烈的態度。

喬宇頌那樣子,好像誰再說他是gay,他就會和對方拚命似的。

反正萬競霜再沒提過把筆記拿回去,宋雨樵隻當是白送給喬宇頌。

宋雨樵從來沒有考慮過嚐試把任何人掰彎,他也絲毫不打算和喬宇頌成為普通朋友。如果喬宇頌不是gay,那麽,宋雨樵不知道為什麽還要與之聯係了。

心裏雖然是這麽想的,宋雨樵離開啟行以後,還是去了“攬風月”。

不料,宋雨樵沒有見到喬宇頌,反而見到了宋雁,而且是留著蘑菇頭的宋雁。

女生的頭發長得真快,像春天的草似的。宋雨樵這麽想。

“哎,沒辦法,複習太緊張,沒時間剪頭發呀。”許是宋雨樵一直盯著她的頭發看,她滿不在乎地揮揮手。

聽罷,宋雨樵啞口無言,轉而向店員要了一杯微糖去冰的青雨。

宋雁坐在吧台旁,悠哉遊哉地晃著她像筷子般的腿,說:“你這麽喜歡喝奶茶呀?”

聽出她的話裏有話,宋雨樵淡漠地回答:“是。”

她托腮看他,半晌,說:“最近好像沒見到小頌哦?”

“是嗎?”宋雨樵在吧台前坐下,雖然感覺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依然沒有轉頭,“沒留意。”

她若有所思地說:“快高考了,他應該挺緊張吧?或者……不緊張?”

聞言,才拿到奶茶的宋雨樵忍不住轉頭,道:“不緊張?”

“哦。我有個表哥,成績大概和他差不多,也是吊車尾,現在已經開始托家裏的關係在鐵職院找名額了。”宋雁解釋自己有這種想法的原因。

“是……專科?高職?”宋雨樵不確定該如何稱呼那種學校。

“好像是專科吧。”宋雁麵露迷茫,反而問他,“專科和高職有什麽區別?”

宋雨樵完全沒想過了解那類學校,但現在把那類學校和喬宇頌聯係在一起,他又不禁為自己的不了解而煩躁。他淡淡地回答:“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宋雁無奈地聳肩,道,“總之,聽說是畢業以後就能到鐵路工作,完全沒有就業壓力。”

宋雨樵驚訝道:“真的假的?”

“真的呀!”她肯定地回答,“哎,他如果將來也在鐵路工作,那就是鐵三代了。有時候想想,這樣也蠻好,比很多大學畢業沒工作的強。我還不知道我畢業以後能幹嗎呢,現在雖然成績還行,不過如果畢業以後找不到工作,到時候說不定反而被我姨媽在背地裏笑話不如她兒子。”

宋雨樵看她說完撇嘴,想了想,問:“你和你表哥,聊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