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天意難度(1/3)

徐子清大步跑進後院,卻看到師父慈念道人,正站在後院的“問仙堂”中,負手而立,望著牆上曆代觀主的畫像。

“子清,你回來了?”

離了雖有百米,慈念道人卻仿佛從背後看到了徐子清一般,先聲問話,隨即轉過身,慈祥的看著他。

慈念道人今年已經有八十多歲了,可歲月卻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隻是把他常年盤成發髻的頭發,和一尺多長的胡須染成了銀白。

他今天穿著一件雪色道袍,負手而立,身子站得筆直,雙眼炯炯有神,發散著一股充沛的精光。

再加之他修道多年養出的氣質,隱隱給人一種“天地浩然之氣,皆在我胸”的感覺。

“師父好,弟子子清完成師命,回觀複命。”徐子清忙幾步走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說道。

“不錯。”慈念道人上下打量一番徐子清後,目光在他肩頭的紅靈身上停了片刻。

那隻紅靈,似乎很通人性,注意到有人在觀察自己,忙昂著頭,啾啾的叫了幾聲,揮舞著翅膀做出回應。

慈念道人見狀,露出一抹極有深意的笑容,旋即再次看向了徐子清,笑道:“你的事,我已經算到了。雖然艱險,可終歸並無性命之危。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先回家休養一個月吧。”

不料,剛見麵就聽到師父讓自己下山,徐子清實在是難以接受,索性沒有照辦。

徐子清硬著頭皮,一臉疑慮和緊張,把自己從開始用天機符測生死,到除掉四旬小鬼的過程,全部和盤托出。

“天機符,畢竟也是人做的,是人就難度天意。何況天意本就瞬息萬變,豈有不變之理?那天下蒼生,豈不是出生時就注定一生業障和因果,天生便要善惡分明了?豈不知縱然是天地,初分之前也是混沌一片,善惡難辨。子清,你多心了。”

慈念道人的話,更加出乎徐子清的意料了。

但他馬上仔細的琢磨一番,卻又覺得師父所言,極為正確。

如果天意恒定,命運難改,那他們這些修道之人,又怎麽解

釋?

天地自有倫常,人就是人,仙就是仙、神便是神,各有界定。

修道之人,卻是要打破這種界定,以人之肉身,羽化成仙,乃至魂靈成神。

從某種層麵講,修道也正是逆了天意,以人身去改天命。

所以修道之人才講究懲惡揚善、匡扶正義、拯救蒼生,為的就是把逆天意、改天命的罪責,通過積德行善來抵消。

天機符測出了死字,可能是那一刻已經注定的命運。

但世間萬物,每時每刻又在發生著變化,興許某個不經意的舉動,便會改變最終的結果。

此時,自己活了下來,不正是最好的說明嗎?

“師父,弟子愚鈍了!您這一番論道,果然精妙,弟子參詳以後,收獲甚多!”

徐子清恍然大悟之餘,更加佩服師父了。

“這些事,你以後自然也會懂得。”

慈念道人捋著一尺多長的白須,滿意的點頭說道:

“有句話你要記在心中,人生在世,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某些人遇到了某些事,生歡死苦,方見分明。”

徐子清一頭霧水,心說師父平常說話很透徹,怎麽今天說得話,有些雲裏霧裏的讓人聽不明白?

可畢竟以師為尊,何況這幾句話從字麵意思上理解也很直白,再問下去,顯得自己更加愚笨了。

“好了,子清,小時不早了,你趕緊下山吧。”慈念道人慈祥的看著徐子清,同時把一張紙條遞給他。

紙條上用細毛筆寫了一行字——北海市歸安鎮徐家村,徐勇。

“你當年跟我上山時才8歲,你家的事……有點複雜。你回去見到你的父母自然就都知道了。十年未見,他們一定也很想你。”

這番話,說到徐子清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十年以來,他把慈山觀當成了家,把白衣如雪、來去如雪的修道生活,當成了未來。

但十年前的記憶片斷,卻總會不經意的浮在他的心頭上。

那兩個模糊的背影、那個殘破的小院……等等,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如今機緣已到,將要下山去見父母了,

他們會接受自己嗎?他們會把當年為什麽送自己修道的實情,一一講出嗎?

更重要的是,自己麵對著兩位僅在記憶中出現的親人,又將如何?

徐子清一陣默然,抬起頭,卻看到慈念道人那和藹的麵容和慈祥的目光,猶如一位長輩看著晚輩將要離開一樣,讓人不由得動容。

“師父,我……我不想下山,我不想回家……我……”

“不行。不想回家,是你的心魔所在。此魔不消,你的問道之路,必然艱險。去吧,去吧,我讓你大師兄給你準備了一些觀裏的特產,帶回去孝敬你父母。”

慈念道人揮揮手,微微一笑,轉身繼續望著牆上的畫像,再也不語。

徐子清愣在原地,猶豫半晌後,最終咬咬牙,轉身便離開了大殿。

走過後院,徐子清遠遠瞧見小禿驢坐在後院的長廊中,斜靠著紅木圓柱,把腦袋放在半曲的左腿上,臉上似笑非笑的斜看著天際。

“小禿驢,我……”

徐子清見狀忙向他打招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小禿驢沒家,自己現在突然有了家,怎麽和他開口講這件事?

他雖然表現的很成熟,但畢竟是個十歲的孩子,在山下,這種年齡的孩童正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童真之年。

這個小家夥的腦海裏,又是怎樣的回憶?

“徐師兄,你心中有事。”小禿驢把枕在膝蓋上的腦袋微微側了過來,笑道,“我心裏也有事。”

“小禿驢,你又學大人說話了。好了,我一會還得下山,北海的事還沒忙完呢。我說得那些新鮮事,回頭再和你說。”

小禿驢卻微微一笑,用孩童特有的笑容應道:“徐師兄,沒有……”

他話音未落,卻隻聽從前院傳來一聲深沉的問話:“慈念師兄,我來了!”

這話語相當不敬,顯然是來者不善。

可這裏是慈山觀啊,什麽家夥敢如此大膽?

徐子清正要和小禿驢去前院查看,忽然隻見慈念道人眉頭一擰,大步從“問仙堂”中走出。

“子清,快過來!”

“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