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人無外乎三種。一種人胸懷天下,能不顧一切,摧眉折腰也好,泯滅良知也罷,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向上攀爬,直至達到心中的一個高度才會罷手,此種人是謂梟雄。梟雄無道,完全是順應天勢而出,是以負天下人而心中無礙,言不必有信,行必然求果,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直達登頂後,恣意揮灑心中本來麵目,或荼毒無辜,或大治天下。一種人心慕仁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百折不撓,百辱不悔,朝著心中目標前進,卻又能嚴守底線,謹遵道義,此種人是謂英雄。英雄有道,以仁德化天下,故能讓天下人負我,而始圖心安,殺身成仁,胸懷天下。英雄易折,皆因心中有所固持。最後一種人生無常誌,失則悲,得則喜,受道義教化則樸素淳樸,被邪魅引誘則卑鄙惡毒,是有大治年間天下安樂,大亂時期易子而食,此種人是謂民眾。方羽白,你是想做哪一種人呢?”

楚玉墨喝酒舌頭都有點大了,卻失去了最初狂浪的形態,腰杆挺直,正襟危坐,或許這才是他骨子裏的常態。

方羽白越喝酒越是精神,他這許年來一直很是孤僻,每日掙紮在貧困線上,哪裏有時間去思考人生的方向,別人會有父母親族的引導,他卻隻是一個人在踽踽獨行。這一段時間變故頗多,他目睹夫妻相殘,親情泯滅,心中迷惘不知前路,楚玉墨恰恰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他人生的路上。

“楚大哥,說實話,我從沒有胸懷天下之誌,天下在我眼中太大了,我要是幾天不回東江,我就會坐立不安,天下與我何幹,順我、逆我又於我何妨?我想,我做不成梟雄。我更從沒想過自己是仁義道德君子,謊話我也經常說,片我也偶爾看,百折不撓、百辱不悔,讓天下人負我,殺身成仁這些聽起來就很可怕,我就一匹夫,你打我一掌,我必然還你一拳,所以說我也不是個英雄。至於民眾,又被你形容的那麽不堪與可怕,我想,無論天下大勢如何,我總也和樸素淳樸、卑鄙惡毒沾惹不上關係,你說我是什麽人呢?”

楚玉墨又喝了兩杯酒,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世界上還真有你這樣的人,到是沒枉費我在這等你。”

方羽白疑惑道:“什麽我這樣的人?楚大哥在此就是等我嗎?你怎麽知道我進入小酒肆之中。”

楚玉墨醉眼朦朧,笑道:“你不需要想的太多,就做自己豈不是很好。至於想讓周圍的人能過上正常的日子,就得想辦法擁有更高的能力,這種能力不說獨步天下,也必然能震懾群小。如果你現在修為能突入九階,別說何家父子,就算是五老會也不敢拿你怎麽樣,更不敢對你身邊的人怎麽樣。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嗎?”

方羽白點點頭,給楚玉墨倒上酒,苦笑道:“楚大哥,修行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功成身就,我現在該如何麵對何家父子與五老會呢?”

楚玉

墨道:“我問你,如果有人要殺你,你又打不過,該怎麽辦?”

方羽白:“當然是逃跑,然後報警了。”

楚玉墨道:“這不就結了,現在因何清之事,何家父子、軍刺特戰大隊都有可能會找你的麻煩。五老會、血族或狼人甚至會動手殺你,你現在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自己變強,在此過程中還要尋求保護的力量。”

方羽白:“去哪裏尋求保護的力量呢?”

楚玉墨:“你小子看來是真糊塗啊,總辦這種騎驢找驢的事情。我先和你分析一下如今形勢,如果你還想不到去哪尋求保護的力量,就當我從來都不認識你。你說,這個天下,是政府部門力量大,還是修行世家力量大?”

方羽白撓頭道:“我就是這段時間才知道還有修行世家的事兒,還真不好下結論,但我想,就算世家再厲害,怕也敵不過國家政權的力量吧。”

“這你就錯了。”楚玉墨搖頭冷笑道:“世間國家,無論是哪一種結構,其實大多未曾脫離家國同構的宗法製社會。家是小國,國是大家,在家族內會有一人地位至尊,在國家內也會有一人來統領天下。一般情況父為‘家君’,君為‘國父’,官為‘父母官’,君父同倫,家國同構,宗法製度滲透於社會體係之中。你也學過政治,所謂國家,就是階級統治的工具。而在統治階級裏,占據話語權的,則是世家的力量。你說是國家力量大,還是世家力量大呢。”

