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偉大光榮正確

轉眼之間,穆雲翼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年光景了,去年這個時候,他還在農村和縣城裏兩頭跑,風裏來雪裏去,如今已經成為站著房躺著地的小地主,多少個人看著他臉色過日子。『.

聽著外麵越來越烈的風聲,感受著褥子地下的炕麵和對麵人身體穿來的熊熊熱量,穆雲翼心裏頭想著:上輩子雖然死得早,但從小到大,集盡了父母兄長,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萬般寵愛於一身,在家裏是寵兒,在學校裏是驕子,已是活得值了。

這輩子雖說條件沒有上輩子好,但穿金戴銀,衣食無憂,甚至隻要他願意,可以隨便找二三十個帥哥*來伺候自己,徹底腐|敗到底,真正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這方麵來講,又是上輩子所得不到的。所以這輩子也值了。

穆雲翼不再怨恨老天不公,隻覺得,等明年再考中一個秀才,有了功名護身符,這輩子也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縱情享受了,他這個身子才十一歲,還有好多年可以揮霍的。

他不是傻子,又是兩世彎的,對這方麵的事情比普通人更加敏感,高以純對他的感覺,他不是沒有感覺出來,那絕對已經超過了兄弟的程度,畢竟他對小五可沒有這樣夾菜喂飯,洗手洗腳,動輒摟抱親吻的時候。

從相看男朋友的角度來看,高以純無疑是個難得的,既有一手絕佳的廚藝,又願意勤懇幹活養家,自己幹或者不幹,他都毫無怨懟,自己是現在的小先生,亦或是當年沒人要的小孩,他都一同視之,當年能從自己兩個窩頭裏分出一個來給自己,現在也能不辭勞苦地點燈熬油給自己在書箱上雕花。心細如發,對自己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可以說是這樣的好男人在上輩子根本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估計這輩子也很難再找到一個。

對於去年的高以純,穆雲翼把他當恩人,今年的高以純,穆雲翼把他當親人,至於將來是不是能成為愛人……事實上,高以純正是他喜歡的類型,雙眼皮,高鼻梁,包嘴唇,這些都是穆雲翼上輩子找男朋友的標準,高以純完全具備,隻是在穆雲翼心裏頭,高以純還是個孩子,十四歲,還沒成年呢!他潛意識裏根本就沒有找這麽小的子處朋友的感覺,所以一直都沒有回應高以純。

不過高以純的所作所為,越來越直白了,這所房宅,他根本就是在當做新房來布置,而且點明隻有他們兩個過來,連小五也被留在鬆林街了,穆雲翼有些猶豫,他覺得自己應該跟高以純說清楚,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以免白耽誤對方。但是他又覺得,高以純不過才十四歲,還是虛歲,不過是情竇初開,對同|性或者異性有點朦朦朧朧的好感,倒也正常,如果自己跟他把事情挑明,反倒讓他徹底彎過來,並且越陷越深……未必就是好事。

就在過來的第二個年頭,入冬後的場雪夜,聽著外麵呼呼地北風,穆雲翼失眠了。

當擁有了人生中第一份屬於自己的產業,開張當晚,聽著外麵呼呼地北風,高以純失眠了。

兩個人相擁到了下半夜,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穆雲翼睜眼,被窩裏已然暖暖的,他用手摸了摸,火炕已經又燒起來了,身旁空空的,高以純早已經起了。

他從被窩裏爬出來,穿上衣褲長袍,圍上大帶,係了燈籠穗絲絛,再穿上襪子靴子,披散著頭發走出來。

方推開門,外頭竟下了大雪,房上、樹上一片雪白,院子裏的雪卻都打掃起來,在角落裏堆了四個大雪堆。

冷風撲麵,讓穆雲翼精神為之一振,吞吐了幾口濁氣,正好高以純從東廂廚房裏出來,看他站在門口,便走過來:“剛起炕就出來,小心被冷風吹了頭痛,快進屋裏去。”他不由分說把穆雲翼推回屋裏,關了門,然後去後麵灶火間裏端出一盆熱水,放在客廳角落的盆架子上,“過來,我幫你洗頭。”

穆雲翼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洗就行,前麵客人多麽?你忙吧。”

高以純挽起袖子,拉他過來:“你胳膊太短,這個架子高,你自己洗非弄得一身水不可,還是我給你弄吧,前頭也不用你*心,不過十幾個吃早點的,花卷,各樣粥點,全都已經弄好了,今天特別做了山藥核桃粥,還有你最愛吃的奶油小花卷,都單獨留出來在火牆上聞著呢,等洗完頭發,我就給你端過來。”

穆雲翼到了臉盆架前麵,俯□,高以純把他的頭發浸在水裏清洗,打濕之後,再擦洗發粉,所謂洗發粉是穆雲翼的叫法,這個世界用來洗頭發的東西有很多種,窮人家用淘米水,富裕點的用皂角粉,再有錢的用豬茯苓,還有用木槿葉,或者柏樹葉桃樹枝之類的。而且古人尤其注重養生,做出來的東西裏頭通常會添加各種藥材和香料,譬如穆雲翼買的這個裏頭就有何首烏的粉在裏頭,還有其他藥品香料,真真是純中藥製劑,洗完之後,香氣襲人,而且時間長了,又黑又亮。

