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別鬧了

步履蹣跚,回到與他同居的公寓裏,再次走進書房,從玻璃窗往外看,摻錯著暗藍色的天空下燈光一盞盞亮起,我有種重新被囚禁於高塔的錯覺。

痛定思痛兩天,我決定要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方式。作息當然要維持正常,可是,我要更加用心經營與同學之間的互動。

到教室先找小強,問他:“喂,我聽說這禮拜六有一個迎新的小型舞會,而且由你負責,對不對?算我一份。”

小強很明顯抖了一下,用懷疑到不能再懷疑的語氣問:“你要參加?你想跳舞?”

“不是,我不會跳舞,我隻想當工作人員。”我氣勢磅礴地說:“你不是抱怨人手不足?我免費讓你使用,把我操到死算了!”

“等一下,我先翻翻剛才買的蘋果日報……咦,沒有豬公生小豬的新聞啊,各地也都天氣晴朗,沒聽說哪兒下了冰雹……怪哉,難道我在作夢?”他認真地翻報紙,一麵自言自語。

氣壞了,我直接掐脖子讓他知道眼前的不是一場夢。

小強終於清醒了,淚眼朦朧地握著我的手說:“小華,你終於開竅了,不,我怎麽舍得操你呢?到時你隻要站在入口處招攬客人就行,我敢打包票,隻要有你這塊活招牌,外係的女生都會前仆後繼來參加……”

被他如此重視,我反倒不好意思,嘿嘿笑著說:“你太抬舉我了,還是讓我做粗活吧,我可以幫忙布置場地作雜工。”

淡雅的香風撲至,一定是李孟涓,她身上總是有這種香味,舒服的很。

她應該是聽到了我跟小強的對話,走過來微笑著說:“我是迎新舞會的總召集人,嗯,因為活動決定的匆促,人手的確不太夠用……那、小華,星期六早上你過來布置場地吧。”

我點頭說沒問題。

離上課還有段時間,所以李孟涓繼續跟我聊:“小華,今天早上我哥哥還特地交代要問候你跟石瑞大哥,他說那天你們走得太匆忙,都沒留下連絡電話,真可惜……”

我就知道那個李冬瓜對哥心思不正,這會兒想從我這裏套出哥的電話。

想了想,我說:“李孟涓,不瞞你說,我哥長那個樣,常常沒事就招惹一堆蒼蠅,所以他從不把電話隨便給人的,如果有機會,請冬瓜、不是,請孟冬大哥直接當麵跟他要吧。”

李孟涓似乎也常常遇上類似的情形,滿臉的同情:“我了解,石瑞大哥長相清俊,連我哥也……”

小強在旁邊愈聽愈不對勁,插嘴問:“你們說誰?你們兩個出去約會了,小華還帶著哥哥當電燈泡?”

我敲他頭:“胡說八道,捕風捉影沒人比你行。上星期五我不是說要跟哥哥約會嗎?那晩李孟涓也帶著自己的哥哥,跟我在愛河邊遇上而已。”

小強一副了解了的樣子:“這麽快就介紹彼此的家人認識了啊,果然是班對……”

李孟涓臉紅了,我則打算將亂說話的人五馬分屍。

就在小強的手臂即將被扯斷之時,李孟涓拿出自己的手機,說:“小華,為了連絡方便,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好嗎?”

我一愣,也掏出自己的手機,讓李孟涓的號碼成為我手機儲存的第五組。

下午社團活動時,我把現任社長拉到一邊,說:“社長大人,你上回不是問我可不可以放學多留半小時,訓練新進入的學弟妹?現在可以了,我每天都要留下來,幫你把社團的實力壯大!”

社長不相信會有這種好運,半信半疑的問:“你不是說家裏的雞不準?”

“我把那隻雞放生了!”說完,我立刻抓住社長粗撞的手臂,哀求:“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嘛!讓我留下來,你說什麽我都願意做……”

為了求社長答應,我可是把掏箱底的絕活都用上了,連黑雞都沒吃過我這一招!而且,社長不過區區一個普通人,哪經得住我石家真傳的媚功?當場臉紅心跳,手軟腳軟,我猜現在開口要他把社長位置讓出來都沒問題。

好,既然要改變就從今天開始,我做完規定的動作後,跟另一位同樣學習跆拳好幾年的張旭安留下,指導新生作基礎訓練。

黑雞的話果然是錯的,學妹們哪有吃我豆腐啊?我還怕她們說我吃人家豆腐呢,因為常常要矯正初學者的姿勢,碰碰手碰碰腰都是免不了的,不過我向來心地純潔,就算偶爾覺得女孩子的身體非常柔軟,也不會亂想到別的地方去。

真奇怪,張旭安帶的那一組架勢都很不錯,不太需要矯正,我這一組的學妹卻老是歪七扭八,一個個糾正姿勢,累壞我了。

結束後,我偷偷問張旭安,為什麽他帶的那一組素質那麽高?難道是我的訓練出現了瑕疵?

