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子討債

夏琦說的這些話,都是夏夫人猜出來的,他也認定了是這般,恨透了高以直,這會才大聲嚷嚷出來,事實上高以直和竇嬌娥定計,確實有讓夏家背黑鍋的意思,但卻沒想到後來拿著穆雲翼在高價的戶籍去反告夏家,如今聽了,雖然暗道好計,卻也覺得冤枉:“玉書,我不過借你們家的狗想去山上逮幾隻雞兔回來給媳婦進補,哪就像你說的那般壞了!那狗是我沒看住,跑了,然後咬了人,即便攤上官司,那狗也是在我手裏時候咬得,自然賴不到你們夏家頭上!”

他們平時相好的同窗共有三人,其中夏琦最富,高以直和另一個下清河村的羅九郎家貧,這夏琦是個愣的,平時在家裏被夏夫人管得緊,到了外邊難免**起來,高、羅二人有意逢迎,甚至甘心雌伏身下,教他孌童,這些年沒少從他手裏得好處,零打碎削,吃用穿戴,幾年裏少說也有三四十兩的銀子,這會見夏琦真的生氣了,趕忙把話拉回來,苦口勸說:“玉書,你是我的親哥哥,我弄丟了你的狗,給你賠罪了還不成麽?要打要罰,我無不從命呢!”

夏琦哼了聲:“我說過了,不是心疼那條狗,我是恨你算計我!”

高以直趕緊說:“我真沒那個心!玉書親哥,你聽我說完,那狗確實是從我手裏跑的,你知道的,它力大難馴,我掙不過它,被它往你們家跑了,我從後頭就追,本來是想到你家跟你說一聲的,哪知剛到了路口,就遇到我們家六郎從縣城裏回來,那狗撲過去就咬,他又是個狠的,操起刀子就跟那狗火拚,我當時嚇得破了膽,趕緊跑回家,後來才知道狗死了,我也賠不起,這幾天才躲著你。”他說著說著,便紅了眼圈,“我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們夏家站著房躺著地,家大業大,那狗養得比人家的牛犢還壯,若是要陪,少說也得值一百兩銀子,我哪裏賠得起,若真鬧將起來,奶奶非打死我不可,好哥哥,你平日裏都是極義氣大度的,就當心疼我,莫讓我賠了吧!”

若是在平常,他弄出這麽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再捧著夏琦說上一番,夏琦也就真的不跟他計較了,隻是這次夏夫人教他明白了人心險惡,而且知道高以直不是個好東西,又怕牽扯上小煞星再鬧起來過不了安生日子,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徹底斷了跟高家的來往,提前把高以直可能使用的手段,說的話全都給兒子分析了一遍,講清楚用意和應對辦法,高以直這番作為,夏夫人早在家裏跟兒子說了,因此夏琦如今隻當他又使手段糊弄自己,便越發地生氣。

“少跟我廢話!不管怎麽樣,狗就是在你手上死的,你今天非賠不可!你方才說一百兩你們賠不起?那也不用擔心,實話說,我們家的狗不值一百兩,不過養了它三年,又要指著它帶人入山掙銀子,可也真便宜不了多少,便是二三十兩也是應當的,看在咱們往日的情分上,我隻要你五兩銀子!另外你們家這位六郎那天到我們家門口要湯藥和破掉的衣裳錢,我們也給了五兩,還有兩顆人參就不算了,一共加起來十兩銀子,要麽拿錢來,要麽跟我去衙門!”

高以直眼珠一轉,小聲哀求:“玉書親哥,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錢都在奶奶那裏,是不得便的,這大過年的,若是給了你十兩銀子,這年也過不去了,不如我給你寫一張欠條,等過了這個年之後,不出正月,我保管到你府上……”

“呸!欠條欠條!你這些年給我打過多少欠條?真還過幾個銅板?”寫欠條這件事也在夏夫人的預料之內,早給兒子打了預防針,夏琦哪裏肯聽,當場拒絕。

高以直見他這麽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也是沒辦法,隻得進上房屋裏要錢。

他隻一說要十兩銀子,高老太太就當場炸廟了:“十兩銀子!我上哪刮掃骨髓油給你們淘澄去!要錢沒有!他要是不依的話,進來把我這條老命賠給他,怎麽也抵得上一條狗了!”

夏琦聽了也不生氣,隻衝高學解說:“二叔,現在高家外麵的事都是你出頭做主的,你且說說,今天這事怎麽辦吧!要不然我可就要去縣裏找訟師遞狀子了!你是知道我的,賠點錢什麽的都無所謂,唯獨受不得氣!”

