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一次短信接觸）
暮漸起，夕陽的餘暉散在窗簾之上，將套房裏映得通透明朗。
此時桌上還散亂碼放著大疊的文件資料，蔣希不自覺地伸了個懶腰，感覺身體像要散架了似的。
才是四月中旬，氣溫就攀升到了二十七度，此刻中央空調內徐徐送出涼風，發出輕微的呼呼聲。
“該死的文件！”心裏無端煩躁起來，蔣希用力將手裏的文件夾摔到地上，反身打開了跑步機。
慢跑有助於減壓，對於促進血液循環，增強身體新陳代謝的能力有很好的幫助。
這算什麽，算什麽啊！
蔣希苦苦一笑，心裏有聲音在呐喊。這種生活，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現在的自己，早已經完完全全地成為了父親的工具。
維護公司利益的工具。
步伐愈來愈猛，大顆的汗水開始順著蔣希的發線流淌下來，他有些自虐地用毛巾使勁擦臉，直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才終於收手。
自己明明有一個成為律師的夢想，夢想著將來有一天會手執重要線索，在法庭上同別人唇槍舌戰，鬥智鬥勇。
可是如今……
蔣希揉了揉眼，隨之環視周遭。
密不透風的寬敞套房絲毫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滿足感，現在的自己，分明就是牢籠中的金絲雀。
“我就是我，誰也管不著！”惡狠狠地甩出一句話，蔣希旋即重重地關上了室的玻璃拉門。
掛鍾上的時針和分針逐漸偏轉成九十度，程佳俊重重地打了個哈欠，用手背揉揉酸澀的眼睛。
從FS案子裏遺留下來的所有線索都擺在眼前了，程佳俊像洗牌似的將那些卡片攤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利用邏輯思維串聯那些隻言片語。
“很勉強呢！”程佳俊苦苦一笑，飛快地搔了搔腦袋。
“喲，還沒下班啊！”身後忽然響起了吳靖龍的聲音。
“哪有你這個做法醫的清閑呐，驗完了死屍就可以直接收工了。”程佳俊反身從他手裏奪過蛋撻，張嘴咬了一口，“FS的案子到現在都還拖著呢！上麵已經在發脾氣了，要是再搞不定，估計就得降我的職了！”
吳靖龍嘿嘿一笑，“這麽喪氣的話，可不像是你程佳俊會說的。”說著，他隨手牽來一張椅子，將胳膊搭在程佳俊的肩上，“不然……哥倆去喝口酒，也好解解悶。”
“現在可不行。”程佳俊將手貼在臉上，用力搓了搓麵皮，見他打開抽屜取出煙盒，叼了一根在嘴上，“我忙著整理線索呢！”
“切！”吳靖龍擺擺手，“現在像你這麽好的上司，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咯！讓自己的下屬下班去談戀愛，自己卻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抽悶煙.”
“你羨慕啊？”程佳俊調侃他道：“不然你轉行當警員，做我下屬得了。”
“你想得！”吳靖龍伸了個懶腰，“我覺得做法醫挺好的，雖然整天對著死人又摸又蹭，說出去不大好聽，可是卻很自由哇，哪像你們當警察的，都不知道熬到什麽時候才有一天假。”
程佳俊不置可否，仍是埋首檢索起了手邊的證言。
吳靖龍看到程佳俊工作這麽拚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見他歎了口氣，問道：“我去泡茶了，你……”
“咖啡！”程佳俊頭也不抬地搶先回答。
“靠！”吳靖龍甩出一句，轉身走入了茶水間。
蒸騰的水汽當中隱隱勾勒出一個人影，蔣希刻意把臉湊近噴灑著熱水的蓮蓬頭，直到水倒灌進鼻腔，他才有意識地用幹毛巾擦了擦臉。
窗外的愈發靜謐起來，蔣希胡亂裹了睡袍，獨自站在窗戶邊發呆。
沒想到看過了成百上千遍的景，現在還是很吸引人。那些在暗當中綴連成串的燈光五斑斕，被人鑲嵌在水泥建築物的各個棱角之上，隻有在幕降臨的時候，才會在人們的眼前展現出一點本。
遠處環形的立交橋之上還兀自奔流著大小車輛，蔣希認真地盯著那些車燈，心下揣測此刻是不是有人同自己一樣落寞，同樣站在窗前，同樣觀望著景，也同樣在腦子裏勾繪著大都市裏醉紙迷金的奢華生活。
可是自己，明明很不甘心……
壓抑的內心根本違拗了臉上的淡然神，他蹙了蹙眉，感覺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反叛情緒。而這一刻，這種情緒分明上升到了最大的程度。
蔣希猛地舉起茶幾上的一個玻璃杯，用力將它摔到了地上。
看著地上的玻璃渣，他終於有了幾分快感，不料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顯示有了新的短信。
“摔死你個丫挺的……”蔣希操起手機，正準備將它砸爛，不想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屏幕，上麵顯示的竟然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切，誰這麽無聊……”蔣希早有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泄，正好有人撞槍口上了，罵他三兩句也不錯。
短信的內容簡單明了，“晚上好！”
“好你個頭，去死！”蔣希揚了揚嘴角，當下就回了條短消息。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蔣希還在煩悶，遂不耐煩地問道：“誰呀？”