他笑:“明天我們交換分組,你那些學妹就會恢複正常了。”

我恍然大悟,當下跟張旭安說好,他帶學妹我帶學弟,解決本人被性騷擾的麻煩,得到他滿臉感激的笑。

穿越校園回家的時候,天都黑了,路上接到黑雞的電話,問我怎麽現在還沒到家?

“我忙社團活動,幫忙社長訓練新生,以後每天都會延到這時間才回家。”不怕他凶巴巴的責問,我淡淡回答。

“你、你不是答應我做完例行活動就會回去?”黑雞很不高興,而且是極度不高興。

“社團人手不夠,我義務性留下幫忙。啊,還有一件事,別再讓阿至哥或是誰來接我,我決定以後不管身體怎樣,都要自己走路,不搭你們那種誇張的車了!”

“小弟,你……你還在鬧脾氣?別這樣,我……”他的態度軟了下來。

“我才不跟你鬧脾氣,沒意思。我現在作的是一般學生都會作的事,沒逾矩,也沒瞞你任何事,放心。”

他沉默約半分鍾,才又開口說:“我星期六就回去了,到時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想上哪兒你說。”

“星期六?不行,星期六我們係上有迎新舞會,我是工作人員,一早就要到禮堂布置場地了。”我笑說:“你不用急著趕回來。”

“迎新舞會?你從沒參加過那種無聊的玩意,怎麽突然說變就變?”聲音沉下來,他聲音裏有種壓抑下的憤怒:“你該不會……”

該不會什麽?他肯定又亂猜了,可是,我以往就是怕他胡思亂想,才克製自己不參加任何有興趣的活動,而現在,我不打算再壓抑下去了。

“我從不懷疑你,你也別懷疑我,想問什麽我都會跟你說。”這時我已經走出校門,看見某輛囂張的車擋在眾人出入的地方:“阿至哥到了,我先讓他開車回去,他每次都亂停車,害我好丟臉。”

掛斷電話,想著黑雞那張臉一定比平常更黑了。

一直到星期六早上,黑雞都還沒回來,我樂得安排自己的活動,早餐吃一吃就衝到學校去了。今天晚上英語學係跟物理學係合辦迎新舞會,我因為毛遂自薦,也成了工作人員之一,跟小強一起過來布置場地。

英語學係一向陰盛陽衰,男性新生少得可憐,大部分還不會跳舞,小強要他們上午就過來集合,集體教些簡單的舞步,我則負責清空場地,巡視環境,又跟幾個物理係派來支援的同學隨口哈拉,玩得不亦樂乎。

快中午時李孟涓來了,幫我們帶了便當跟冷飲,順便看看成果。

“整理得不錯,看來今晚的活動一定能辦的比往年風光。”她維持一貫的高雅,微笑點頭說。

“放心啦,我跟小華是黃金拍檔,兩人聯手,什麽事都能搞定!”小強拍拍我的肩膀,嘴巴有飯還說話,明顯搶著跟李孟涓邀功。

李孟涓又環顧了一下,說:“看樣子都差不多了,下午你們可以先回去洗個澡,換了衣服過來……咦,小華,你在等誰的電話嗎?”

自己的名字突然間被喊出來,害我差點鬆掉手裏的電話。

“啊,哦,對,我在等電話……”不自在,好像作壞事被抓到的感覺。

從剛才坐下來喘口氣後,我就一直拿電話出來看,確定電還足夠,功能也正常,心裏納悶,那隻黑雞不是說星期六回來嗎?怎麽到現在都還沒打電話過來說人到了?

難不成他也反彈,在那裏撐著不打電話來?還是由我打電話問他?可這樣又好像我很在乎他的遲歸,跟自己現在的行為矛盾。

忍著忍著,高速公路常塞車,他遲些回來是正常的,大不了以後叫他改搭高鐵,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從台北回到高雄,多好。

奇怪,我就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正想跟小強編個藉口回家看一下,負責現場音樂的視聽公司就過來架裝設備,我立刻跟前跟後的幫忙,時間就在苦幹實幹之下飛快的過去,等大致弄得差不多時,都五點多了,而舞會正式開始的時間是六點半,我和小強又趕緊各自回家洗澡更衣。

用跑百米的速度奔到公寓樓下的警衛室,當班的還是小楊,我立刻問:“你們老板回來了沒?”

小楊搖頭,說:“沒回來,倒是老板打電話來好幾次,問華少爺到家了沒。”

我這個臉上黑線啊!死黑雞,這種問題打電話直接問我就好,幹嘛問小楊?對,昨晚臨睡前我是有跟他交代說別老是打電話查勤,跟個婆娘似的,結果他居然改而騷擾小楊?

