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炕霸

穆雲翼其實早就想收個徒弟,跟自己說對口相聲,隻是顧慮不少,首先是社會地位問題,這個時代階級觀念極重,並不僅僅是別人如何看待自己,如果單是被別人鄙視,穆雲翼也是不在乎的,而階級不同,牽涉到的利益天差地別,甚至若真淪入倡優歌伎一類可就慘了,到時候身不由己,任是誰也能來隨便欺淩作踐,小命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裏了。

這個時候的曆史在元末時候轉了個彎,開國皇帝也姓朱,國號也叫大明,也發生過叔叔奪權,逼走侄兒的政變,不過其他的又有很多不一樣,開國才一百來年的功夫,說書先生這一行當,據說發源於唐宋,最開始是寺廟大和尚講經,後來發展到評詞、評話講故事,在宋代就開始流行。

初時是極高雅的,有點坐而論道的意思,是上層貴族知識分子獨有的,後來逐漸走入民間,據說在宋朝後期,甚至有的說書先生直接到妓院裏麵講書,社會地位一落千丈,再後來經過蒙元大亂,山河淪喪,知識傳承也大量遺失。

等到明朝開國之後,能讀書會寫字的人,十村八店裏都屬於鳳毛麟角的人物,經過百年,元氣初複,但識字的人仍然是少數,說書先生的身份得到重新定位,現在正處於一個不確定的使其,往上一步,那就是受人尊敬的知識分子,往下一步,就成了人人可以淩辱欺壓的娼妓優伶。

中國人比較鄙視裝醜賣乖,以色侍人的行當,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種拋頭露麵,靠著插科打諢取悅於人的行當,更是比勞力者還要不如,近乎小醜一樣,穆雲翼時常在說書間隙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滿腹經綸,才高八鬥,傳播知識,教化貧民的角色,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也不停地拐彎抹角,做些心理暗示,讓聽眾們深以為然。

我講段故事,單純地逗你發笑,讓你高興,這就是插科打諢,戲子小醜一流,我要教化你,給你講古說今,教給你一些道理,這就是知識分子,走到哪都要被人尊稱一聲“先生”。每每想到這裏,穆雲翼都要苦笑:沒想到自己作為郭德綱的鐵杆粉絲,如今倒要被逼著說主流相聲。

單口相聲還可以歸入為評書一類,對口相聲就沒辦法了,那些個包袱一個接一個地抖出來,按照這個世界的風俗看法,就是小醜戲子一樣供人取樂的卑賤行當了。

所以他雖然很想找個人跟自己說對口相聲,但一直都沒有付諸行動,而且這個時代收徒弟也很有講究的,一般都是師父管徒弟的吃住挑費,徒弟白給師父幹上幾年活,少則半年,多則數年,穆雲翼現在養活自己,再加上高家兩個兄弟也隻是勉強,畢竟他不想勒緊褲腰帶吃糠咽菜,掙得雖然不少,但想要過得好點,錢也不禁花,現在又添一張嘴,生活水平可就要下降了。

不過既然收了商益,穆雲翼也不會虧待他,先跟李掌櫃說,讓他跟著在茶樓裏做夥計,最近茶樓裏生意火爆,原來四個夥計已經開始有點不敷使用,原本李掌櫃還說等過完年再招來兩個,如今讓商益來正好,隻不過他不像安小北他們會茶道,招待不了講究的客人,時間上又要隨著穆雲翼,便定位臨時工性質,每個月隻有一串錢,平均下來,每天隻有三文錢多點,不過茶樓裏包吃包住,又跟穆雲翼一樣每個月三天休假,工作期間生病受傷,店裏也給拿錢治,待遇還算是不錯的。

按照現在的法律,他那一串錢也是由穆雲翼領的,當然,穆雲翼也不差這一串錢,主要是給他在城裏找個能夠吃住的地方,每天除了幫著劈些柴禾,燒些熱水之外,主要還是得在穆雲翼身邊伺候著,並且還要完成他教給的功課。

從庫房裏拿了被褥到後院,在炕上收拾個鋪位給商益,因是冬天,西側的炕頭位置是江春水,然後依次為白娃、曲池,最後是安小北,這下商益來了,安小北想要再往東側炕梢挪一個位置,被穆雲翼製止了:“到底有個先來後到,不能占你的位置,你隻要幫我平時多看顧他點,我這裏就感激不盡了。”

悅然茶樓的四個夥計,對穆雲翼的態度可不盡相同,安小北是最和氣的,凡事寧可自己吃虧,也很少拒絕別人,對穆雲翼更是有著一種上趕著討好的意思,時常主動幫忙做事;白娃身上帶著一種名角頭牌的驕傲,心也是很高的,從心裏很是看不上穆雲翼,穆雲翼不止一次地聽見他在背後用那種很不屑的語氣說自己;曲池是個沒什麽主見的,當年跟白娃一起被賣到長春院,又是一起被陳鶴軒贖出來,成天跟他形影不離,事事都以他馬首是瞻,因此也是對穆雲翼敬而遠之。

