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瘦馬燈下

知道魔君所圖,龍淵卻是無可奈何,隻得暫且將心中不愉快拋卻一旁。

當下,龍淵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深呼吸之下,調整著心態,從路邊小販手中買來竹篾跟糊紙,再買幾根蠟燭,便是暖笑著擠回橋頭。

這一來一回,時間相差無多,再加上龍淵一直收斂著氣息,眾人倒也未曾起疑。

沈倩兒雖然養育龍淵十多年,但其本身畢竟還是未嫁,今日又是換回了青純淡雅的女兒裝,模樣又是少女一般,自然也是童心不抿,見龍淵拿來竹篾跟糊紙,率先搶過來,當著眾人的麵,紮起了燈籠。

雖然是羽化高手,但此前為隱藏龍淵的身份,沈倩兒從未敢動用過道法,又是大小姐出身,不善於營生,是以過得幾分清貧,每逢過節之類,家中的一些小物事便是其親自動手來做。

這一來,倒成了習慣,尤其是歸來鎮的燈會節日之時,沈倩兒便會為年紀尚小的龍淵紮燈籠。隻是,自從龍淵開始修習道法之後,再加上年紀也大了,卻是把這習慣落在了一旁。

但今時今日,對於沈家來說實在是意義非常,一家人其樂融融之下,內心中卻還是有著諸多嫌隙與隔閡,若能借助這個燈會消解幾分的話,倒是一件好事。是以沈倩兒一邊自己紮著燈籠,有意無意,便是招呼著火榕星芒等人幫忙。

這一來,便是把沈蒼茫等人給愁懷了。他們雖然都是絕頂的高手,但對於紮燈籠這民間的手藝卻是一竅不通,雖然都是伸手幫忙,卻是越幫越亂。

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笑聲漸起,眾人心中的隔閡便也隨著笑聲,漸漸消褪著。

“哈哈哈哈,二弟,你這燈籠紮的,怎麽倒像是個受了氣的小醜?”沈青竹指著龍淵紮好的那猶如歪冬瓜的燈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見說,眾人俱是朝著龍淵手中的“傑作”望去,都是忍不住莞爾。

龍淵撓了撓頭,把星芒手中的燈籠拿過來,得意地道:“哼,大哥你紮的燈籠,跟星兒的比起來,卻又如何?”

不得不說,這女人就是手巧。不說沈倩兒有底子,紮得燈籠比懸在橋頭上那些小販們賣的燈籠還好,便是這頭一次幹這手藝活的星芒、薛茹、火榕都是與之相仿,掛在橋頭上,倒還真能魚目混珠,以假亂真。

反倒是龍淵這幫大老爺們紮的這燈籠一堆堆歪瓜裂棗,拿在手裏,都是覺得寒磣。尤其是一本正經著不屑為之的逍遙子,見沈蒼茫兄弟兩個紮得燈籠不像燈籠,難看的要死,氣不過,把他們連同龍淵兩人臭罵一頓之後要來示範,結果卻是連個燈籠樣子都沒紮出來。

見龍淵手中搖晃著星芒紮的燈籠,荷花微映,暖意添香,沈青竹也是臉色大紅,極為不服起來。

這一家人俱是不凡,本就是吸引了諸多人的眼光,此一刻又是在橋頭鋪了毯子,席地而坐,其樂融融地紮著燈籠,更是引得無數人佇足觀看,也是隨著他們的笑聲多有莞爾。

直過了近乎半個時辰,參加燈會的人越來越多,少年少女,老者幼童,一家人,又或者三三兩兩,又或者偷偷私會的小情侶,直是熱鬧非凡,處處都是融洽。

龍淵等人紮的燈籠實在是拿不出手,是以便也作罷,而沈倩兒星芒等人紮的燈籠除去自己各自提著一盞之外,都是送給了外觀的小孩。那幾個橋頭小販好生好求地討了兩盞,竟是被十多個富賈商戶財大氣粗地當場爭相搶購,最後以每盞“七百兩”的天價買走,直讓拿小販好一頓海賺。

一家人,也不聊家事,也不談天下事,便是一起隨著人群,在大街上看著各式各樣的燈籠,朝著燈廟走去。

龍淵與沈蒼茫等人倒還無事,反正那廟裏除了如來觀音等佛家金像之外,也供有道家三清尊者,逐一拜了一遍,倒是逍遙子實在覺得這廟裏的三清尊者與他蒼茫山供奉的三清像相差太遠,在星芒與沈倩兒的擁簇之下,才算是勉強地拜了幾拜。

這般出來燈廟,又是在街上逛了一會,也是有些累了,便在街上小攤要了餛飩麵,賞著燈籠與過往人群的喜氣洋洋,雖然地上積雪越來越厚,但心中卻也是越來越是溫暖。

畢竟,血濃於水,而親情無價。

隻是,就在龍淵等人沉醉在這融洽中時,卻是聽得路過的一些老者與一些讀書人開始罵罵咧咧起來,臉上俱是閃過怒意。

起先,龍淵等人還未在意,但這罵罵咧咧的人卻是越來越多,都是朝著東邊的大街走去,避瘟神一般,不敢朝後看上一眼。

神色中帶著幾分愕然,龍淵道:“難不成,這燈會裏除了花仙子,嫦娥仙子的彩人之外,還有瘟神?”

