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煞星上門

穆雲翼看著滿院子狼藉,衝高學解冷笑道:“我知道你打的是什麽心思!勸你趁早收起來,把精力用在多生幾個兒子上是正經。還是那句話,你們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你們,所謂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們敢招惹我,我就讓你們脫一層皮,你們打我一拳,我必還你們一腳,你們打我一棍,我必還你們一刀,殺人放火,投毒下藥,什麽下三濫的手段我也都奉陪到底!”

說完不再理會變顏變色的幾個,帶著高以清回屋裏,幫他整理衣裳,清洗傷口。

高以清方才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哭得一抽一抽地,穆雲翼讓商益弄了熱水來給他洗臉洗手,柔聲哄他:“好啦,別哭了,有你元寶哥哥在,沒人能再欺負你的,隻是這幾下頭磕得狠了,待會出去拜年怕被冷風吹到,大遮陽帽戴不得了,待會給你戴幅巾,把額頭包住就好了。”

高以清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隻是還忍不住打嗝:“我自己……自己洗……就行了……”

給他打理幹淨,棉袍上的腳印也被高以純清理一番,隻是有幾個特別深的始終弄不掉,好在出門的時候,外麵還可以罩氅衣,穆雲翼給他們置辦的這些行頭,全都是有錢的富戶人家穿的,尤其是這氅衣,一般隻有“員外”級的才穿,一般的莊稼人,連深衣也很少穿的,多是直綴、短打,也少有穿靴子的,但穆雲翼可不管那些,在不違製僭越的情況下,盡可能讓自己和家裏人舒服點。

高以清頭上包了幅巾,外頭穿上青色的氅衣,笑一笑,顯得活潑又可愛,尤其一雙大眼睛,在幅巾前沿下麵閃閃發亮,清澈有神,穆雲翼讓商益在家陪著高以純,然後和高以清提上禮物,兩個人一起出去拜年。

穆雲翼要拜年的也隻四家,左右鄰裏的馬家和花家、牛老大家,還有裏正家,因將來讓高以純他們科考,需要村裏人擔保,還要裏正在文書上簽字,雖然穆雲翼也有法子來硬的,但能好說好商量,就不必比再動全武行。

先把臨近的馬家和花家送了,然後往牛老大家來,在大門口正好遇到牛五郎送一波客人出來,看見他倆,便在大門中央站定。

穆雲翼和高以清笑著拱手:“五哥過年好啊。”

牛五郎冷哼一聲:“你們來做什麽?”

穆雲翼大聲說:“這不是過年了嘛,年前這些天承蒙牛大叔照顧,我這來給他拜年。”

牛五郎看了看他們手裏提的東西,不屑地說:“我看你不是來感謝我爹,而是要來害我爹呢!你是村裏有名的小煞星,大過年的,煞星進門,你這是恨我們家人不死啊!”

穆雲翼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高以清不滿嚷道:“你說誰是小煞星?”

牛五郎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仿佛一隻驕傲的孔雀:“就是你旁邊這位辱罵祖母,刀砍叔父,聽說方才還往長輩房裏扔炮仗,十惡不赦的東西!這要是放在□□時候,早就拉到祠堂裏活活打死了!大過年的,這樣的煞星,誰敢讓他進門,都得惹上一年的晦氣!呸!”

穆雲翼拉住就要撲過去廝打的高以清,不再理會牛五郎,因牛老大已經聽到動靜,從屋裏出來了:“小元寶你來了啊,我就說你得來給我拜年嘛!”

穆雲翼拉著高以清,抱拳鞠躬:“牛大叔過年好啊,祝大叔長命百歲,萬事如意!”

“好!好!”牛老大笑容滿麵地迎出來,“怎麽又拿東西!你年前送來那些還沒吃完呢,對了,還有你讓小五送來的那春聯,好得很呐。”他用手往院裏頭一指,大紅的紙貼在上房屋的門框上,正是穆雲翼寫的春聯,“走吧,別在這站著了,快進屋吧。”

穆雲翼笑著搖頭說:“不了,計家的兩個孩子也要去給我拜年呢,他父母和爺爺都要來,不能讓長輩久等,我得趕緊回去呢,反正給大叔行了禮,也算功德圓滿了,這東西是一點點心意,這是年禮,既然拿來了,就沒有拿回去的理,大叔您還是收下吧。”

他說完把東西塞到牛老大的手裏,然後就帶著高以清離開了,牛老大連聲留人也沒留住,拎著東西往東望著兩人走的沒了影,這才歎了口氣,一跺腳,向兒子說:“你是不是跟元寶說什麽了?要不他咋能連屋也不進呢?”牛五郎梗著脖子不吭聲。

爺倆回到屋裏,檢點穆雲翼帶來的東西,是兩小壇霹靂火的燒酒,兩包縣裏最著名的白霜旱煙,兩包紅糖,兩包茉莉花茶葉,除了這煙酒糖茶之外,還有一條兔毛圍脖,老兩口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五樣東西的價值超過了八百文錢。

牛大嬸原本還給穆雲翼特殊準備了個大紅包,裏頭裝著五錢銀子,準備還穆雲翼年前幾次給的東西,沒想到這會送來的東西更加貴重,更何況穆雲翼根本沒進屋,那紅包也沒給出去。

牛老大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旱煙,牛大嬸絮絮叨叨數落兒子:“你這孩子到底跟元寶說了什麽呢,他怎麽就連屋也沒進就走了呢?”