“是我啊，快開門！”李歆穎催促道。
“這麽晚了，瞎轉什麽，回去睡覺去！”蔣希有些不爽道。
“開門呐，快點開門！”門外雨點般的敲門聲愈演愈烈，蔣希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從煩躁中冷靜下來，三兩步衝到門前將門打開。
“再不開我就踹啦——”李歆穎剛抬起腳，不想蔣希已然扒著門框，狠狠地瞪著她。
“你有完沒完？”蔣希沒好氣道。
“什麽啊？”迎麵的怒氣讓李歆穎摸不著頭腦，她嘿嘿一笑，忽然拽住了蔣希的胳膊，撒嬌說：“電腦的無線網卡出了問題，你趕緊幫我去看看……”
突如其來的厭惡感讓蔣希險些喘不過氣，本想盡力壓抑住自己失控的情緒，不料話到嘴邊便脫口而出，“你腦殘啦！不知道打門邊的電話叫服務員麽？”
李歆穎怔住了，她疑惑地看著蔣希，大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衝我吼什麽，我惹你啦？”
“沒事我就關門了！”蔣希沒好氣地甩出一句，轉身準備關門，不料李歆穎用力將門撐住，死不罷手地喊道：“不準關門——”
“神經病！”蔣希硬生生將門頂了回去，才轉過身，就聽到了李歆穎狠命用腳踹門的巨大聲響。
踹吧，有本事你就把門給踹開！
蔣希氣衝衝地來到室，擰開水龍頭，胡亂地接了一捧水就往臉上潑。
冰冷的觸感或多或少地淡化了心裏升起的無名火，等蔣希從室裏走出來的時候，門外已然沒了聲響，看來李大發完一通脾氣之後便乖乖地回了房間。
正在這時，短促的短信鈴聲又響了起來，蔣希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從靠枕後麵摸出了手機。
還是剛才的陌生號碼。
蔣希皺了皺眉，仍是翻開了信箱。
“幹嘛這麽大火？”對方似乎並沒有想還嘴的打算。
“你是誰呀？”蔣希當即回複了過去。
約莫過了二十秒，陌生的號碼又來了，蔣希迫不及待地翻查，立刻便愣在了原地。
“蔣董事長真是貴人多忘事，咱們中午才吃過飯的。”
是程警？蔣希吃了一驚，臉上隨之浮現出尷尬的神。
“不好意思，我剛才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你。”蔣希想了想，遂在屏幕上按出了一行字，懷著忐忑的心情將短信發了過去。
短暫的鈴音打破了套房內片刻的沉默，蔣希有些期待地握住了手機，訕訕地打開了短信的內容。
“是有人招惹你了，還是工作太累？不然找在下發泄好了，在下自詡‘江湖第一好人’，絕對不生氣。”
極富有幽默感的回複頓時讓蔣希輕鬆了不少，他認真地對著手機屏幕，臉上自然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警，照你這麽說的話，那那些被你關進牢房裏的犯人都可以找你發泄咯？”蔣希發完短信，隨即起身泡了杯咖啡。
愈加濃重，無風的晚總能夠聽到一些隱約的狗吠，此刻刑事科辦公室依舊亮著燈，吳靖龍走進來的時候，程佳俊正對著手機屏幕傻笑。
“這麽高興？”吳靖龍有心調侃程佳俊，他放下手裏的咖啡杯，一把將程佳俊的手機奪了過來，“該不會是在跟你的小情人私通密話吧？”
“別開玩笑了，趕緊給我！”程佳俊被嚇了一跳，見他忽然板起臉，唬得吳靖龍連忙將手機遞還了過去。
“切，捉弄你一下而已，幹嘛這麽認真！”吳靖龍不滿地嘀咕了幾句，一臉無趣地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見吳靖龍總算走了，程佳俊方才吐了口氣，不料手機震動了幾下，上麵顯示有新的短信。
“警，如果讓你做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你會怎麽想？”
突兀的短信內容著實讓程佳俊費解，他用手肘撐著腦袋，左思右想了一會兒，方才小心地回複了過去。
“那就要分情況了，如果是為了重要的人，可能會想到自我犧牲一下，如果不是的話，應該沒有必要折磨自己。”
窗外猛然傳來黑鴉嘎嘎的叫嚷，驚得蔣希差點把手機掉進咖啡杯中，他饒有興致地分析著短信的內容，原本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警，你個人覺得，感情是怎麽一回？”當蔣希敲下這些字的時候，忽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懵懂的孩童。
“呃……不太清楚，可能就像觸電一樣吧，就是突然間遇見一個人，然後對她很有好感，想要去親近她……”
“噢……那警有朋友了嗎？”不自覺的一句問話，羞得蔣希滿麵通紅，他隨手攬過一個鵝絨抱枕，用力摩挲側臉。
“還沒……不過你朋友倒是挺漂亮的，人也大方……”
望著手機屏上的內容，蔣希本能地翻了翻白眼，“她不是我朋友，我也不喜歡她。”
發送消息的時候，蔣希忽然間捕捉到了自己內心的期待。
“噢！”短暫的字眼似乎透著輕鬆的語調。
“對了，可能以後咱們還會有很多見麵的機會，蔣希小朋友！”
對方的口吻明顯是在倚老賣老，蔣希有些忍俊不，隨之回了一條，“既然這樣，那我叫你大叔好了。”
“好哇，我想我這年齡也足夠做你叔叔了！”
沒想到那頭回答得這麽爽快，蔣希一個人躲在被子裏笑出了聲，就連他自己都被這種舉動嚇了一跳。
“那……晚安咯，小朋友！”
“晚安，大叔。”
終於發完了最後的一條短消息，蔣希拚命地將臉埋在枕頭裏，體味著麵部短暫的灼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