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薛寶釵拉的下麵皮,她最先對林崢笑笑,替一屋子人問到:“林家的哥哥怎麽來了?寶玉你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可沒有讓客人在屋外站著的道理,趕緊將人讓進來吃茶吧。”

這情況哪裏是靜下來吃茶的事兒啊。

林崢尷尬的是片刻也不想待了。

他隻是將寶玉叫出了院外,朝著這兩位女主人輕輕的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待到二人在園子外站定,林崢忍不住問:“何至於活成如此的模樣?”

“史家大姑娘好歹也算是嬌憨可人,薛家的寶姐姐,曾是那般的端莊識趣。”

“怎麽到了你的家中,卻變得……卻變得……”

顧崢都不知道應該用何種詞匯去形容了。

“卻變得粗鄙,無禮,野蠻?”賈寶玉苦笑著接過了林崢的話語,繼而解釋到:“自打我家的爹爹在任上涉及到當地的舞弊案之後就被撤職,遣返到了家中。”

“祖母似對於二房徹底失去了信心,並與大舅舅一起,求到賈家的族長處,與府內自己分了家財。”

“帶到她老人家百年之後,我們二房就要搬出這個府邸。”

“因著嫡長子繼承的規矩,我們家隻分到了府內公中的三成。”

“又因為父親起複不利,隻在工部掛了一個虛職,比原本的官職還不如,故而母親與我說,要將我這院內的一應用度都給裁撤了。”

“早幾年弟弟我已經被逼迫的參加了科舉,隻是寶玉魯鈍,到現如今也隻通過了秀才試罷了。”

“大概是看到我進學無望,父親母親也不再費心的管我。”

“他們將所有的希望放在賈蘭的身上,別看他現年隻有十六的歲數,卻已經考得舉人,為下一場的進士科做準備了。”

“你也知曉,祖母自從分家了之後,對我就是淡淡的,賈家最後一個為我撐腰的人沒了,那剩下的也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林表哥,你別見笑,有時候我在想啊,姐姐妹妹們跟著我啊,讓她們受苦了。”

“可是再一想,也不錯了,這樣鬧一輩子,大家永遠不分開,不就是我原本的願望嗎?”

聽到這裏的林崢都無語了。

做人最怕的就是這種。

自我放棄與隨波逐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賈寶玉天真單純還是逃避責任,對於現在的林崢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賈府的興衰已經不係在他的身上,現在他已經從曾經命定的主角,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了。

他與林家的生活,毫無聯係,他林崢的世界中已經沒有他的任何痕跡了。

一下子就通透明了的林崢,隻是笑笑,他拍了拍賈寶玉的肩膀,留下了他誠心祝福的話語。

“覺得這樣不錯?那就好好的生活下去吧。”

“想的太多,你也會累的。”

這幾句話說的沒頭沒腦,得虧賈寶玉是個不願深思的人。

帶到林崢走遠了,他隻是一摸腦袋,笑嗬嗬的又返回到了自己院內。

此時,院子裏哪裏還有什麽打成一團的女人?

這兩個兩看相厭的女人已經各自回屋,心緒不寧的不知道想些什麽。

到了最後終是化成了一聲歎息。

隻道有些人,永遠是生命之中的過客罷了。

仿佛與青春道了一個別的林崢終還是記得賈母的囑托,一個返回了他曾經待過並從未喜歡上的慶安堂。

此時的賈母仿佛在特意的等著她,身旁的大丫鬟見到林崢的身影之後,就趕忙將人讓了進去。

這位老祖母話不多說,隻是將林崢的手攥在掌心,用有些蒼老的手指撫摸著這個外祖的手背。

一句幽幽之語,飄**而起,仿佛是輕語,又好似低聲的歎息。

“林家的哥兒啊,你是這一代兄弟中最出息的一個呢。”

“隻可惜,祖母知道,你與我賈家並不親厚。”

“是的呢,你畢竟姓林,想的都是林氏宗族的繁榮富強,而我們賈府,能不拖累就算是好的了。”

“不過,林哥兒,外祖母還是要謝謝你。”

“就因為那微薄的麵子情,以及那幾分不拖累,你幫了我們賈府很多啊。”

“賈家有現在的局麵,挺好的。”

“老婆子我在閉眼前能看到這種勃勃生機,已經很是滿足了啊。”

“隻是近些年來,外祖母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想的多了,有些稀奇古怪的念頭就來找我了。”

“就在昨日,得知了你要來賈府的消息後,我做了一個夢。”

說到這裏的賈母頓了一下,看向林崢的目光很是有些奇怪。

就在林崢感到有一絲毛骨悚然的時候,賈母卻是輕歎了一口氣,帶著點釋然之感繼續說到:“外祖母真是老了啊,在那個夢中,竟然沒有咱們家的林哥出現呢。”

“那個夢仿佛真的有過那麽一個世界一般,真實的讓外祖母都無法安眠了。”

“在夢中,咱們的賈家與林家真是慘啊,慘的白茫茫隻剩下一捧雪的地步。”

“所以,在今兒個一早,外祖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想要漸漸林哥兒一麵。”

“外祖母覺得啊,你才是賈家的寶玉呢。”