方羽白道:“楚大哥,你左拐右拐想向我說是世家力量大,可你也說了,世家隻是占據話語權,卻並非擁有絕對的權力。別說現在法治社會,就是古代君主時期,皇帝想辦誰也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要我說,最多世家能借助國家的力量而已。”

楚玉墨歎道:“這個借助就很可怕了,你知道世家子弟,有多少在政府部門裏工作嗎?我曾做過統計,全球每百個政府公務人員,就有一個是世家子弟,有時候,世家的態度,將會決定政府工作的走向。當然,光從數據上看,世家似乎很可怕,但世家並非僅有一個,就拿五老會來說,是由白、葉、秦、唐、蘇,五大家族構成。這五大家族幾千年來同氣連枝,每個家族在長老會中都有一個名額,可現如今白家沒有八階高手,葉家唯一的八階高手壽元將盡,後繼無人,唐家和蘇家一心求道,無意世俗力量。因此,看起來是秦家獨大,占據話語權,但實際上另外四家已經對秦家心生不滿,世家之力量,並不能全部整合。世家不是一個整體,利益點會有不同,對待事情的態度上就會存在分歧。因此,看似勢力龐大的五老會,不過是紙老虎,隻要摸準關鍵點,就算不能一拳將其擊垮,也足以自保了。”

方羽白點頭道:“我似乎明白了一些。如果除去五老會的威脅,何家父子這我該如何去應對呢?”

楚玉墨笑道

:“這兩個問題實際上是一個問題。且何家父子,比五老會的威脅更好對付。五老會能動用政府的力量,還可以直接對你動用武力,但何家父子的手法卻要溫和的多。前天何沉舟突然出手,將東江三大家族的薛家一舉拿下,連帶政府裏的部分蛀蟲也無人逃脫,可見何沉舟不是突然興起要反腐倡廉,而是布局很久,謀而後動的。據我所知,何沉舟打擊薛家,雖然主要目的是讓打擊犯罪勢力,還東江一片晴朗的天空,但還有一重原因,這個你應該更清楚。”

方羽白點頭道:“上次亞軒碧樹的爆炸案,雖無直接證據表明是薛家所為,但確是薛宗仁為報複我而買凶。”

楚玉墨道:“何沉舟這人我研究過,二十年前他不過是東江棉紡廠的科員,那時候他父親何近山已經是中將,雖不掌一方權柄,卻控製許多秘密力量,是政府手中的利器。可何沉舟從沒有主動用過何近山的力量,憑借沉穩的作風,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可以說,這個人毫無缺點,從不動用非法手段謀求私利,即使這次強勢鏟除薛家,也並不全是為女複仇。你說,對付這樣的人,難道不比對付五老會要輕鬆得多嗎?隻要你不主動犯罪,他又能拿你有什麽辦法呢?”

方羽白想一想確實是那麽回事兒,像他這樣的人,為了複仇能一怒拔劍,可何沉舟明知薛宗仁是買凶殺人的元凶,卻仍是苦尋證據,用正常的法律手段去製裁薛家,想必不會對自己做出栽贓陷害的齷齪事情。

楚玉墨繼續道:“何近山的檔案屬於最高機密,我無從了解其人,但何沉舟是華夏最年輕的一批領導幹部,其政治前途無量,按照推測,很可能明年會右遷為湖州市長,直接進入省常委。你想一想,在這個關鍵時刻,何近山為了兒子的政治前途,可能對你動用非常手段嗎?”

方羽白道:“何家老爺子我多少接觸過,據我所知,蘆葦村搞拆遷,何家老爺子是不同意的,卻從沒動用過自己的力量,可見他在這方麵也算有些底線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何家的事情另有隱情。”

“什麽隱情?”楚玉墨不動聲色問道。

方羽白一愣,看了楚玉墨一眼,笑道:“算了,別人家的隱秘事情,我們還是少談,你說是吧?否則和長舌婦有什麽區別。”

楚玉墨白了他一眼,“不說就不說,你當我天機傳人是白當的,早晚這些事情都逃不過我的追查。到是你應該改一改看人的方法,人性最為複雜多變,你去揣度別人的行為,要盡量少用直覺,而多用理性分析,這樣才能避免出現不可挽回的錯誤。”

楚玉墨見方羽白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點頭道:“薛家此次倒台,牽連到很多人,卻是政府得利最大,我估計,按照何沉舟堅忍的性子,此時正是爆發之時,想必整個東江都會開始動**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