牛五郎臉上兀自帶著不屑:“他是有名的小煞星,大過年的讓他進來,不是自尋晦氣麽?你看看村裏頭有誰搭理他的?就連高以純,現在肯搭理他的也少了,你們沒聽人說,今天早上他還往祖母屋裏扔炮仗呢,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誰遇見了不貼著邊走?爹以後你也少和他來往。”

“我和誰來往還要你管麽!”牛老大火氣上來,一煙袋鍋子就抽到兒子肩膀上,把牛五郎打得嗷地一聲從凳子上跳開,牛老大用煙袋指著他說,“高家裏頭是個怎麽回事你知道麽?就聽那些老娘們家家嚼老婆舌到處胡唚!元寶那孩子從撿著以純每頓飯一個窩頭到現在能送出這麽厚的禮,裏頭有多少辛苦你知道麽?也就是他,要是你跟他換換位置,現在早就餓死了!背後講究人家是小煞星,這也是你一個讀書人做的事麽?”

牛五郎紅著臉不服道:“我就算餓死,也不會跟叔叔動刀子!”

牛老大拿著煙袋還要打,牛大嬸趕忙把兒子護在身後:“你看你把五郎嚇得!大過年的,要是生氣的話,以後一年都要不順心,那孩子橫豎已經走了,你再發火有什麽用,再說他到底頂著煞星的名呢,萬一進了院,真給咱們惹上一年晦氣怎麽辦?你要是覺得有虧欠,以後想辦法找機會還回去也就是了,打兒子又有什麽用。”

卻說穆雲翼和高以清回家之後,又拿了給裏正的禮物,告訴他:“小五你自己去裏正家裏拜年吧,我在家裏等金鎖銀鎖他們。”

高以純看他倆神情不對,高以清脆生生地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高以純說:“其實……也沒什麽,牛家五郎是有個很清高的,別說是你,整個村裏頭也沒有幾個他能瞧上眼的,這種人的話,你也別忘心裏頭去。”他擺手讓高以清帶著禮物去裏正家,然後跟穆雲翼商量待會中午做什麽飯,招待計家人。

計老漢年前就有心讓金鎖和銀鎖拜了穆雲翼當先生,隻是高春花算計著,要是年前拜師,等到過年的時候又要準備一份年禮,不如就等到過年的時候,一遭就給辦了,兩份禮合成一份,也能省下不少挑費,計老漢一尋思,年前就那麽幾天了,眼看著放假,也學不到什麽,更何況家裏頭實在是不寬裕,也就算了,這次提前跟穆雲翼打過招呼,穆雲翼也是答應了,約好初一這天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計家人終於上門了,計老漢打頭,計寶根拎著兩條豬肉,牛四娘提著兩隻鴨子,高春花拎著兩條鯉魚,金鎖和銀鎖各自抱著一隻蘆花母雞,一路走來,引得行人紛紛側目,但有人問,計老漢都笑嗬嗬地告訴人家:“給兩個孩子找個地方念書,這是給先生拜年去呐。”

大家都很驚奇,因村裏沒有私塾,孩子要念書都要往下清河去,因此紛紛詢問先生是誰,等聽說是穆雲翼之後,俱都紛紛搖頭,還把早上炮打祖母的事給說了,計老漢絲毫不以為意,依舊笑嗬嗬地:“隨他們說去,隻要能讓孩子學會認字,能讀書,不管將來考不考功名都是值得的。”

一進院,便看到上房屋窗戶上的三個被炮仗打出來的大窟窿,高春花暗自嘀咕:這小煞星還真厲害,把炮仗打進長輩屋裏,她長這麽大,十村八店裏頭也再沒有聽說過這樣的。

穆雲翼帶著商益迎出來,因要收金鎖和銀鎖做學生,便要跟計寶根平輩,因此隻喊計二哥,喊計老漢為大叔,互相說著祝福的話讓到屋裏,茶水早就準備好了,又拿出幹果點心讓計家人吃。

高以純分家之後,隻落下兩間房子和三十畝地,一粒口糧也沒得到,這事都是村裏人知道的,高春花先前聽兒子說他們家生活條件多好,還不怎麽相信,這回來親眼得見,窗台上擺放著一排油鹽罐子,牆角還有醃菜的壇子,房梁上吊著一條條的肉類,進屋之後,炕桌上擺著的點心茶水,再加上穆雲翼和商益、高以純的穿著,竟比他娘家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