說完賈母就拍了拍林崢的手背,用了幾分力氣將他拽到了自己所靠著的榻上。

“從小你就不願意親近外祖母,總覺得你與這個家啊隔著一層。”

“外祖母把黛玉摟在過懷中,卻不曾好好的抱著你呢。”

很少與人如此親近的林崢,此時被賈母摟在了懷中,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但是這位老人家卻是相當執著的一次又一次的撫摸著林崢的後背,直至兩個人都平靜下來為止。

“外祖母以前沒有多疼疼你,總是想著你比較出息,要多帶著賈家的孩子一起。”

“可是現在,外祖母卻是知道自己錯了,自家的孩子不出席,多少人帶著也是沒用的。”

“謝謝你啊,林哥兒,別怪外祖母偏心,畢竟你是林府的少爺,不是賈家的孩子不是?”

“不過,林哥兒,從今往後,外祖母再也不會這麽幹了。”

“賈家有了頂梁柱,而你也成了真正的男子漢了。”

“祖母的時間不多了,總想著不能厚此薄彼吧?”

說到這裏的賈母就從身後的抽屜之中掏出來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遞到了林崢的手中。

“喏,這是給你的東西,你跟黛玉都有。”

“別忙著推辭,因為外祖母啊,到了最後都還偏心著賈家呢!”

“給寶玉留的比誰都多呢。”

說完,這賈母就將這箱子往林崢的手中一塞,不等對方拒絕,就推說自己累了。

讓林崢莫名的感動的同時,也隻得起身告辭了。

誰成想,不過轉日的功夫,就從賈府之中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就在林崢離開賈家之後沒多久,賈母就歪在榻上無病無災的去了。

老人家走的時候十分的安詳,據說是帶著笑走的。

對於整個賈府來說,悲痛是一定的,但是大家卻已經做好了有這一日的準備。

喜喪對於外邊的人來看,並沒有如何的悲哀。

隻是苦了那些已經嫁到了外麵,連最後一麵都不曾見過的女兒家罷了。

待到賈家的靈堂辦起來的時候,遠在東山的賈璉也趕了回來,加上賈府大大小小的幾個姑娘,攜帶著各家的親戚,湊在一起甚是熱鬧。

前幾年寧國府因陛下下的命令已經抄家奪爵,當家的族長被流放邊疆,自然不可能回到京城。

隻是原本的榮國府這一撥人馬,低調的為賈母辦喪。

賈赦與賈璉都往上邊遞交了丁憂的折子。

皇帝陛下在接到的第一時間就批了一個準許。

此時的賈府,還真就應了當初賈母的那句話,白茫茫的一片白呢。

待到棺槨安置妥當,要往金陵的祖墳送去的時候,這宮內的鳳藻宮賢德妃賈元春就讓人送來了隨陵而去的陪禮。

這當中有賈母幼時送她的小玩意,也有皇家為了彰顯對賈府的重視而給的賞。

讓外人看到,這賈府雖然經了老太君的故去,卻不曾在陛下的麵前失了聖心。

這可能是現如今早已經沒了勢頭的賈元春對於賈府的最後一點貢獻了吧。

看到這裏的顧崢已經知曉了這個世界的回放就要到此為止了。

大多數人都是幸福的。

除了一個。

就在顧崢突然想起來這個倒黴的寶玉的時候,那個熄滅了的屏幕顫顫巍巍的又跟上了一段資料。

說的是賈寶玉在賈母去世後的生活。

顧崢原以為這一世的賈府沒有經曆大難,這賈寶玉總不至於看破紅塵,出家做了和尚吧。

卻不想因為在賈母去後,他們一家就搬出了賈府,而在賈政逼迫著賈寶玉參加科舉的時候,卻因為覺得很是無趣,而選擇了離家出走。

這一次,依然是無人知曉他的去處,就好像那本不曾完結的紅樓夢一般的令人唏噓。

這曹雪芹若是生在現代,估計能收到了滿滿一屋子的刀片了吧。

咧嘴自嘲的顧崢關上了回放的屏幕,再次與笑忘書對視的時候,也多了一份事情了解後的釋然。

時至今日,一切圓滿。

是時候道一聲珍重了。

“你怎麽走?”

自然不是打車走啊。

到了現如今,笑忘書竟然一點想走的念頭都沒了。

它就這樣漂浮在顧崢的麵前,小心翼翼的與自家最厲害的宿主商量到:“我還可以回來嗎?”

“不再以綁定你,利用你的係統的身份。”

“而是以幫助你,協助你的朋友的身份?”

“這次我補充滿了能量,等到回到了母星,就能升級成最終的狀態了。”

“那時候我可以擁有自己的形象,我想好了,我想幻化成一個人類的模樣。”

“我習慣在地球上的生活,我甚至可以不住在你的書房之中。”

“我會努力的融入到這個社會,去賺錢,去打工,在你所在的地方租一個小房子,跟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直到你的生命的終結。”

“畢竟啊。”

說到這裏的笑忘書靦腆的笑了:“我是一個隻要有能量就會不死不滅的係統呢。”

“我想要陪我這輩子所碰到的第一個朋友,過一輩子。”

聽到笑忘書的這番旁白,顧崢也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反問到:“哪怕這個朋友無時無刻不罵你蠢?難道你就不覺得難以忍受?”

