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稱兄道弟百無禁忌
從洗手間出來往外走，正好看見顧冰，他在一麵踱步一麵接電話，側著身很專心，沒注意我。擦肩而過之後，我待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沒出聲，隻是看著。他仍然自顧自地往前走……忽然，站住了，轉過身……我們相視而笑。
他放下電話。我抿嘴笑，這麽巧。我們也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剛才當著大家的麵也沒怎麽說話，他跟別的女生聊得起勁我還打趣他們呢。
他問最近怎麽樣啊，我說挺好。他接著問，家裏人好嗎？好啊，你家裏呢？他說還好吧，就是媽媽前陣子腿不大好。我急忙問沒事吧嚴不嚴重？不要緊了，現在好多了。嗯，我想了想問他，多久沒回來了？一年多了吧。有時間多陪陪他們，難得回來一次。他點頭是啊是啊。我說，有一次我一個外地同事對著電腦哭得跟個大花臉似的，她看了篇文章：媽媽跟女兒講，如果她一年隻回家一次，如果她自己還能活三十年，也就隻能見她三十次了。嗬，真是煽情，我淡淡地說笑著。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看了看光滑的地麵，又抬頭看看我，說，對啊一定要對他們好一點。
……我剛換了家公司。哦，還是做期貨麽。他說是啊，你今年合同也快到期了吧。我說是。沒打算換地方嗎？在考慮，在這兒已經沒什麽**了……我一邊想一邊答，但是又習慣了，這裏還有我的朋友……所以，好多事情現在也不好說，一步步來……今年可能真的會有很大變化吧……
然後再次相視而笑。暖暖的燈光飄忽在我們之間讓人有些恍惚，甚至突然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回到我們同窗的時候，想起那時我和小安兩個，還有老顧和他同位小宋，我們前後座四個人那些嘻嘻哈哈爭吵胡鬧百無禁忌的勾當來，那時的語言、那時的眼神、那時的動作。俺們大概真的不會料想到有朝一日我們也會人模人樣的像個大人般這麽淺淺地微笑著說話，忽略了那些豐富的麵部表情，省掉了從前那些多動症般的肢體語言。或者我們真的不同了?
顧冰說你還是留長發好看，吼吼，這樣披著很漂亮。我回他一個毫無保留毫不做作的大笑。我從前總是以短發示人，一直挺遺憾，現在才發現有人竟然比我還在意啊，哈哈。
本來說得挺帶勁的，老顧突然來了句，你最近在看什麽書啊？啊？什麽？我小聲嘀咕，怎麽都來問我這個問題，我看上去像個書呆子麽。他好像聽到了，馬上說還有別人問過你麽。呃，沒有，我旋即調皮地吐出三個字——《加菲貓》。換作他一愣了，即而與我一起大笑起來。
別瞧不起加菲，他絕對是個智者。他比我們都看得遠看得深，比我們都拿得起放的下，比我們都活得舒適自在有意思，比我們都敢說敢做更敢愛。他說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隻有豬肉卷才是永恒。他說不要等明天交不上差再找借口，今天就要找好。他說再快樂的單身漢遲早也會結婚，幸福不是永久的嘛……
我就不明白我看加菲怎麽了，是不是那些碩士博士們跟我們這些沒讀過什麽書沒受過幾天教育的人閱讀觀就是不一樣，他們在天上，不知道在人間躺著看加菲，接受陽光和美食，不用社交不用思考不用理會那些升遷變化，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想就可以過美好而簡單的一天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啊。
哼哼~hoho~吼吼，該我吼了。暈，說曹操曹操就到。我發現山東人真的是不能念叨的，最好連想也不要想——潘教授走過來啦。喂喂喂，你倆另辟了小天地在這兒單聊啊。我們一個嘿嘿一個嗬嗬有點不好意思。
潘大哥看來不僅僅是路過這麽簡單，他走到我邊上停下來跟我一樣輕輕倚靠著牆壁，掏出煙遞給顧冰，老顧搖頭，謝謝。他抽回手，我說我的呢？他氣我，歪著嘴笑，你啊你就歇歇吧。
他悠閑地抽著煙，說出來透透氣，剛才被老徐他們逮著一個勁灌。嗬，還有跑廁所門口來透氣的，耗子果然與眾不同。我望著他，咦，你的臉紅了。他說是啊我一喝酒就這樣，有點過敏。那還喝，笨蛋！當然我隻是在心裏想了想。不過也是因為高興嘛，多少年沒見著你們了，多少年沒見著我了，他繼續說。那一瞬間就可以斷定這個大哥不是一般的自戀。
我邊笑邊給他糾正，隻是沒見著你罷了，我和老顧可隻有一年的時間沒見啊。你這些年幹嗎去了，（當了人民教師）靠著太陽近就不認識我們了？我發現跟耗子說話就要先發製人。他忙分辯說不是啊，我也不記得是怎麽就跟你們失去了聯係，是上大學時，是搬家時，還是……我真不知道。其實我跟顧冰、丁丁還有王喆高中的時候還在一起啊。對麵的老顧點了點頭。我打趣他們，十五中的土著啊……
他毫不謙虛地接著說就是，說起來我和丁丁還是鄰居呢，這家夥自己跑來參加好幾次了也不叫著我真是的……哈哈，我覺得他這一刻好可愛啊，帶點酸頭還帶點委屈，尤其說到後麵這句，腮幫子氣鼓鼓的，滿臉的孩子氣，好像在怪他們把他給丟了，真是憋不住得要笑。我說大哥你的人緣可見一斑啊。
他很男子氣地對小女子的攻擊聳聳肩一笑置之。對了，我說，說起丁丁想起來，剛才還收到他的短信，讓我帶問大家好呢。耗子這邊又想起什麽可笑的事來，嘴角露出笑意。他說校友錄上的像冊，丁丁剛傳上來的那張是在哪拍的，後麵背景怎麽像個小水溝啊。他又轉向老顧，再就是你在食堂裏對著飯的那張——那張好搞啊。是啊，我也一個勁點頭。記得我們當時看時都忍不住關切地問：大哥，幾天沒吃了？看你高興的那樣……小安私下裏還跟我說，他老婆是不是虐待他啊……耗子說他給他室友看，本來那家夥正纏著他問不完的問，看完之後一言不發推門而去，閃得那個迅速啊……真是立竿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