見說,沈倩兒等也是不解,畢竟這本是喜氣洋洋的燈會,卻怎麽都是厭惡起來。

這般不解中,匆匆跑過大街的人卻是越來越多,然後便是聽到街道西邊開始傳來陣陣嗩呐與彩鼓鞭炮的響聲,倒也與這其樂融融的氣氛相得益彰。

但是,在坐無一不可高手,在聽到這歡愉的嗩呐聲的同時,尤其是星芒三位女子,都是臉色羞紅起來,也是閃過幾分怒意,忍不住垂下了頭。

因為,在那嗩呐聲中,竟然還摻雜著無數女子的**不羈的呻吟聲與一個男子猥褻而且無恥的調戲。

“哼,竟然如此傷風敗俗!”逍遙子猛然一拍桌子,盛怒之下,雖是未動用道法,卻也生生把桌子給拍得哢嚓一聲,一邊桌腿斷裂,桌上碗盞之類顛起,湯汁飛濺。

“這位員外可大聲不得哇!”那賣混沌的小夥見逍遙子爆然大怒,麵帶幾分駭然之色,左右瞧了瞧,忙忙過來,在逍遙子跟前帶著幾分惶恐地低聲道:“那可是咱們煙花鎮新來的一霸,連官府都不敢惹,可千萬不要被他的鷹爪聽見!”

這般說時,那吹著嗩呐的隊伍依然近了。

但見這隊伍浩浩****,竟有二三十米遠,前頭是吹嗩呐的彩衣隊伍,後麵是一架架馬車,約有十多架,而且每一輛車上都是沒有遮掩,一個又或者兩個衣衫**的女子或彈琴,或跳舞,俱是帶著狐媚般的笑意,惹得無數婦女指指點點,惡評無數的同時,更有一些剛剛罵完的男子便是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朝著人家酥胸看個不停。

再然後,便是三排白馬拉著的一輛大車,又或者說是一塊長的令人發指的床板。而床板上鋪著被褥,到處點著香爐,更是有三五張矮桌上盛放著無數珍饈,近乎二十個衣衫不整,甚至直接是隻拿彩紗遮羞的妙齡女子,或慵懶地側身而眠,又或是三三兩兩地猜拳喝酒,又或者對著下麵指指點點的人群賣弄風情。

而最為離譜的是,在這床板的中間撐著一處蚊帳,蚊帳裏,一個頗為幹瘦的男子正與三五個妙齡女子酣戰不休,而適才摻雜在嗩呐聲中的呻吟聲,顯然便是由此而來了。

而且,那蚊帳遮著,隻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那些女子俱是未穿衣衫,身材曼妙,更是賣弄著風情,又是被那男子弄得放聲大叫,當真是“滿街春色”,倒也不怪眾人厭惡與指點了。

畢竟,嫖就嫖唄,卻哪有在大街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不羞的?自也難怪這些個老成持重的人們與那些子曰聖賢的讀書人指指點點,滿臉憤慨之意了。

然後床板便是一隊放鞭炮的人,路過之後,鞭炮紙屑炸裂滿地。

而整個隊伍,都是有人挑著高高的大燈籠,尤其是床板兩側,更是直如白晝,更是將那些妙齡女子的身材照得一覽無餘,春香濃重。

“哎吆,這兩位大爺倒是好俊俏呀。”床板上,兩個抱著繡花枕頭的香肩女子,醉醺醺地,正看到在街邊吃飯的龍淵等人,登時間雙眼放光地盯住了沈逐流與沈蒼茫兄弟兩人。

“茉莉,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姿色,人家身邊可是有美女的!”另一個女子卻是噙滿狐媚地笑著,也是朝著沈蒼茫等人望去,帶著幾分奚落地道。

“哼,那白頭發的女子與那穿襖裙的我不消說,可那婦人,嘖嘖,老成持重,又是滿臉霜,他家男人一定被管得嚴,可不定兒便會看上我這乖巧懂事,又會伺候人的小美人兒。”那茉莉眼角掃過火榕,對後者送去一個挑釁的眼光,不服氣地道。

“嘖嘖,我倒是覺得那倆小哥兒長得不錯。那像是個少爺的不消說,尤其是那黑衣服的小哥,喜怒不於形色,星目劍眉,目中含威,坐如秋風,動似猛虎,必然是個世家子,而且還恐是個爵爺的王孫,手上有權,肚裏有墨,正合了我薇薇的脾味。”

另一個蘇骨襲胸,把玩著手中酒杯,麵帶嬌羞的女子朝著龍淵與沈青竹,麵帶癡醉地品評道。這般說著,還當真朝著龍淵拋去了幾個媚眼。

古時候,一些富商大賈為了討好官家,又或者作為一種投資,便將一些清秀可人的小女孩培養起來,傳授書法琴技。而這說話的女子,顯然便是“瘦馬”,是以說話間,顯得幾分文赳赳,卻又有著幾分做作。

“文君姐,你可別在這裏發癡了。像咱們這出身,會有哪個世家子看上咱們?頂多也就是玩兒一會,不消三兩天膩了,便是送人又或者是忘了的,哪像咱們這老爺,給咱們贖身?我倒是想,等拿了身契就朝南走,等走到什麽人都不認識了的時候,就找個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一輩子安安穩穩地過。”

另一個女子把玩著手中酒杯,目光卻是朝著遠方,朦朦朧朧中,帶著幾分倔強的希冀,在眾人指指點點中,望著空中落雪,輕輕嗅著淡淡的冰涼之意,醉懵懵地自語道。

“可惡,簡直是褻瀆神靈!”被說成是“黃臉婆”,火榕雖怒,卻還是忍了下來,反倒是逍遙子與沈青竹這爺孫兩人異口同聲地拍案站起,暴怒中,便是飛身上了床板,要將那膽敢在這大街上如此囂張的老。**。棍給拉下來活活剁成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