誰成想笑忘書卻是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腦袋,回到:“不會的啊,你雖然對我很凶,但是每一次的任務卻是很用心的去完成了。”

“你嫌棄我的那些不是,本就是我自身的不足,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曾真的拋棄過我啊。”

“謝謝你顧崢,是你分給了我所需要的能量,是你用自身的努力讓我看到了鹹魚也有翻身的一天。”

“也是你,讓我明白了,我自己存在的意義。”

“所以,顧崢,我要與你做個約定。”

“等我從母星回來,我們做一個一輩子的朋友,好嗎?”

看著笑忘書那個渴望的小眼神,顧崢連片刻都不曾猶豫。

他朝著這個金黃色的小球伸出了手掌,給出了他的承諾。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等你回來呦。”

“畢竟,我對你能夠幻化成什麽模樣,是很感興趣的。”

“隻要你別像是咱們相遇時那般,變成包黑子,還是鄧糙版本的,亦或是少林的十八銅人就成。”

“要變的正常點啊。”

隻是這幾句話,就讓笑忘書美的找不到北了。

它在這個即將離開的小別墅內開開心心的繞了三圈,一個抬頭就鑽進了自己開辟的通道之中。

“啪!”

當這個並不算大的通道關閉的時候,偌大的房間內就陷入到了有些寂寥的安靜之中。

“啊,還真不習慣呢。”

起身的顧崢剛想整理一下他這麽長時間的收獲,打算在自家附近再添上一座既安全又不起眼的小房子,將屬於他和笑忘書的秘密,徹底的放在對方的所在。

畢竟他是一個即將成家的男人,而笑忘書則因為不同物種之間談不起來的戀愛,孤獨終老的啊。

所以,這些東西給他,總比被徹底的融入到他的生活中來的冷霜給發現了的好。

畢竟這裏邊許多的東西,他是解釋不清到底從何而來的。

想到這裏的顧崢,幹的還挺起勁兒,卻在接到了一個電話之後,立馬就放下了手頭的工作。

“先生,我是珠寶行的經理,您在我行定做的對戒已經完成了。”

“不知道您什麽時候有時間,來取一下您的商品。”

“若有任何的不滿,請與我行聯係,讓我們的設計人員及時的修正?”

原來是他定的鑽戒完成了啊。

還是取戒指這件事兒比較重要。

顧崢二話不說,將手中的掃帚一放,拎起車鑰匙,直奔著王府井而去了。

領戒指的過程十分的順利,現在的國情就是,隻要你錢給的溜到,甭管是什麽牌子,服務的鐵定是妥妥的。

作為能在一線珠寶品牌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購買對戒的顧客,店中的經理也對顧崢有一定的了解。

在客戶登記之後,十分貼心的多贈送了一點東西,以求拉上一個回頭的客人。

對此,精打細算的顧崢是十分滿意的。

這才是一些高端品牌服務的態度不是?

搞得顧崢心情不錯,就連出了王府井之後的小堵車也自動的忽略了。

待到他將冷霜從醫院接出來,找個由頭去了一趟北四環的館子,吃了一頓挺有特色的晚餐之後,就將自家的未婚妻給拉到了鳥巢與世界公園的中央地段。

夜晚的首都城,燈火通明,在鳥巢周圍的燈光尤其的美麗。

因著不是鍛煉的高峰時段,哪怕鳥巢算是一個城市地標的存在,在某些特定的路段之中,行人也是相對的稀少的。

這不,顧崢特意挑選了一個背景十分不錯的小林道路,趁著他與冷霜之間的氣氛正好,就將懷中的首飾盒給掏了出來。

紫紅色的天鵝絨麵,帶著點弧度的方盒子,在燈光下閃爍著如同螢火一般的光芒。

哪怕看不到其中的東西,作為一個走在時尚前沿的女性,冷大夫也在第一時間猜出了這盒子之中裝的是什麽了。

她就這樣淡定的看著顧崢將盒蓋打開,那個足有8.8克拉鑽戒帶著璀璨的光芒展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而她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曾俗氣的單腿跪下,反倒是以她從不曾見過的霸氣的姿態,一把將她的右手給拉了過來。

“喏,這就是我上次吃飯時,跟你說的驚喜了。”

“妞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跟我定下來了。”

“看,現在你已經帶上了我老顧家的鑽戒,那一輩子就是我顧家的媳婦了。”

“我顧崢從不講那些虛套的話語,我隻能跟你承諾一件兒事兒,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這一輩子,我隻會有你冷霜這麽一個媳婦,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肯定踏踏實實的做到。”

“所以啊,你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麽催著家裏人幫咱們把這婚禮給籌辦妥帖了。”

“免得在你我職業規劃的上升期,因為結婚這種小事兒而拖了後腿啊。”

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是國家的重要領導呢。

要叫矯情點的女的,鐵定是要拿喬的啊。

但是冷霜是一般人嗎?

跟顧崢能湊合到一塊的就沒有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