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親爹

聽了穆雲翼的建議,陳鶴軒笑道:“哪裏就至於當做祖宗供起來了,你隻拿他當小北他們一樣就行,在你店裏做個夥計,或者先生,他也是能夠讀書識字的,肯定能給你辦好,翁掌櫃不如你心細,再說酒樓裏的煙火油汙太重,憑白地玷汙了他那樣的謫仙般的氣質,還是放在你那裏,添上一縷茶香,才是最好的。『*(.)』”

穆雲翼大搖其頭:“俺那裏店小力薄,供養不起這樣的‘謫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陳鶴軒好說歹說,他隻說養活不起,幾次之後,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他到你那裏當夥計,你隻管支使他幹活,做的不好,你來找我,我替你調|教他,有了事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你不用給他發月前,每年你那店契銀錢上,再減五十兩如何?”

穆雲翼聽他這麽說,方才答應下來,又拿了紙筆,寫了一份契約,講明青蘿到他店裏做夥計,傷亡病痛全都不負責任,陳鶴軒每年還要給他五十兩銀子,因為青蘿現在屬於陳鶴軒的家奴,所以陳鶴軒完全可以代他簽署這樣的合同。

陳鶴軒拿著契約跟穆雲翼苦笑:“這種契約,天底下也就我能跟你簽下來,長這麽大,我還是頭一次做這樣的虧本買賣。”

穆雲翼道:“你果真是薄情的,嘴上說的心肝,什麽謫仙之類,就好像真的特別把人家放在心上一樣,結果實際做起來,卻又如同扔掉一雙破鞋。”

陳鶴軒叫屈:“我要真的不把他放在心上,早就轉手把他賣給別人了,還用得著這樣又搭人情又搭銀子地求你麽?”

穆雲翼白了他一眼,晃著契約說:“有了這東西,我可以隨便奴役他幹活,你簽了這個東西不是把他送入火坑麽?回頭前腳走,我後腳就能折磨死他,你還說是為他著想?”

陳鶴軒笑道:“這不是雲翼嘛,我知道你心腸好,是咱們縣裏有名的仁義無雙小先生,才高八鬥少君子,定然能夠照顧好他,小北他們不都跟你過得挺好麽?必不會發狠作踐人的,若是換了別人,我是再不肯跟他簽這樣的契約的。”

“少臭美了!”穆雲翼撇了撇嘴,他發現自己跟陳鶴軒的愛情觀和價值觀根本不搭界,說再多都是廢話,於是拱了拱手,就轉身走了。

他心裏頭不高興,下午講完了書就回到鬆林街,進門就看見高以清眼淚汪汪的,其他幾個小朋友神色也都很不好,便驚訝地問道:“你們怎麽了?誰欺負你們了?”

高以清哭著說:“元寶哥哥,你幫大出學費好不好?你以後不用給我買衣裳了,冬天的衣服也不用買,我就穿去年的,還有,我過年的紅包也不要了……”

穆雲翼捏了捏他的小臉,疑惑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啊?”

計春時也是眼睛紅紅地說:“昨天跟大包子說今天考試,隻要能得優就可以去義學讀書了,他回家就跟他爺爺說也要去義學,昨天晚上回家之後,他五叔知道這事,就鬧了起來,他叔叔嬸子都不同意,他奶也向著他五叔,牛大叔也沒辦法,他今天來,聽說我們都能去上學,當時就哭了。”他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來,裏頭有不少銅錢,“這些是我們幾個攢下來的,也隻有五十八文錢,距離三兩銀子,還差得遠呢。”

穆雲翼拿過荷包,把銅錢倒在大杏樹底下的課桌上:“這都是你們攢下來的?”

高以清和計家兄弟搶著答應,唯有墨香慚愧地低了頭,他的錢都由高學紅收著,手裏頭根本沒有錢,高以清抱著穆雲翼的胳膊央求:“求你了元寶哥哥,我知道你天底下最好的,你都替小刀螂拿了,就幫大包子也出了吧,他很可憐的,在家裏他叔總打他,他五叔不願意讓他跟我們玩,自從聽說他白天在我們這裏玩,就總打他,每次來都青一塊紫一塊的,前幾天還用硯台給他頭上砸了個大包,都出血了,要是不幫他,他遲早要被他五叔打死的。”

穆雲翼沒想到牛五郎越發地變|態了,簡直就是個*狂啊,不過這是牛家的事,他跟牛元義毫無關係,也沒辦法替他出頭,他把銅錢都撿起來裝回荷包裏,遞還給計春時:“這錢你們拿回去自己留著花吧,至於大寶的事,等明兒牛大叔來,我跟他好好說說。”

