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聞言,宋雨樵的筷子頓了頓。他抬頭承認:“嗯,是。”

“我還是有點兒事業心的嘛。”喬宇頌說著,看見他笑了,自己也笑,“工作比閑著好,這樣時間過得快。如果我能馬上接著工作,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宋雨樵猶豫了一下,試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何止三個月?更長的時間,在忙碌中也會過得快。”

喬宇頌不信他會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聽罷心中一驚,故作不明地問:“更長的時間?多久?”

“五年?”宋雨樵用試探的口吻說道。

聽見這個明確的數字,喬宇頌愣了一愣。他的心裏有非常不好的預感,讓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身體是軟的。他警惕地看著宋雨樵,問:“你之前說‘更大的挑戰’,是說這個嗎?”問完,他在心裏不斷喊著不是。

宋雨樵注視著他滿是恐懼和期盼的眼睛,抱歉地回答:“是。”

第113章 他鄉此宵同-9

廚房裏的水龍頭壞了,四下太安靜時,能在長久的寧謐之中偶爾聽見滴水聲。隨著沉默的加長,水滴聲慢慢顯得密集。

喬宇頌看著那碗吃到一半的麵條,良久,苦澀地笑了笑,說:“這裏是我家,你說這樣的話,就不怕我把你趕出去?”

宋雨樵早已放下手中的筷子,聞言深吸了一口氣,說:“本打算春節回來的時候再告訴你,可如果等到那時候再說,或許太耽誤時間。”

“耽誤什麽時間?!”喬宇頌忍不住側耳,唯恐自己聽錯了。

他為了掩飾恐懼而假裝出的不明白讓宋雨樵皺起眉頭,說:“耽誤你考慮的時間。”

喬宇頌愣了愣,為此哭笑不得。宋雨樵還是一如既往的安之若素,這使得喬宇頌覺得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慌張都會滑稽。他摸了一下疲憊的臉,說:“考慮什麽?分手嗎?”

聽罷,宋雨樵的心仿佛被抽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試圖耐心又如實地說:“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壞的結果。”

喬宇頌竟然在宋雨樵的臉上看見了愧意,這是他幾乎沒有見到過的。可他慚愧什麽?是沒有時間陪伴,還是殘忍地把這樣的問題丟給他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喬宇頌感覺自己的腦袋發熱。除了分開以外,他很難想到別的答案,但這又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和男朋友分開五年的時間,不僅僅是異地戀這麽簡單,而是無數個無消無息的日與夜,而哪怕他熬過來了,他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再開始的下一個五年。

真的有人這麽談戀愛嗎?

喬宇頌捂住額頭,過了好一會兒,明知沒有希望還是問:“是說,我不太可能主動聯係到你。你要一直呆在基地裏,不管是離開還是對外通訊,都需要申請,申請又不一定能通過嗎?”

宋雨樵沉吟片刻,抱歉地說:“我不太可能離開。”

喬宇頌張了張嘴巴,好像本來要說的話突然沒有了,他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說什麽。

麵條冷了,麵糊在一起,湯冷卻以後,表麵結了一層薄薄的油。宋雨樵看著麵前剩下的麵條,說:“這種情況,單位一般可以幫忙解決職工家屬的問題。在西部城安排住宿和工作,團聚的時間相對而言會多一點兒。不過,我想來想去,不覺得那裏有什麽適合你的工作。再說,我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不能以你是家屬的身份打報告做申請。先前一直猶豫著怎麽告訴你,也考慮有沒有好的解決辦法,但實在想不到,所以還是決定和你說,看看能不能一起解決。”

喬宇頌不知道怎麽解決,他始終有點兒暈眩。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接下來的三個月,想著到了春節,可以和宋雨樵一起過年,現在宋雨樵卻告訴他,春節回來以後,要離開五年。

