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曹越被襲的事件,在蓉城中學內傳得沸沸揚揚。

高中部辦公室裏,死寂得連繡花針落地聲都能清晰可聞,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這種令人窒息的寧靜才被打破。

“曹越…昨晚不是帶了兩個職業保鏢出校的麽,怎麽還會被人偷襲?”

“據我所了解的情況,那幫人下手非常狠毒,直接將曹越的四肢敲了個粉碎,就算他不按照賭約,主動向校方辭職,最少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內,都隻能躺在病**度日。”

“之前我還提醒他要小心,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又是一陣沉默。

其中一個體格健碩的男老師,冷喝道:“難道我們真的要被一個學生要挾嗎?難道我們就不能拿起法律的武器,維護自己的權利嗎?”

“我專門托人到曹越所在的醫院打聽過最新情況,事發後他的保鏢第一時間就報了警,在加上曹家在蓉城頗有勢力,警方絲毫不敢怠慢,可是調查的結果……”

“調查結果怎麽了,你倒是說啊,急死人了。”

那名老師淒笑說:“警方調出了所有監控攝像頭,並沒有發現可疑的跟蹤車輛不說,更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再加上曹越自己作死,特意選擇荒郊野外,給了對方痛下殺手的機會,從頭到尾連同兩個職業保鏢,愣是沒有看清任何一個襲擊者的相貌。”

“這件事情,擺明了就算韓少楓不是參與襲擊的人,也是背後主謀,情況顯而易見,為什麽警方不將他控製起來?”

“哪有那麽容易?”

“案發後警方就到學校來調查過,在事發時,別說韓少楓了,就連幾乎從來不上晚自習的趙星,也一直待在七班的教室裏寸步不離。”

“警方辦案講究真憑實據,在找不到任何證據和目擊證人的情況下,就算再怎麽懷疑韓少楓,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逍遙法外,並且將襲擊案列為了一樁懸案,已經不打算再調查下去了。”

“那…我們怎麽辦?”

這才是所有老師真正關心的話題。

曹越不僅不受學生的歡迎,他的生活作風和為人處世,這些老師同樣也接受不了,他們之前那般關切曹越的處境,隻不過是因為曹越所在的曹家,在蓉城頗有影響力,試圖以這種方式,化解他們自身的危機,卻不曾想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連背景非凡的曹越,在被人廢了的情況下,都隻能眼睜睜的束手無策,他們的背景和地位還不如曹越,又能怎樣?

“我…我受不了,不就是下跪道歉嗎?我這就去登門拜訪韓少楓母親。”

一個終於經受不住這種無形而窒息壓迫的老師,在精神處在即將崩潰邊緣之時,做出了決定。

“可是章老師,若是事情傳出去,肯定會淪為學校乃至於整個蓉城教育界的笑柄,以後還有什麽顏麵繼續在蓉城中學待下去?”

“那也總比現在強吧?”

“就說前天,我丈母娘從老家來看我,就因為我怕被人偷襲,沒能開車去接她

,我老婆對我意見非常大,已經和我分居了。”

“昨天有個同學聚會我也沒敢去,事後一個好友告訴我,不少人說我現在裝的很,說我這樣的人以後最好少接觸,再這樣下去,我的人際關係統統都得破壞殆盡,比起這些來,去向人家道歉又怎麽了?”

“事實上我們心裏都清楚,在摸底考試的事情上,的確是因為我們帶著有色眼光看問題,這也就不怪韓惠母子二人得勢不饒人了,就…就當是好好上了一課吧,隻要我們意識到從今往後不再這麽主觀武斷看待問題,還能發生這種憋屈的事?”

聽完章老師有些歇斯底裏的咆哮,其他老師也沉默了下來,其中有幾人的眼神已經浮現著精光,似在蠢蠢欲動的下定了某種決心。

……

高三七班。

第一節正課還沒有開始。

趙星賊頭賊腦將韓少楓拉到校區一處無人角落,低聲道:“老大,寒門的兄弟剛剛向我匯報了情況,咱們班有幾個任課老師出了學校,去的方向剛好是棚戶區,看來那群高高在在的傻叉總算是認慫了,現在我們該怎麽做?”

在曹越出事後,韓少楓就對這種情況絲半點不意外,不假思索說:“當然要回家看看了!”

趙星舉雙手讚同:“他娘的,腦補一下那些老師給幹媽下跪的畫麵,胖爺就有一種莫名的刺激和興奮,那還說啥?咱這就走。”

說完話後,趙星轉身便走,可是走出數米遠才發現韓少楓並沒有跟上來,而是折身返回教室,神情很是困惑:“老大,你這是弄啥?”