第二天牛老大來送柴,穆雲翼就把這事跟他說了,牛老大一聽,就落下淚來:“我就這麽一個大孫子,當年他爹被拉壯丁,強征入關,臨走之前就跟說我:‘爹啊,我這一去恐怕就回不來了,要是真有什麽不測,山杏年輕,願意再走一步也隨她,她這幾年照顧我,侍奉你們二老,又給咱們家添了長孫,功勞不小,不能虧待了她,至於大寶,就全靠您護著了,把他養大*,我就算是死在外地,也遙祭上香的。’我的兒啊……”

提起大兒子,牛老大是老淚縱橫,牛元義也抱著爺爺大腿跟著哭,高以清他們幾個小孩子收了感染,一起哭出來,穆雲翼趕緊一麵勸慰牛老漢,一麵嗬斥小孩們,高以純斷了切好了的西瓜出來:“大哥哥走得早,那也沒辦法,黃泉路上無老少,大叔還是得把希望放在活人身上。”

牛老大也知道大清早的在人家院裏這麽哭兒子太晦氣,連忙止住了悲聲:“我們家大寶不討人嫌,從小就極乖巧的,隻是我們家那個牛心古怪看不上他,原來大寶都是跟我門老兩口在上屋睡,後來五郎鬧得太厲害,非讓他回廂房跟我們那兒媳婦睡才拉倒。”他跟穆雲翼說,“元寶,你不知道,大寶上學的錢,我早都準備好了,隻是不敢拿出來啊,萬一他們知道我給大寶存了錢上學,非把房蓋挑起來不可。”

穆雲翼看了高以純一眼,高以純微微點頭,穆雲翼便道:“大叔,您有什麽難處你?*隼矗液鴕源扛韁灰馨鐧蒙廈Γ塗隙ú換崢醋諾模ツ甓煲皇悄洗醫牽乙膊荒芊⒄溝澆裉煺庋擋歡ㄔ繚詬嘸冶荒僑喝俗骷懶耍凳薔讓饕膊晃!?br/

“你可別這麽說,元寶你是有能耐的,即使不帶你進城,你也早晚能發達的。”牛老大說道,“我就尋思,你能不能收下大寶,讓他給你做幹兒子,我知道這有點過分,但是……”老頭又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我……我活不了幾年了啊……”

穆雲翼趕緊說:“大叔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您福大命大,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呢。”

牛老大搖頭說:“我自己的身子我都知道,去年冬天就有些不好,今年開春還咳血,這幾個月飯量漸少,身上也沒勁,恐怕是要不中用了,別的我都不擔心,唯有大寶這孩子我放不下,我活著還能護著他幾年,哪天我撒手走了,他可怎麽辦啊?原來我打算的是,能再多活幾年,把他養大*,頂門立戶,娶了媳婦,我就把他們幾房都分了家,各過各的,可是現在看來,是活不到那時候了,我大兒子臨走之前托付我把大寶好生養大,我要是做不到,將來怎麽到地底下見他啊!”

穆雲翼也覺得鼻子發酸,忍不住地眼淚汪汪:“牛大叔,你不用擔心,首先你的病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十有八|九還是能治好的,另外大寶你也不用擔心,不管您在或不在,他有什麽不好我都不能幹看著,肯定會管他的。”

牛老大又是慚愧又是感動,從座上起身,就跪在地上給穆雲翼和高以純磕頭,把兩人嚇了一跳,趕緊把他強拉起來:“大叔你這是幹什麽,你不是折我們的壽麽。”

牛老大讓牛元義給二人跪下:“你爹沒有了,以後他們倆就是你的爹,你要像孝順你親爹一樣孝順他們,將來養他們的老,要是對他們不敬,我和你爹在天之靈也不會饒你的!”

高以純去攙扶牛元義,穆雲翼勸道:“不用這個,我們才比他大幾歲,哪裏就能當他的爹來?況且……”

牛老大固執地道:“你們本就比他大一輩,這是順理成章的,讓他磕頭。”

高以純看了穆雲翼一眼,他倆都看出來,這是牛老大想要讓兩人以後護著牛元義,尤其是在自己過世之後,插手高家的事,也有說法,畢竟他們兩個是牛元義的幹爹,牛家人欺負牛元義,他們去說理也是名正言順,牛老大這般懇求,他們也沒法拒絕。

高以純見穆雲翼衝他微微點頭點頭,也就住了手,牛元義先給高以純磕了九個頭,叫了爹,高以純別扭地答應了,又給穆雲翼磕了九個頭,仍要叫爹,穆雲翼道:“都喊爹不好,平時容易叫混,你喊我‘爸元義依言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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