江春水年紀最大,今年十六歲,長得也最高壯,作風行事難免有些霸道,自以為吹拉彈唱,笙管笛簫,琴棋書畫,詩詞茶道,無所不會,無所不精,每個月卻隻能掙得三錢銀子,穆雲翼不過會說些故事,動動嘴巴,每個月就掙到將近十兩,這讓他心裏很是不平衡,他原來在長春院裏,時常遇到大客戶,隨手打賞就是五十兩,過慣了有錢人的生活,如今再過苦日子,本就覺得難熬,被穆雲翼這麽一刺激,更是煩悶異常,因此對於穆雲翼也是看不上的。

前些日子,陳鶴軒要把穆雲翼帶到府城裏,買房置地,養將起來,這更讓江春水醋意橫生,被陳鶴軒帶去府城,這份待遇可是他們四個求了好久而不得的。白娃雖然也恨嫉妒穆雲翼,但還知道隱忍,江春水霸道慣了,這回怒氣積攢,難免就表露出來,原本穆雲翼跟他沒什麽交集,還可相安無事,這回來了一個商益,終於給他尋到由頭爆發起來。

當天晚上,是他做的飯,特地不燒太多火,導致炕梢那邊商益那裏冰涼一片,商益頭一天來,不好說什麽,隻能默默忍了,安小北看不過,就帶他到西屋裏燒火熱炕,剛把火點著江春水就開始說炕頭太熱,烙得人睡不著,仗著身強體壯,站在門口罵罵咧咧:“你當柴禾是白來的麽?都是店裏三個銅板一捆買來的!燒得差不多就行了唄,還非得弄到能烙餅才算完?新來第一天就沒規沒矩的,還當自己是哪個府裏的少爺羔子呢!”

安小北說:“你那邊倒是熱了,炕梢那邊還冰涼呢,這三九寒天,你讓他在涼炕上怎麽睡?再說這柴禾都是有定例的,掌櫃的平時也不禁著我們燒,不過幾根柴棒的事,也值得你這樣大呼小叫的?你要是嫌炕頭熱,大可以搬到炕梢上去。”說著還繼續拿柴禾往灶裏添。

江春水被安小北當眾撅麵子,頓時怒不可遏,過來就把安小北衣領揪住:“你長能耐了,敢跟我這麽說話!是啊,東家喜歡你,姓穆的小子也得了你的討好,翅膀硬起來,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他把安小北按在牆上,恐嚇地說,“你忘了當初咱們園子裏的家法了是不?”

安小北有些慌張地想要掰開他的手,但沒有他力氣大,怎樣都掙紮不開,聽他說起園子裏的家法,頓時臉都白了:“江春水你給我鬆開!這可不是園子裏,你也不是咱們的小班,你要敢那麽對我,東家知道,肯定饒不了你!”

江春水獰笑,一隻手掐著安小北的脖子,把他固定在牆上,一隻手去解開他的腰帶,抽出來之後,安小北的褲子便往下掉,趁他雙手提褲子的便,用那腰帶就往安小北脖子上纏。

商益才來第一天,實在不願也不敢惹事,然而安小北全是為了給他燒火才惹上江春水,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在旁邊伸手拉架,江春水隻讓他滾開,用腰帶現在安小北脖子上纏了兩圈,打了個可大可小的活結,安小北任憑褲子往下掉,奮力掙紮,都無濟於事,又被他捉住雙手,用腰帶來綁手腕,商益不明白他口中說的家法是怎麽樣的,這會看著不像樣,以為江春水要勒死安小北,終於發了狠,過來從背後用胳膊卡住江春水的脖子往後扯:“你快把小北鬆開!”

江春水反手抓在商益的褲|襠裏,用力一捏,趁著商益吃痛,掙開禁錮,轉身一拳,打在商益鼻子上,登時打了個鼻血長流,安小北趕緊往外跑,怎奈脖子上的腰帶還在江春水手裏攥著,被他用力拉扯,把安小北扯了個倒仰,正好跌進他懷裏,被他掀翻了,反剪雙手,用腰帶把手腕捆住。

商益沒想到這江春水如此心辣手黑,眼看安小北被綁了雙手,按在凳上,連褻褲也給扯下來,頓時頭皮一麻,又鼓起勇氣,抄起一根柴棒,胡亂劈頭打過去,江春水被他打了個手忙腳亂,一不留神,頭上就挨了兩棍,打得陣陣眩暈,從屋裏被打到院裏,他抄起院子裏的一把砍柴坐的凳子,奮力砸過去,將商益砸翻在地,然後又衝進屋裏,商益剛要從地上爬起來,被他一腳踢在肋下,又跌了回去。

安小北聲音都變了,大聲呼號救命,從地上站起來,快步往外跑,結果沒跑兩步就被褲子絆倒,跌在地上,磕得滿口鮮血,剛嗚咽一聲,江春水搶不過來,抓著他背後的腰帶把他提起來,安小北脖子上的腰帶瞬間縮小,沒了呼吸,拚命搖頭掙紮,江春水把他拖回長凳上按到,等他憋得實在不行了,方才給他解開一點,不過也隻能勉強維持呼吸,安小北連聲咳嗽:“江大哥,我錯了,你別整我了,以後我都聽你的還不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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