高學解苦笑:“賢侄莫急,我進去勸勸老太太。”說完也進上房屋裏去了。

夏琦跟冷眼旁觀,看了半天白戲的穆雲翼說:“看見了吧,是你二哥要放狗咬你。”

“我沒有二哥。”穆雲翼斬釘截鐵地說,“他放的狗我也知道。”

“你知道?知道那天你還跑到我們家去鬧!大年下的門上被人潑狗血,你知道又多晦氣!”

穆雲翼白了他一眼:“我又沒當場抓住人,自然隻能跟狗主人鬧。倒是你,堂堂的夏家大少,上次來竟然被一群女人攆了出去,被人家那麽算計,竟然隻要了五兩銀子,我都替你不值,你要知道,如果我真被你們家的狗咬死了,這院裏的幾個娘們肯定上你家門口靜坐去,不把你們夏家弄得家破人亡都不能算完!”

夏琦的火氣又被挑起來一些:“那又怎樣,當日你到我們家,不也隻要了五兩銀子麽?”

穆雲翼拿眼睛斜他:“我那是知道狗不是你們家放的,實話說,那天晚上我已經看輕放狗的人就是高以直了,雖然麵上看不真切,那個身影分明就是他,因此才去你們家隻要五兩。而你呢?明知道人家算計你,不但要你去蹲大獄,還要把你們家的萬貫家財全謀奪了去,你還隻要五兩,沒見過你這麽傻的!”

穆雲翼這話有點誇張,放在別人身上也不能盡信,隻是來時夏夫人一心要讓兒子跟高以直絕交,也著實說了不少危言聳聽的話,兩下裏呼應,夏琦一下子就全盤接受了,認定高以直要讓他吃人命官司,不但要蹲大獄,說不定還要砍了腦袋給人償命,父親辛辛苦苦掙下來的家產也要給謀奪過去,心裏頭的怒火蹭蹭往上冒,恨恨地說:“你若早說這話,我就多要他幾百兩了!”

穆雲翼笑了笑:“要想收拾他出氣還不容易,你隻要……”話剛說到這裏,上房屋裏門響,高以直走出來,穆雲翼便小聲說,“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高以直走過來,從袖子裏拿出兩個小銀元寶:“玉書,這是十兩銀子,賠給你狗錢,隻是這次不過是個意外,希望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壞了咱們之間的同窗情誼才好。”

夏琦正火大:“誰跟你有什麽同窗情誼!呸!”伸手抓過銀子,轉身帶著四個家人揚長而去。

看著夏家騾車迅速消失在視野裏,高以直氣得一跺腳,轉回頭瞪向穆雲翼,見他伸手抓著刀柄,目光跟刀子似的,想起他那天殺狗時候渾身是血的狠勁,哪裏還敢說什麽狠話,隻得掉頭進屋去了。

高以直回上房屋裏頭複命,高老太太的罵聲又起:“不要臉的小娼婦生出來的賤種!簡直就是我們家的魔星!三郎也不是東西,挨千刀的王八犢子!胳膊肘往外頭拐,不孝敬他親奶奶,早晚被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屍……”

穆雲翼站在院裏大聲喊道:“小五,咱們村裏頭,誰家賣磨刀石的?”

高以清從屋裏出來,脆生生地問道:“元寶哥哥,你要磨刀石幹啥啊?”

“磨刀!這不是小年了嘛,宰幾個活人祭灶神!”

高以清說:“元寶哥哥你可別逗了,供灶王爺哪有用活人的。”

“怎麽沒有?灶王爺年紀大了,嘴不利索,又要年年往天上跑跟玉皇大帝奏報,你想想天底下多少戶人家,他一個人有怎麽說得過來?正好要納上幾房小妾做賢內助,最合適的便是哪個積古又嘴賤的老寡婦,既不壞人家的家庭,又不算殺生害命,橫豎半截子入土,也沒幾年活頭了,跟了灶王爺還能享福,這簡直就是極好的!為了對灶王爺表示敬意,今天我非砍一個給他老人家送去不可,惹得小爺性起,再給他送些幹兒子、兒媳婦,讓他進門當爹、當爺爺,還有那縱狗傷人的孫子,陰損毒辣的孫媳婦,剛會走路的重孫……一股腦地都給他老人家送去,方是祭神的本分呢!”

院子裏霎時間寂靜一片。

穆雲翼進屋,把剛才的情形跟高以純說了:“我感覺你二伯那態度有點古怪,若是單想跟咱們緩和關係,那個口氣又有點不對,怕是另有什麽企圖。”

高以純有些落寞地笑:“二伯的想法,我知道,我爹娘都沒有了,就那麽把我和小五分出來,於他麵上不好看,他是想把咱們房再歸回去一起過,還像原來那麽著,二叔是秀才,又是咱們的長輩,他要是一手操辦這事,十有*能成的。”

穆雲翼有點擔心:“那你呢,你願意回到原來那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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