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包餃子

四套新衣都先收進箱子裏,穆雲翼又打開另一個包裹,把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每看到一樣,高以清就歡呼一聲,看看糖果,嗅嗅糕點,止不住地咽口水,穆雲翼拍拍他的額頭,拿了一顆芝麻糖塞進他的嘴裏:“這些東西就放在箱子裏,你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隻是馬上要吃飯了,先別吃太多。”他又拿了塊蜜橙糕給商益,拿了柿餅給高以純。

這屋裏有兩個木頭箱子,是高以純娘親的陪嫁,穆雲翼來的時候還是空空的,現在也裝得快滿了,一個箱子裝衣服被褥一類,穆雲翼拿回來的銅錢也都放在裏麵。另一個箱子裝些日用雜物,多是剪刀針線,筆墨紙硯等物,兩把鑰匙都帶在高以純的身上。

把所有的吃食,還有穆雲翼帶回來的布匹、紙張等物都收進箱子裏,高以清歡喜得不得了,眼睛一個勁地往牆角看,就好像一不留神,東西就會長翅膀飛了一樣,實則他是窮苦慣了的,長這麽大也沒喝過幾口粗糖水,更別說這樣精致的糖果點心了,直到含到嘴裏,感受到香甜味道,還感覺像做夢一樣不真實,不時地咧開缺了一顆門牙的嘴衝穆雲翼笑。

穆雲翼暖和得差不多了,從被窩裏爬出來,開始穿衣服,高以純擔憂地說:“你胸前的傷,要不要去找趙四叔弄點藥膏?”

穆雲翼想了想:“隻抓破了點皮,倒是不嚴重,我隻怕感染了或者是留疤……對了,我上次說的要買的酒你買了沒?”

高以純點頭:“早就買好了,我怕磕了碰了,求小樂子帶小五一起去的。”

穆雲翼要看,高以清就從箱子裏抱出一個小酒壇子來,上麵纏著紅布,穆雲翼拿過來,直接把泥封排開,嗅了嗅:“這個酒度數應該不低,就得這樣的。小五,給我拿個勺子來。”

高以純有點發愣:“你要喝酒啊?你不是說這酒是要送給牛大叔的麽?”

“是要送給牛大叔,不過現在我要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接過木勺,舀了些酒,讓商益拿著,然後直接用手沾了酒,往胸口的傷口上淋。

這酒是目前度數最高的霹靂火,穆雲翼知道牛老大愛喝烈酒,而十村八店就以鎮上胡家酒坊出的這種霹靂火最為有名,很多縣裏的商戶都到他家來訂酒,所以穆雲翼上次走的時候才讓高以純找人從鎮上帶點回來。

他胸前的傷口雖然不深,但破皮見肉,往外滲血,被這烈酒淋上,疼痛可想而知,當時便似被許多把小刀子同時割著,疼出了一身細汗,淋了兩三下,便癱倒在炕上,不停地喘粗氣。

幾人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麽,高以清更是眼淚汪汪地抱著他的胳膊,帶著哭腔問:“元寶哥哥,你這是幹什麽啊。”

“要想不化膿感染,就得淋這烈酒,我不行了,以純哥你來,你幫我弄。”

高以純確定地問:“真的淋了這酒就不會化膿了?”穆雲翼堅定地點頭,高以純嫌用手指沾酒,會灑在炕上,便把針線笸籮拿過來,弄了一個幹淨的白布條,蘸了酒給穆雲翼擦拭,穆雲翼痛得渾身緊繃,眼淚都要出來了,他胸前傷口深深淺淺,或長或短有幾十道,灑了酒之後,前半個身子都痛得不行,好在後來疼得麻木了,方輕鬆了一些,等全部弄完,他身上的中衣已經徹底汗濕。

高以清又用熱水浸了手巾來給穆雲翼擦身,換了一套中衣穿上,傷口灑酒,劇痛之後就是輕鬆和爽快了,穆雲翼穿衣下地,和商益一起幫高以清包餃子。

包餃子絕對是一個技術活,尤其是擀餃子皮,得擀得中間厚,邊緣薄,行狀還得規則正圓,擀得好的邊緣要翹起來,成一個盤子狀,穆雲翼做點家常菜還行,弄這個就顯得力不從心了,包餃子也不成,尤其是煮餃,稍捏不嚴實就要露餡,而且這也不是用力不用力的問題,經常邊緣沾上了油,不管怎麽捏也會散開,下到鍋裏就要成了片湯汆丸子了。

好在穆雲翼有自知之明,隻負責抱柴燒火,以及拿了草紙蒸簾簾負責擺餃子。

高以純是高家大院的做飯狀元,據他自己說,一年當中,有一半的時間飯菜都是他做的,還要負責醃鹹菜、熏臘肉、積酸菜……高以清從小就跟在哥哥後邊幫忙,也是做飯的好手,他跪在椅子上,一隻手捏著麵,一隻手按在有他手腕粗的擀麵杖上,刷刷刷幾下功夫,就擀出來一張餃子皮,裏厚外薄,而且邊緣都往上翹起來。

