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落魄失魂

狐女幾近歇斯底裏的狂笑聲,使得沈蒼茫渾身一顫,即便是天河,也是錯愕萬分起來。

“你說什麽,你說……棲遲她為我生了孩子?”沈蒼茫望著狐女,望著破碎的仙狐雕像,不可置信中,卻是帶著一抹狂喜,上前抓住狐女的胳膊,驚聲問道。

“哈哈,哈哈哈,沈蒼茫啊沈蒼茫,你仔細動腦子想一想,當年七妹為了留下你,與你鬥了七天七夜,憑她的本事,為何會落敗在你手中?因為那時她便已經懷了你的骨肉,不想牽動胎氣,才敗給你的!”狐女獰笑著道。

“還有!當日你與七妹聯手,在這裏打敗‘鬼王’,助你拿到‘鬼尋道’,那時的她已然動了胎氣。隻是為了護全你們的孩子,隻能以身上僅存的法力來護住心脈,而你這負心漢,卻對這些不聞不問,一走了之!”狐女掙脫沈蒼茫的雙手,惡狠狠地道。

“原來是真的,棲遲她沒有騙我,沒有騙我!”沈蒼茫恍然神傷,喃喃地道。

“嘿嘿,哈哈,沈蒼茫,你不但是在七妹的麵前殺了你的兒子,更是在你兒子的情人麵前殺了他!我想,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們四個吧!”

“我來告訴你,死去的那一個,叫作‘狐媚兒’!另外兩個身修鬼道的女娃兒,一個是武夷派掌門簫落魂的女兒,叫作‘蕭如寐’,一個是魔教東魁宗宗主的女兒,叫作‘楚琴兒’!還有一個,那個與你約定,要苦修道法,取你性命的人,也是你兒子最愛最愛的一個,是蒼茫山星月真人座下,叫作‘星芒’!”

狐女放聲狂笑中,為沈蒼茫一一介紹道。

“妖女,你住口!”見狐女竟而如此陰狠毒辣地刺激著沈蒼茫,天河頭皮發麻中,疾言嗬斥道。

“天河?你憑什麽來嗬斥我?你不過是沈蒼茫看中的螻蟻,充其量,也不過是他的徒弟而已,怎麽及得上青狐與沈蒼茫的血緣至親!而且,不要忘了,沈蒼茫在最後關頭發出的那一尊銅鼎是罩在了你身上,而不是青狐,是你奪走了他的性命!”狐女冷笑著道。

聞言,天河不禁默然。

“沈蒼茫,我曾對你說過。如若你膽敢拋棄七妹的話,我會讓你痛苦一輩子!”狐女再次望向沈蒼茫,目如毒火,但清淚卻是溢滿橫流地道。

“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被自己的兒媳挑戰,死的人在怨恨著你,活著的人,也是在怨恨著你,這種滋味,如何呀?”狐女望著沈蒼茫,喃喃後退中,周身火起,竟而催動道法,點燃了自己。

“你……”望著沐浴在火中,仍是縱聲狂笑,卻流露著懊悔與幾些淒迷的狐女,沈蒼茫伸出的手,終於停止在當空。

狐女與棲遲是狐族十長老中最為親密的兩姐妹,當年棲遲盜取“九尾劍”與《九尾心經》,本應是死罪,因為狐女左右周旋的緣故,這才免去死罪,被鎮壓在仙狐山下。

千年前,被鎮壓在仙狐山下的棲遲終於突破玄關,化為九尾仙狐,在狐族最危難關頭,力挽狂瀾,身得自由之後,更是成為狐族最高信仰。

而沈蒼茫與棲遲交好之後,棲遲便是帶著沈蒼茫去見過狐女。而狐女對出身蒼茫山的沈蒼茫殊無好感,更曾威脅說,如若沈蒼茫始亂終棄,辜負了棲遲的話,便會傾其一生,令他陷入無邊無垠的後悔與絕望之中。

親手策劃如斯,狐女的的確確做到了這些,卻是犧牲了龍淵,使得她心中懊悔,隻得自決以謝自己最為疼愛的七妹了。

望著大火中仍是狂笑著的狐女,沈蒼茫心中萬千苦悶,望著破碎的仙狐雕像,想起當日棲遲苦苦哀求,而自己卻是因為母親的一句話,拂袖而去,使得後來棲遲慘死,而自己唯一的骨肉與雙親無緣之下,更是死在自己手中,神念急劇崩裂中,一口鮮血,狂湧而出,噴灑在地上。

“前輩!”見沈蒼茫如此,天河麵色大驚,忙忙上前扶住了他,卻不知從何去安慰,隻得緘默不語。

沈蒼茫搖了搖頭,緩緩摘星麵具扔在地上,朝著仙狐雕像,踉蹌跪下,自責深深地道:“遲兒,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辜負了你……”

然而,雕像沐浴在陽光之下,整個被焚毀得狼藉不堪,濃煙不歇的枯藤山,破碎的仙狐雕像,麵對著這個跪在地上懺悔的天下第一高手,卻隻是以沉默來回應。

陽光和煦,落在地上,卻是一抹寒光照射在沈蒼茫眼中。沈蒼茫百無聊賴地順著寒光望去,卻見一把仙劍落在被毀壞的祭壇之上,不由地心頭一震,站起身子,邁開腳步,踉踉蹌蹌地過去,把那仙劍,抓在手裏。

