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宋雨樵聽得腦袋發熱,非常想知道邵俊輝如今身在何處,是什麽情況,但看來從賈主任這裏是問不到了。

“不過,萬幸是查出來了,否則真不知道得耽誤多少人、多少工作。”賈主任凝重地說著,仿佛另有所指。

宋雨樵想起自己前段時間因為被懷疑,幾乎所有的工作都暫停了,心思沉重。他與賈主任畢竟不算朋友的關係,既然問到了結果,多做交談難免容易讓人有所遐想,於是道:“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賈主任。”

“這哪兒用謝?你和邵俊輝是高中同學,這我記得。唉!他雖比不上你,可各方麵都有到這裏,賈主任似乎落得輕鬆,“無論如何,事情過去了。按照紅頭文件的要求,今後安全這塊肯定會有專項活動。到時候,認真積極落實工作就好,給組織一個交代。”

宋雨樵受用地聽完,和他說了道別,心事重重地掛斷了電話。

邵俊輝的媽媽怎麽辦?

不知道為什麽,在得知邵俊輝出事以後,宋雨樵想到的是這個:邵俊輝的媽媽怎麽辦?

據宋雨樵所知,邵俊輝開始在casa工作後,一度想將還在嶽塘老家的媽媽接到析津去。但因為他的房屋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落實,不久以後,又調往西部城,所以此事隻能作罷。

單位的條件固然好,關於職工的住房問題,每一年都有新的指標。不過這些指標終究有限,條件沒有達到一定程度時,指標甚至會落到已經享受過福利的職工身上,而未達到條件的職工,哪怕有編製,也隻能在外麵買商品房。

在動輒幾萬甚至十幾萬的析津,一個外地來的年輕人,要買一套房子談何容易?邵俊輝為這事一直很發愁,他調侃過宋雨樵,說但凡腦子有宋雨樵一半好,在兩年也能把媽媽從嶽塘接過來了。

他說這話,是宋雨樵去SEE所後不久。

那時宋雨樵在西部城出差,還沒回到析津,就被告知住房的問題,單位已經安排好了,價位低得令人咂舌,宋雨樵壓根不需

要向家人伸手,就已經全額付清。

當然,住這樣的房子,有諸多限製。不過,對宋雨樵他們這樣,進入單位後幾乎不可能再離開的人來說,倒是不足道也。

而邵俊輝不同。在析津院裏,像邵俊輝這樣的人很多,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對生活有實質性的福利,走又走不得。

宋雨樵突然間想起,年底自己還能再拿到一套房,大概有一百五十平米。

想起這件事之後,他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個陪邵俊輝去醫院的冬天。

那天補習班剛剛下課,邵俊輝就接到他媽媽的電話,說爸爸出事了,讓他趕快去醫院。

他們在啟行的樓下和喬宇頌為了一輛出租車發生爭執,最後因為喬宇頌也要去醫院,他們擠進同一輛車裏。

邵俊輝在路上就哭了。

宋雨樵坐在邵俊輝的身邊,因為太笨拙,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他從來沒有想象過,如果朋友突然被告知自己的爸爸去世了,他該說什麽話才能算安慰。

節哀順變?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天命難違?命運這種事,誰都說不好?

他永遠記得邵俊輝坐在停屍床旁的地上,抱頭痛哭的模樣。

在那以前,邵俊輝對宋雨樵來說,比起同學,更像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哥哥。

他的家境不太好,爸爸在穗灣打工的收入是家中主要的經濟來源。

因為爸爸常年在外務工,邵俊輝和他的媽媽在家中相依為命。他溫柔、孝順,高中時還談了一個可愛的女友。

但這一切,從邵俊輝的爸爸去世以後就變了。

邵俊輝很快和女友分手。

因為邵叔叔在回家的路上,曾經作為摩托車騎行大軍的一員被新聞報道過。班上有同學在邵叔叔出事以後說起此事,邵俊輝和那個人打了一架,險些被處分。

宋雨樵後來之所以願意幫他,刻意在高考中放水,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他知道那件事對邵俊輝的打擊。

所以,後來宋雨樵得知邵俊輝也在casa工作,而且有析津院的編製,真是打心裏頭為他高興。

雖然邵俊輝的個性和高中時相比已經大有不同,可開朗和自信都是好的品質,宋雨樵哪怕覺得這樣的老朋友陌生,可終究將這樣的陌生感歸咎於自己的問題。

現在邵俊輝出了這樣的事,宋雨樵更加覺得自己不了解這個人。他不由得懷疑,自己當初在高考中的“幫助”究竟正不正確。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幫忙”,邵俊輝是不是有可能考不進全省前三,得不到那筆豐厚的助學金?現在是否有可能變得不一樣?

回家以後,宋雨樵找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行李。

他查看了喬宇頌最近幾天的飛行計劃,確認了需要帶出門的行李。

收拾得差不多以後,宋雨樵給周書記打了個電話,向他說明已經把最近一周的工作安排完畢,自己打算請年休假,休息幾天。

“這麽突然?”周書記錯愕,猶豫道,“工作確認都安排完畢了嗎?SEE係統剛升級結束,有沒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你都和他們交代了?”

周書記不熟悉業務,宋雨樵知道自己的離開會讓他感到不安,確認道:“已經交代完畢了。我不在這幾天,如果有什麽事,可以找馮子凝。這次升級的事,他很清楚,尤其是接口的部分,基本都是他負責的。”

聽了宋雨樵的保證,周書記說:“那就好。嗬嗬,放假打算去哪兒玩?或是在家休息?我記得,你回來以後就沒有請過年休,今年終於要請了。”

沒錯,宋雨樵是兩年前回國

的,他在入職的第三年終於請了一次年假。

“具體去哪裏,現在也不一定,想陪陪男朋友。”宋雨樵回答。

“哈哈!好,那祝你們玩得開心!”周書記笑道。

宋雨樵跟著客氣地笑,電話掛斷以後,卻絲毫笑不出來。

喬宇頌最後一趟航班落地的時間是二十三點五十分,但宋雨樵洗過澡以後,不到八點就出門了。

盡管他此行是要把喬宇頌接回家,可考慮到第二天要出門,宋雨樵索性先把行李放進後備箱中。

國慶期間的機場,人滿為患,宋雨樵單單是和平常一樣走在路上,就先後兩次被路人撞上。

自動步道上全是匆匆步行的人,熙來攘往的吵鬧聲讓宋雨樵出現耳鳴。

他自知沒有迷路,但在航展樓大廳內,他的大腦幾近放空,眼前看見的每一樣東西似乎都沒有了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