商益接過皮去,用匙舀了陷放在中央,不多不少,而且每次都那麽多,然後十根手指交錯起落,轉眼之間,就捏成一個元寶形的餃子,跟高以清配合著,一個擀,一個包,很快餃子就擺滿了兩個蒸簾,高以純在裏屋說:“元寶和小益哥中午坐車從城裏回來,這會肯定都餓了,你們先下出來一鍋,咱們先吃上,剩下的等吃完了飯再包。”

下餃子也是一門學問,看似簡單,其實也不容易,穆雲翼拿起餃子就要從鍋邊上蹭下去,被商益趕忙攔住:“這麽蹭下去,到了鍋裏頭,餃子就都破了。”

商益把蒸簾一翻,直接把餃子劈裏啪啦倒進鍋裏,然後拿著大笊籬輕輕攪動,過了會就要把鍋蓋上,穆雲翼說:“那餃子不會糊在鍋底上麽?”

高以清抱著柴禾進來,又張開他那缺了門牙的嘴笑:“開鍋煮餡,蓋鍋煮皮,我這餃子做得皮比較厚呢,得蓋上鍋多煮一煮,元寶哥哥你就放心吧,今天晚上的餃子要是有一個破的,我就把整鍋的餃子湯都喝了。”

高以純在裏屋喊:“外邊有他們兩個就夠了,元寶別跟著忙活了,進來咱倆說說話。”

穆雲翼歎了口氣,想他堂堂的穆家二少,在家裏有爺爺奶奶姥爺姥姥爸爸媽媽哥哥嫂子寵著,外頭又有無數美女帥哥為他折腰,名副其實的高帥富,走到哪裏都是焦點,何曾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被人嫌棄,不過形勢比人強,他有一種預感,再待在這裏恐怕就要幫倒忙了,也隻好認命地站起來,解了用碎布拚湊而成專門幹粗活用的圍裙,連同小板凳一起讓給高以清。

進了裏屋,高以純拿出一雙鞋來:“我跟老姑學的,第一次做鞋,按照你的尺碼做的,你且試試,如果不合適,下次再改進些。”

穆雲翼把鞋接過來,跟縣城鞋鋪裏二三十的鞋不同,這雙鞋做工明顯要更加精細,鞋底子密密麻麻的針腳,是許多層反複納的,最難能可貴的是,針腳竟十分整齊,他大略數了數,拇指肚大的地方就橫豎納了幾十針,而且線都繃得緊緊地,毫無鬆懈,鞋麵子外麵是黑色的粗布,裏頭還有一層細棉布做的內襯。

他穿在腳上,在地上走了幾步,感覺又舒服又輕便:“真不錯,以純哥,你第一次做鞋就能做到這個程度,簡直是天賦異稟啊。”

高以純把他拽過來,俯下身子,左手把著炕沿,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貼著他的腳跟塞進鞋裏試了試:“主要是老姑教得好,我特地做得大了些,一來你的腳還在長,如果可丁可卯,過段時間就穿不得了,二來你穿慣了城裏頭的靴子,我尋思要是你不愛穿的話……”

“誰說我不愛穿了!”穆雲翼翹起腳尖,左右擺了擺,高興地說,“以純哥一針一針做出來的,我怎麽可能不愛穿,就至於矯情到那種地步了?穿靴子是因為我總往外跑,那個更隨腳,在家裏還是穿這個更輕快隨便些。”

高以純笑著說:“你喜歡就好,不過這個是夾鞋,怎麽也得出了正月才能穿。”

“那就先收起來,到時候再拿出來穿。”他脫鞋上炕,跟高以純說話,“等出了正月,你也能下地了,得給你自己也做一雙。”

“我的也做好了,在箱子裏放著呢,我最會照顧自己了,第一雙鞋就是給自己做的,你這個是第二雙,等過完年,我再給小五做一雙。”

“做鞋的事情畢竟是次要的,還得把主要精力放在讀書上。”穆雲翼有點嚴肅起來,“我尋思著趁著年裏放假,一口氣把三字經和百家姓都講完,二月之後就開始教你們千字,等把地裏的事情忙完,我就帶你們進城,去縣裏的義學讀書,等後年就下場去參加科考。”

高以清在外屋聽見,跑進來大聲問:“元寶哥哥,你讓我和哥哥去參加科考??”

“對!”穆雲翼點頭,“不求你們考中,隻進去見識見識場麵罷了。”這個時代的科舉考試不隻是考學問,更多的是身體素質,要被鎖進小屋裏好幾天,吃喝拉撒全在裏麵,再加上心裏頭患得患失,一個承受不住,死在裏麵都有可能,因此穆雲翼就想讓他們兄弟倆盡可能多地參加,以逐漸適應這種形式。

大明朝童生試每三年舉行兩次,逢著醜、辰、未、戌年的稱為歲考,逢著寅、巳、申、亥年的稱為科考,明年就是乙醜年,就有歲考,高以純他們是不可能參加的,穆雲翼想要讓他們參加丙寅年的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