宋雨樵太看得起他了,他怎麽可能知道怎麽解決?他連如何接受都不知道。

“小樵,你知道五年有多長嗎?我做這份工作,也才六年而已。”喬宇頌苦笑道,“我在這六年裏,交了三個男朋友。你知道五年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宋雨樵知道,喬宇頌比他更需要正常的感情和生活。

現在這個年代,什麽都是日新月異,基本找不到長久的東西,電器壞了沒人修,直接買新的,感情壞了沒人補,還不如換下一任。即使兩個人朝夕相處,也難保其中的誰不會見異思遷,何況還是那麽長時間的分離?宋雨樵不是這段感情沒有信心,亦或是不信任喬宇頌,而是他不願意有這種信心。喬宇頌憑什麽等他呢?

“你想分開嗎?”宋雨樵問。

“我不想!”他幾乎快被宋雨樵的淡定逼瘋了,“如果我想,我現在就不會那麽難受了。宋雨樵,你別

這樣。你別老是好像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然後讓我承受這些!”

宋雨樵看著他發紅的眼,終於體會到什麽叫束手無策。

突然,喬宇頌站了起來,盯著他問:“你想分手嗎?”

他微微一怔,搖了搖頭。

“那你快想辦法啊!你不是很聰明嗎?”喬宇頌難受極了,他捂住發抖的下頜。等他好不容易稍稍鎮定下來,忍不住懊喪地說:“我真是瘋了,當初怎麽會想和你在一起?你可能和你的同事交往更合適些,雙職工,應該能一起去基地吧。顧晦之去嗎?”

宋雨樵歎了口氣,反問:“難道我不知道雙職工會更方便嗎?”

是,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段感情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喬宇頌在心裏對自己說了千百萬遍他們不合適,但是最後還是選擇繼續走下去。他相信宋雨樵一定想得比他更多,隻不過認為困難都可以克服罷了。但是,現在怎麽克服?

喬宇頌頹然地重新坐下,說:“如果這個時候分手,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你是去工作,很重要的工作,我作為男朋友,就算不是’家屬’,再怎麽樣也應該支持吧。”

“如果我們可以結婚的話……”宋雨樵說,“其實,那些已婚的人去了基地,基本是不用擔心家裏的問題。因為都會安排好的。即便婚姻維持不下去,也會有人說服家屬留下來。可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現在也好,之後也好,我們能分手,是一件好事。小頌,我希望你是自由的,我希望你可以自由地選擇愛我或者不愛我,而不是像他們一樣,要背負著某種神聖的使命來維係一段感情。”

聽到這裏,眼淚不知不覺間從喬宇頌的眼眶裏落了下來。

“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五年的時間很長,之後可能還會有什麽三年、七年,這些都說不好。但我隻能告訴你,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願望。”宋雨樵拭去他的淚水,“跟著我會很辛苦。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我沒有辦法為你提供任何保障,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可能壓根就沒有機會知道。你問我有什麽辦法,老實說,我真的沒有。我們隻能試試看,我希望我們都不要太著急決定未來。假如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你覺得受夠了,想離開,那沒有關係,是我們都沒有機會對這段感情盡應盡的責任。到時候我們可以分手,就像我們想在一起時那麽自由。但現在,既然我們都不想分開,我希望我們還能繼續在一起試試看。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第114章 他鄉此宵同-10

和以往每一次回家住的第一晚一樣,喬宇頌覺得身下的床出奇的硬,哪怕墊了兩床褥子,還是硌得背疼。他常常奇怪,理解不了小時候為什麽會睡這樣的床睡得習慣。床沒有變,隻是他變了。

也許,床也變了。

因為沒有人睡,枕頭也好、床單也好,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若有似無的陳腐的氣味,那有點兒像灰塵,又有點兒像黴,全是時光的印記。

當初刷成雪白的牆麵早已在經曆一個又一個的南風天以後變得黴跡斑斑。

因為累,喬宇頌睡得很沉,睡夢中隱隱約約聽見麻將聲,還以為是做夢,但睜開眼發現確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