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這個操蛋的玩意兒,帶著三分的惡意和七分的戲謔,猝不及防間,就讓我等凡人見識到了什麽叫做世事無常。

……

這不,有些人成天尋死覓活,卻如同千年王八一般的,長命百歲。

而有些人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活,卻即將命不久矣。

顧錚很不幸,他就是命不久矣那一波的。

他已經蹲在自己花光了積蓄,才買來的小雜院中,許久了。

仰麵望上去,那個最適合在夏天,吹著涼風,吃著炸醬麵的用青瓦圍成的天井,已經在鴿哨兒的感召下,呼啦啦的飛過去了三批信鴿。

當再一次有一粒鴿子屎,穿過了天井,落在小院的門檻之上的時候,顧錚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

他被當初賣給他這個院子的房東,給騙了。

這塊地方,壓根就不是一個能夠吃大醬嚼黃瓜的地方。

而就是這個發現,也讓顧錚下定了一個決心。

他的臉上再也不複剛才的迷茫,反倒是帶著一絲亢奮,撿起了門檻邊上的那塊紅磚。

當顧錚用最嫻熟的姿勢,將它拿在手中的時候,兩者仿佛融為了一體。

現在,武器有了,可以下手了。

“老夥計,很久都沒有讓你上場了,原以為我們這一輩子就會就此分離,我規規矩矩的做我的二房東,而你則完成你下雨天墊腳磚的命運。”

“可惜,造化弄人,今天是你我再創輝煌的日子了。”

自言自語完畢,顧錚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猶如一陣風,在這個不大的二進的院落中穿了過去,最終停在了一扇半舊的木質門前。

“吱呀!”

微掩的門應聲推開,午陽光隨著門板的張開,灑落了進去,讓衝起的灰塵,都仿若帶上了金黃色的光芒。

屋內的陳設緩緩的在顧錚的麵前展露,越來越多,直到露出了屋裏邊,那個突然出現在他家的人的身影。

不,或者說是非人的東西。

“你回來了,考慮清楚了嗎?”屋內說話的,明明是個人的聲音,光影映照出來的也是個人的輪廓。但是顧錚就是知道,這東西絕對不是個人。

現在的小屋子裏,如果有第三個人在的話,看到了這個人的真容之後,也會同意顧錚的判斷,這絕對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因為與顧錚正在對峙的這個東西,此時身穿著方心圓領紫袍,腰掛金魚綬袋,頭戴直角襆頭,外罩漆紗,足蹬黑色皂靴,肅穆莊嚴,一派持重。

一打眼望過去就和戲台上的閻王爺,是一個基本的扮相。

當然了,這年頭喜歡奇裝異服的人多了,誰也沒規定不能穿戲服到人家做客不是?

可是你再仔細瞧瞧那人的那張臉,接下來,就什麽事兒都明白了。

顧錚一看這個人就來氣,他回答對方的問詢時,也十分的不客氣:“考慮個屁,頂著一張鄧超的臉,非要裝他媽的閻王爺!讓你在這個地球上多存在一秒都是我的罪過,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了啊!”

聽了這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出現在顧錚家裏的不明物體,對於中國古典文化的知識,實在是有點缺失,它似是而非的將包青天的形象給當成了閻王爺。

當然了民間傳說中最後的包拯包青天,死後可能真的是去了地府任職。

可是你幻化成的閻王爺的時候,好歹把自己的臉,給變成個金超群的模樣啊!

大家對於七俠五義這一款的包青天,接受程度要高很多的!

你頂著一張黑炭一般的,《少年包青天》中的鄧超的那張粘著月牙的臉……跑到別人家中說自己是閻王?

擱誰身上都是先打一頓再說,因為抽打神經病,那是正當防衛。

“哎!你這個人瘋了吧!你不打算要命了嗎!要知道你可是命不久矣了!你的壽命可隻有三天了!三天!”

聽了對方的嘶吼,毫不為之所動的顧錚,手上和腳下的動作不停,不管這東西要幹嘛,先打了再說。

板兒磚與對方麵龐,完美的碰撞到了一起,並未如同顧錚想象中的那般,產生骨骼微裂的那種讓人心生愉悅的聲音,反倒是像是他平常帶著拳擊手套,擊打在沙袋上的悶響,又如同鐵錘,錘在豬皮上的質感,嘭嘭的毫不清脆。

挨揍後的,對方也沒有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

沒有血花四濺,沒有皮下組織的充血,甚至於他都沒有做出任何的像樣的抵抗。

越是這樣,顧錚的手越是不敢放輕停止。

他反倒是加了三分的力氣,如同鋤地一般的,悶頭不停的使勁砸!

自己突然隻有三天的壽命,沒準就是手下的這東西緣故所造成的。

如果把它打回原形,是不是那些丟失的性命,自己就回歸了呢?

“嘭嘭嘭……”

無論是技巧還是力度,顧錚的手法都堪稱教科書一般的模板。

也正因為這一下一下,毫不停歇的狠擊,讓顧錚的手底下,突然就是一鬆。

那個被他壓在了身下,打的毫無反抗之力的東西,再也不能保持實體的形狀,一個碎裂,就化作了點點的金光,飄散在了這個小書房的半空之中。

半蹲在地上的顧錚,還保持著持著板磚,蓄勢待發的姿勢,盯著眼前的點點金光。

那些毫無實質的金光,仿佛也畏懼那塊板磚一般,等到一直飄到了遠離了顧錚的位置之後,這才開始重新融合。

當這些金點兒聚集到一點的時候,一道刺眼的金光閃起。

一本通體金黃色的書籍,飄飄忽忽的浮在半空,與蹲在地上的顧錚平行,仿佛這個世界上最深情的情人一般,相互的凝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