高以純先給他洗了頭發,然後又給他洗頭皮,用手指輕輕按摩搓撓,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換了清水漂洗幹淨,洗了手臉,再拿過大毛巾擦幹:“你不是說早上起來之後,要先和一杯溫水嘛,都在後頭灶間裏火牆上晾著呢,你自己去拿了喝,我去給你端飯,等頭發徹底幹了之後,我再幫你挽上。”

穆雲翼到了後邊灶間裏,兩個爐灶都生著火,貼著北牆半米寬的火牆上放著一個青瓷酒壺,旁邊有青瓷蓋碗,他拿過來倒了一杯,喝到嘴裏,微微感覺有些燙嘴,這個溫度卻是正好。

重新坐回木沙發上,穆雲翼目光有些呆滯,心裏頭隱隱覺得,不能任由自己就這麽徹底腐|敗下去,但是又找不出理由來拒絕高以純,事實上他也挺喜歡高以純的,畢竟被人這樣照顧,是難得的幸福,隻是……現在年紀都太小了啊,如果大家都是成年人,以當年穆家二少的脾性,有人對他這樣的好,他早就把人撲在炕上,吃幹抹淨了。

他在這裏糾結著,高以純已經提著食盒進來了,果然,一碗噴香的山藥核桃粥,八個奶油小花卷,還有一碟子高以純親手拌的酸辣土豆絲小菜,全都是穆雲翼最喜歡吃的,肚子裏已經咕咕開叫了,他很快把糾結都拋到腦後,拿起瓷匙開始吃起來。

高以純說:“等吃完了,你就去西屋讀書,火炕早已經燒上了,你要是嫌冷,我再拿一個炭火盆過來,我過會來收碗。”站起來時,又想一件事來,“對了,早上小益和小五他們幾個都過來要給你請安,說是在義學裏新學的規矩,他們父母都不在這裏,就你是個‘師長如父’的,你昨天晚上沒睡好,我就給你擋駕了,讓他們明天再來。”

穆雲翼拿著瓷匙,抬起頭,用大眼睛炯炯地看他:“你怎麽知道我昨天晚上沒睡好?”

高以純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你昨天是我抱著睡了一夜,你一翻身我都知道。”胡亂地解釋了兩句,然後有些慌張地走了,剩下穆雲翼一個人端著粥碗,一邊笑一邊吸溜吸溜喝粥。

吃完飯,穆雲翼就到西屋做功課,就這去年院試的題目,做了一篇文章,跟去年院試頭名對比,再把範舉人過去批示過的文章拿出來對比,字斟句酌,反複咂摸。

臨近中午的時候,薑瑜忽然來了,拿了前幾日穆雲翼給他立得二十道題目過來:“小先生,這些題目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做好了,請您過目。”

他在穆雲翼麵前,向來是無比拘謹的,這時候更是畢恭畢敬,雙手呈上功課,然後一臉緊張地垂首站在一邊,那模樣幾乎就跟小學生站在判卷老師旁邊一樣。

穆雲翼接過來,拿過紅筆在上麵隨手批注:“這第一個就離題萬裏了,這句話是《論語》上麵的‘唯仁者能好人,能”,這句話你私塾裏的先生是怎麽給你講的?”

薑瑜見自己做的錯了,更有些手足無措了:“沒……沒怎麽講,就說隻有仁者,才能說誰是好的,誰是壞的,而平常人不……不可。”

穆雲翼道:“這句話可以有許多中解釋,譬如,隻有仁者才能喜歡人,能厭惡人,因為仁者秉承著仁心仁德,好人者,是為人好,惡人者,也是為了別人好,我們常人則不可,因為我們惡人,心裏是希望對方不好;第二中解釋,是隻有心存仁義的,才能真切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而平常人,心裏有偏見,看到的都是表麵的假象;種……第七種,是說隻有仁者,才能夠公正地喜愛應當喜愛的人,厭惡應當厭惡的人,而不像我們平常人這樣為了名利去決定喜惡……”

薑瑜聽完這麽一大段話,對穆雲翼的敬畏立刻又加深了一百多層,自己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來解釋,人家隨口?*鍪粗鄭獠罹嗍翟謔翹罅耍搶拍源焓植煉鍆返睦浜埂?br/

穆雲翼道:“八股文裏,全從四書五經裏出題,一句話,正說反說,斷開說,連在一塊說,可以有無數種解釋,你必須得肚子裏有貨,存著那麽四五種說法,然後再從中挑出一個最偉光正的,也就是歌頌朝廷,記住是歌頌朝廷,不是某個官員或者皇上,否則會被人說你沒有風骨,隻知道拍馬屁,你要說超挺好,偉大、光榮、正確,挑出這樣一個意思來破題,然後再起承轉合,後麵的功夫才能用得上,否則一上來題目就破的不好,考官誰還會往下看你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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