“這是……”望著那仙劍,沈蒼茫不由地怔住。

“前輩,這把逐鹿神劍,是掌門夫人賞賜給青……青狐師弟的。”天河望著那蒙上了幾許灰塵的逐鹿神劍,為沈蒼茫解釋道。

“逐鹿神劍!”沈蒼茫許是想起了什麽往事,再一口鮮血狂湧而出,竟而不再理會天河,而是一飛衝天,火龍憑空浮現祭起在他腳下,徑直朝著北方的蒼茫山而去。

蒼茫山,希夷神殿,經過一晚上的商討,逍遙子與沈逐流等人終於商定好對付魔教的對策,剛要去休息備戰,卻是猛聽地門口一聲轟然大響,緊接著碎石飛濺,煙塵彌漫,竟而生生在門口轟擊出一個直徑四五米,三五米深的大坑來。

群情駭然,一時間,竟而無人反應過來。

煙塵中,一個須發幾許灰白,嘴角血跡沾滿,本是俊秀硬朗的模樣,此一刻卻是顯得幾分疲憊與絕望,身穿黃褐色僧衣,手中卻是倒握著一把泛著寒光的仙劍,劍鋒直割破他手掌,鮮血直流著,朝著震驚當地的薛茹走去,自然便是沈蒼茫。

千裏的距離,在他來說,不過盞茶的時間而已。

“小師弟!”見了那人,星月真人身子一震,腳步邁開,驚聲道。

隻是她隻邁開一步,便是停下,因為沈蒼茫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凜冽的絕望與悲憤之氣有若實質,排斥著周遭的一切,使得她根本無法近身。

“二哥!”扶著薛茹的沈倩兒,見到那僧人,身子同樣是顫栗了一下,但見到他手中所拿著的仙劍,本是湧現的一抹喜氣,則又瞬間消散,想起先前胸口處無緣無故的疼痛,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蒼……”望著那舉步而來,目中噙淚的僧人,薛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臉上疼惜之色,悄然而生。

“是你把這把劍傳給了他?”沈蒼茫卻是打斷了母親的話,將手中握著的逐鹿神劍,靠近到薛茹麵前,問道。

“不錯,是我傳給那叛徒的。蒼茫,你,你……你怎麽了?”薛茹望著兒子,嘴角哆嗦起來,充滿疼惜地問道。

沈蒼茫的道法,做母親的薛茹豈有不知?而他不過三百歲不到,身在“飛升”,此刻卻是幾分蒼老,三根頭發之中,竟而已是兩根白發,而第三根也是泛著幾分灰白,噙淚的雙眸之中,更是充溢著絕望的神色,自然使得薛茹心下極度擔憂起來。

在這大殿之中,似如星月、楚驚雷都是知道沈蒼茫的存在,但也有一些人,卻是不知,見他如此,無一不是震驚,想要問詢,但被他猶如實質的悲哀莫名壓製,竟然絲毫不敢,隻是遙遙望著。

而沈逐流望著這個忽然現身的二弟,神色複雜中,亦是好奇起來。

“叛徒?那麽你知道他身份了?”沈蒼茫冷笑一聲,問道。

“蒼茫,不得對你母親如此無禮!”逍遙子沉聲低喝,但望著忽然歸來的兒子,神色之中,卻是難掩激動地道。

“母親?既然是我的母親,可在當年卻為何要騙我?你知不知道,因為母親當年的一句話,令我拋棄了妻兒,在懊悔自責中度過了近二十年!”沈蒼茫低聲吼道。

“混賬,我不準你再提及那孽畜!”逍遙子麵色漲紅中,猛地喝道。

“孽畜?哈哈,嘿嘿,我沈蒼茫的妻子在自己父親口中,竟然是‘孽畜’?那麽我問你們,我沈蒼茫的兒子,是不是也是孽畜?”沈蒼茫望著薛茹,舉著手中逐鹿神劍,喃喃地問道。

鮮血,順著冰寒的劍尖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更是將沉寂下來的希夷神殿,襯托得更加安靜下來。

詭異莫測的氣氛中,薛茹望著絕望的兒子,心中萬千不忍,但轉念一想,本應該是天之驕子的兒子,卻因為一個妖女而淪落為如今這般,對棲遲的恨意便又勃然爆發起來,對他所言的“兒子”,自也是絕無好感,隻是話到嘴邊,卻又不忍吐露,隻得道:“蒼茫,你受了傷,還是趕快去歇息吧。”

“不錯!既然回來了,就要挑起蒼茫山的大任,明日午時,跟隨你大哥一起去西北荒……”逍遙子點了點頭,開始安排其沈蒼茫來。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沈蒼茫絕望地搖了搖頭,喃喃笑起。

“二哥,究竟是怎麽會事?”沈倩兒抓起沈蒼茫握著逐鹿神劍的手,用力掰開,一麵撕下衣襟為他包裹,一麵擔憂地問道:“這是媽媽賜給淵兒的劍,淵兒他怎麽了?他是不是有危險?你快告訴我呀!”

“淵兒?是你把他養大的?”聞言,沈蒼茫目中閃過一份暖意,下意識地問道。

“嗯,是嫂嫂托付給我,要我把淵兒養大的。淵兒的全名叫作‘沈龍淵’,是她的三阿姨摘星取的名字!二哥,你快告訴我,淵兒他究竟怎麽了!”沈倩兒催促道。

“沈龍淵!龍淵,龍淵……龍在深淵,必為棄子!摘星她取什麽名字不好,偏偏要取這個吉中藏凶的卦象?”

“二哥!你快告訴我,淵兒他怎麽了?他在哪,你帶我去找他!”

“淵兒他……死了。”

“你說什麽,淵兒他……是誰幹的!”沈倩兒幾欲昏厥中,眉上蕭殺聚起,猛地抓起逐鹿神劍在手,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沈蒼茫苦笑著道。

當啷——

逐鹿神劍跌落地上,清脆作響中,整個希夷神殿,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