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最想念的畫麵

可我還是願意逗他玩。隻是隨便啊,我說,哎喲大哥,那你怎麽不隨便問問小安不隨便問問小李子不隨便問問丁丁還有不隨便問問我呢?哈哈哈,你個小虱嫚,現在怎麽學得牙尖嘴利的。“小虱嫚”是罵人的話,可我聽了還是滿臉會心地笑。這裏麵有個小典故:我們班當時有個姓史的女孩,上來一陣脾氣壞得很,他們被地裏就想叫她小死嫚,可這有點咒人,也太難聽了。她不是正好姓“史”麽,所以就幹脆取了諧音叫“小虱(史)嫚”了。後來也就不單指她了,是女孩子都可以這麽叫吧。沒想到這麽多年了,我們班長大人還記得。

耗子邊笑邊說,你啊,我都知道,還問什麽?我奇怪,大哥,我什麽都沒說,你知道什麽啊?他接茬,大哥我什麽不知道啊,你不就是在東部一座很氣派的寫字樓裏,在抬手就能夠到雲彩的層上當你的白晶晶嗎?什麽白晶晶啊?我一骨碌眼,白領、骨幹、精英的縮寫那叫“白骨精”,可旋即反應過來,“大話”裏麵晶晶不就是個白骨精麽,這裏不是比喻不是借代而是本義,他呀,罵人不帶打磕的,就是說我是那個想吃唐僧肉的妖精!

我表麵上要跳起來了,不過心裏還是暗挑大拇指,他挺厲害,就是上次廖廖幾句吧,就勾畫出我的近況。他看我回給他的電話號碼就問我,你在東部吧?是呀,我隨口答曰,就在香港中路這邊。他接著就說,靠陽光百貨很近吧?是是,我笑笑,又猜對了。嗯,那邊搞貨代的挺多的,你不會也是做這一行吧?我眼睛閃著亮,真覺得連過三關應該給他點獎品你說是不是。

要知道潘大哥不在青島已經很多年了,可對俺們家鄉的地勢、形式、發展依舊心心念念了如知掌。不得了,我看這個耗子快要成精了,怎麽說什麽他都知道啊。

他問,咱同學誰出國了?在國內的我是不是就算遠的了?是啊,我想了想,除了小辛和淘淘出國以外,你就算遷徙的最遠的啦。他們那些最多也就跑北京、上海混去了。小辛、淘淘去哪了?小辛去了“英雄輩出的國家”,淘淘去了一個“美麗的國家”。哈哈,不知道怎麽忽然想起拿這個來開玩笑。

當時忘了是誰寫的作文,說他小時候的奇思妙想:最早以為全世界就倆國家——中國,外國。後來又知道了個美國,然後就特想去那個美麗的國家。再後來又知道英國就是英雄輩出的國家,法國就是講法律的國家,德國就是講道德的國家……這席話可是在我們當中傳誦了許久許久。直到現在想起來都會笑,真是好可愛啊,好可愛哈,好可愛呢。

果然,他連想都沒想就立即回應:EnglandandAmerica。我聽了心裏一圈圈地漾出笑容。很窩心。

我敢跟他重提這個就絕對有把握。我現在對耗子可是很有信心地,不會像跟誰誰說話似的,我自個兒沉浸在裏麵美得不行了,人家在那頭嗯嗯啊啊不好意思直說都不記得了,搞得我忽然就沒**了……尷尬在那兒……都不敢再提了……

我給耗子大體講講了大家的情況,駐東的飄西的,那些天南海北的人啊。說來說去又說到北京,我說北京可是我們另一個大本營,小安、王喆、顧冰都在北京……王喆在北大讀研……顧冰上完學就留在那兒了,現在搞期貨……小安和他男朋友一起……對了,安大美女剛到咱首都時人家王吉吉可是請她到北大參觀請她吃水煮魚哩!

嗬嗬,這裏還要稍微解釋一下,首先,小安Q上叫“水煮魚”,所以請她吃飯,照這個點是不會錯的。再就是,王喆的“喆”,從前我們都拆開叫“吉吉”,人家現在相當於狀元郎了,小的們不敢造次了。就算小安跟我驕傲自豪地回憶起北大之約時,把王吉吉又刻畫成了我們當中的一個隨和的老同學,我聽了也隻是傻嗬嗬地跟著笑,始終沒把那個滑到嘴邊的外號喊出口。還是有點拘謹。

但跟耗子就敢這麽說。怎麽會是他啊,越發那些從小的好朋友,現在見麵也隻是唱歌喝酒隻是說笑,卻很少能觸及到心裏麵真正想表達的東西了。

那些回憶好像都隻是我一個人的事了。

網上流傳這麽一個說法,把雙手的拇指和食指染成藍色,四根手指對拚成一個菱形窗口,就能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和最懷念的畫麵。我當真試過一次,在剛聚完會回來的那個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然後我看見了……正這個時候媽媽推門進來,她吆喝我三更半夜你不睡覺在瞎搗騰什麽!哦,睡覺睡覺,我立即關機,躺下,不再作他想。

可內裏卻沒停下。猜猜我當時看到了什麽?用膝蓋想想也知道,還能看到什麽啊,我隻看到了自己電腦的顯示器。這個世界現實而客觀,不會有什麽奇跡出現,可那天晚上我確實擁有了一個童話般美麗的夢境。

我迷迷糊糊的還沒怎麽睡呢,就聽到下麵唧唧喳喳有人喊我,趴窗上一看,好家夥,大團圓呢:小安、顧冰、呂潔、丁丁,還有去了英國的小辛和美國的淘淘,後麵還有個身影一閃沒看清,是誰啊……也顧不上琢磨了,我急忙跟他們揮手,說馬上就來。穿上外套就往外跑,媽媽把我揪回來,你就穿拖鞋下去!我低頭一看是啊。

在換鞋這個空檔,忍不住問媽媽,我怎麽想著我們都長大了,他們怎麽還那樣啊?媽媽在旁邊抿嘴笑,你是在做夢吧,長大可不是三兩天的事,哪那麽容易啊……不容易?不是三兩天??我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