覺得好氣又好笑,可是心底有些暖暖的。

小楊又繼續說:“華少爺,等等,老板還讓宅急便送了東西給你,要你拿到之後趕快嚐一嚐鮮。”

我瞳眸一亮。黑雞每次出遠門好幾天不在的時候,在路上都會買些好吃好玩的給我,又為了讓我趕緊吃到玩到,他也總會托快遞公司送來。

拿了個冷凍包裹吹著口哨搭電梯,回到公寓裏立刻拆開,咦,銅鑼燒,還是雪藏銅鑼燒?也不矜持了,立刻打電話給他:“黑雞,你不是說今天回來,怎麽還沒到?”

“有些事耽擱了,現在還在高速公路上。”口氣依舊難聽,這幾天都這樣,我習慣了:“倒是你,你可終於回家了,一整天都在幹些什麽?”

“作苦工啊,我可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到處去撒野。”把電話夾在肩膀跟耳朵間,我歪著頭檢視這些銅鑼燒:“還以為你會按照老規矩帶太陽餅給我呢,怎麽這次是小朋友的點心啊?”

“你不喜歡?”他問。

“沒,愛死了,沒想到銅鑼燒裏居然可以夾冰淇淋餡……我先試試提拉米蘇口味的……”忍不住**,我立刻嚐一口。

“我想你一定吃膩了太陽餅,阿昱說台中這家店的點心不錯,還有宅配的服務,剛好讓你換個口味。”

我又咬了幾口,邊吃邊說:“黑雞,真的很好吃耶,餅皮彈q,內餡香濃,我等你回來一起享用。”

聽我這樣描述,黑雞原形畢露,用我熟到不能再熟的猥褻口吻說:“好,你吃了之後,我要直接品嚐你嘴裏的味道……”

“變態,好好的原味不嚐,偏要吃摻了我口水的東西。”罵完之後我看看時間,哇,都六點了,又趕緊對他交代:“黑雞,我洗個澡又要出門了,迎新舞會是六點半,我得趕緊報到。”

黑雞燃起新一輪的怒火:“你不是雜工嗎?舞會開始就不該有你的事了,頂多收拾殘局……難道你有了舞伴?”

要比誰的聲音大嗎?我比他更大聲:“誰說我有舞伴?小強說我練過武術,所以要負責舞會中的巡場,怕有外來份子搗亂滋事,責任重大你知不知道?”

老虎不發威他把我當病貓了。

“……舞會結束一定都很晚了,打個電話來,我讓阿誌去接你……不、不開車,他會徒步過去。”末了他說。

不開車?勉強可以接受,不過我還是有個小小的疑問。

“黑雞,這幾天你老是緊張兮兮,發生事了?”盡量用平淡的語氣問。

“沒錯,有些事……小弟,你別問太多,我會搞定一切的,相信我。”

又來了,秘密主義者,我討厭目前混沌不明的感覺,厭惡、厭惡至極,就好像自己在黑雞的心裏其實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不行,石華,不可以陷入自怨自憐的境地,不是已經下定決心,決不從他那裏來定義自己的價值嗎?我其實還有很多可拓展的空間,現在的學校,外來的工作環境,絕對不能被他綁死。

就算我一輩子離不開他也一樣。

又吃了兩個抹茶口味的銅鑼燒當晚餐,唔,真的很好吃,我把剩下的放在冷凍庫,要等黑雞回來一起吃,接著又快手快腳地洗了戰鬥澡。啊,忘了問小華,現場巡邏人員該穿什麽衣服?

算了,套件格子襯衫,穿上牛仔褲,隻要不妨礙行動的俐落度就行。

到舞會現場的時候,音樂已經揚起,穿著體麵的同學陸續到達,我在會場外繞一圈找到小強,天,他這是什麽打扮?頭發上抹了一堆發膠,平常垂下的頭發這時都豎了起來,還有身上那套衣服,簡直比黑雞的外國進口跑車還要囂張。

我反射性的從地上撿了顆石頭就想往他身上扔。

先聲奪人,他居然先指責起我來:“小華,你怎麽穿的根平常上課一樣?回去換過一套啦,沒有?我借你!”

“那更糟,我不想變成孔雀。”我說:“本人又不下場跳舞,穿那麽花俏做什麽?快點,你不是要我負責外場的治安嗎?有沒有警棍可以拿在手裏威風甩的?”

“拜托,這裏是舞會,不是鎮暴現場好不好?你隻要偶爾附近繞一圈就可以了,其餘時間給我站在入口處,有女同學經過就對她們笑一笑,邀請她們進去共襄盛舉。”

“這是牛郎店為了招攬客人才用的生意噱頭,死小強,你當我是什麽?”當場想脫下運動鞋砸他。

“當你是穩坐英語係第一把交椅的高級牛郎啊,放心,賣笑不賣身,我還會額外安排護衛站你身邊。”小強**笑像是老鴇。

我將剛才的妄想化為行動,讓他淡色的長褲上拓出一個漂亮的球鞋底印。

小強沒食言,真安排了兩位七爺八爺站我身邊,三個人一起充當門神;其餘的工作人員如果暫時沒事,也會跑到門口跟我們打嘴鼓,所以一點也不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