韓少楓癟嘴,瞅著趙星的眼神猶如是在看白癡:“哥現在是三好學生,現在是上課時間,既然要離校,當然得請假了,你以為哥像你,學校就是你家後花園,招呼也不打一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聽到韓少楓的話,趙星就差沒直接給大哥下跪:我說哥啊,咱說話可得憑良心,我這逃課的習慣也是你帶出來的好不好,咱摸著良心說,從初中那會兒開始,誰逃課的次數更多?

“曹越都被廢進醫院了,我們班現在又沒有班主任,能找誰請假?”

“當然是找班長咯!”

“我勒個去,你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和班長相處的機會啊,敢不敢再無恥點?”

結果趙星還是隨韓少楓返回教室,破天荒正兒八經的向顧清綰請了一個假,別說搞明白倆家夥請假的目的了,她還沒同意呢,人就已經跑了沒影,直是唬得班長大人一愣一愣:這算是請的哪門子的假呀,態度能不能誠懇一點兒?

……

韓惠為了將韓少楓撫養長大成人,無論是刮風下雨,這十多年來都會按時擺攤,今天自然也不會例外。

“你們要找韓少楓媽媽,她……咦,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韓嬸兒,你家來客人了!”

韓惠前腳剛下樓,後腳聲音便響起。

不明所以的韓惠抬眸看去,所謂的“客人”不是別人,赫然是高三七班的幾位任課老師,正在向街坊鄰居打聽她家的位置。

對於這一幕,韓惠一點兒都不例外,知子莫若母,她對韓少楓的“江湖地位”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這些心高氣傲的老師能夠出現在棚戶區,明顯是韓少楓有恃無恐的逼迫起到了作用。

韓惠走上前,感謝了一下鄰居,這才轉頭看向幾位老師。

最先主動提出登門致歉的章老師站出身來,環顧了一下四周:“韓媽媽,我們能不能去你家談談?”

韓惠點頭同意。

家中客廳。

章老師等人互相對視一眼:“韓媽媽,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韓惠看著章老師等人手中大袋小袋的禮品,無動於衷。

一上來就吃了閉門羹的章老師等人,這會兒反而放得開,丟臉不丟臉的問題也不去顧及了,在尷尬的氣氛中將禮品放在桌上,回過身來站成一排,作勢就要下跪。

“可以了!”

見到諸位老師這樣的動作,原本有些不近人情的韓惠,阻止了下來。

章老師一愣,隨即道:“韓媽媽,關於韓少楓同學摸底考試的事情,這幾天我們也有自我深刻檢討,我們承認在看待他的問題,並沒有站在一個公平的角度上,我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所以這次登門絕對是帶著足夠的誠意來的。”

“你是不是在責怪我們耽擱的時間太久了,沒有在第一時間向你致歉,如果是這樣的話……”

“你們誤會了。”

韓惠含笑說:“隻要你們肯來,我就已經原諒你們了。”

章老師等人麵麵相覷:“韓媽媽,你的意思是?”

韓惠歎了一口氣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我也知道少楓的脾氣和性格,平時肯定沒讓你們焦頭爛額,作為他的母親,我當然能夠理解你們的難處,用那樣的眼光去看待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我不僅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媽媽,更是社會上很多人瞧不起破壞人家家庭的壞女人,受人唾棄、白眼、羞辱,這些都是理應承受的,但是這樣的責備,能讓一個孩子去承擔嗎?”

“我隻是希望各位老師,能夠站在公平的態度上,給與他最起碼的尊重,因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同意了少楓的胡鬧。”

“你們畢竟為人師表,不是說帶完了這屆畢業班就不帶了,倘若真讓你們下跪,別說我不是那種蛇蠍心腸的女人,又讓我有什麽麵目去見當年教我尊師重道的梁瑞昌老師?”

“因此,你們根本就不用下跪,另外將帶來的禮物也帶走吧,我們家雖然窮,但是窮得也有骨氣,不需要用這種方式貪圖任何人什麽,從而達到緩解生存壓力的目的。”

說到這裏,韓惠似乎想到了什麽,再道:“另外,七班班長顧清綰那孩子,一直都在幫我兒子補習,而他最近這段時間都非常努力,每天都熬夜到淩晨兩三點,我一切都看在眼裏,因此我也希望,在你們否定一個人之前,能否冷靜的看待他人的努力的同時,給與懂得上進的人更多的支持和鼓勵,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蔑視和羞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