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死,這世界上很少有人會不害怕。

即便真的鼓起勇氣麵對死亡,在死亡麵前,也還是會感到恐懼。

方羽白在郝強三人麵前談到他隨時麵臨生死,一方麵當然是在解釋剛剛疑神疑鬼的原因,另一方麵,也是在提醒郝強二人,你們要做出選擇。

郝強聽完他的話後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道:“整的跟咱們國家沒有法律似的,兄弟,你想多了。嚴格意義上說,獄警雖然不在公安係統,可也是警察!”

方羽白道:“我真不是在說笑,元月一日晚,我與人在紅橋大戰,現在紅橋剛剛修好正式通車。”

三人聽到這話,不約而同倒吸一口冷氣。

一月一日紅橋突然路段突然封閉,有人用手機偷拍,偌大的鋼鐵大橋仿佛被拖拉機犁過,沒有一塊完整的路麵,好多地方甚至能看到下方流水。曾有傳言說是方羽白造成,不過大多數人是不信的,在世人看來,人力畢竟有限,不憑借工具,安能有如此破壞力。

可這話此刻從方羽白口中說出,加上他一指將杯中酒蒸騰消失,在座的人沒有人懷疑他的話。

事實上,紅橋破損雖與方羽白有關,但大多數是秦仁這個七階高手的造成,方羽白如此說,不過是讓幾人充分認識到,與自己相處,會有多麽危險。

一時間酒桌氣氛有些沉寂,方羽白嘴角上翹,剛要舉杯說兩句場麵話,然後告辭。畢竟他的世界,已經遠離了在座的普通人。

沒想到郝強先一步挺起腰杆,正色道:“我也不是說笑,我真是警察,怕死,但卻從不怕事兒。”

程前搖頭苦笑道:“我這人從小就很怕死,要是上學時候聽到你這種極具威脅性的話,我鐵定尿遁逃走了。可當了記者之後,被人毆打、威脅、賄賂,基本都經曆過,我漸漸明白一個道理,這生和死,也就那麽回事兒,你越怕它,它就越要脅迫你一輩子,讓你不得安寧,讓你永遠的去做一個懦夫。”

他舉起酒一飲而盡,用東北話搞怪道:“其實俺們當記者的,膽子都老大老大的了!”

“你們都說了,要不我湊個熱鬧,也說點?”宋掌櫃見幾人沒反對,搬個凳子也湊了過來,笑道:“我姓宋,叫宋寧,舊城老宋頭的親孫女。我雖然是個女子,但要說生死,也還真見過。前年這片地剛開發,我這人死心眼,為了保住這個小酒館,差點沒被流氓放火燒死,是程大記者幫我渡過了難關,這才有了今日。程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這不是酒席場麵話,這是肺腑之言。”

方羽白疑慮盡去,可他卻有些想不明白,若說郝強和程前與自己曾經發生過瓜葛,此時夠意思不肯在危難時離去,可這個宋掌櫃好好古風酒館不開,硬要和自己搭上關係,這種主動找死的節奏,還是很令人詫異的。

宋寧從方羽白眼神中看出這小子現在風聲鶴唳,是個十足陰謀論者,歎道:“我有個朋友,與你有些瓜葛,他現在是龍淵國術館館主。”

“啊!”

郝強驚呼道:“你是那個叛徒的朋友!”

程前解釋道:“從前是,因為方羽白的事情,宋寧和那個楚玉墨已經分開了。”

方羽白搖頭輕歎道:“楚玉墨和我並不存在什麽背叛,我現在也還是龍淵國術館的大股東,宋掌櫃真不必如此。”

宋寧苦笑道:“我不是因為誰而與他分開,隻是不想將自己托付給這樣的人。”

程前歎道:“宋寧最是嫉惡如仇,楚玉墨做出這樣的事情,讓她很沒有安全感。不過這世間好人多得是,遇到楚玉墨這樣的,是應該好好考慮。”

方羽白感覺頭大,他沒想到饒了一圈,竟然繞到楚玉墨女友身邊了,怪不得楚玉墨能在舊城魚龍混雜的地方,能找到那麽幽靜的小酒肆,原來和聾啞老掌櫃的孫女有一腿。他現在覺得非常愧疚,沒想到楚玉墨為了幫他,竟然讓宋寧如此誤會。既然自己都可以交新朋友,為何要隱瞞楚玉墨與自己的關係呢?

他端起酒杯,沉聲道:“其實楚玉墨這件事……”

“砰砰砰!”

方羽白還沒等解釋,耳中忽然聽到這樣的聲響,應該是有人在狂敲小院大門,還有不少人在門外罵罵咧咧,意思是一個破逼的公開會館,定個位子推三阻四,一個月了還定不上,一定要討個說法雲雲。

“奶奶個熊的,”方羽白心裏膈應,他感覺自己真有做掃把星的潛質,無論去哪,都能遇到一堆麻煩,或者是自己的,或者是別人的。

他把酒幹了,歎道:“楚玉墨的事情咱再說,現在有人來砸場子鬧事了,咱們出去看看吧!”

這個小院曲徑幽深,各種建築物的空間布局將外界噪音最好的隔離,也使得宋寧三人聽不到外麵的吵鬧。

宋寧疑惑的打開腰後對講機,正傳來服務員焦急的喊話:“宋總,許寶強那夥人又來了,在門外敲個不停,有個家夥說不開門就撞開。”

“別讓他們闖進後院,打擾其他客人用餐,我馬上就出去。”

宋寧向三人告了個罪,就要先出去,卻被程前拉住:“這個土鱉暴發戶,沒完沒了,還敢撞門,你先別出去,讓他門撞,我現在就報警。”

方羽白道:“怎麽,程哥你也知道這夥人?”

程前道:“知道,二十三號晚上,我來看看能不能訂上位置,宋寧和一個熟客商量,把今天晚上讓給了我。許寶強讓手下人來訂位子,當天就起了點衝突。”

宋寧歎道:“這夥人目的不純,我下個月一號有兩個位子他們又不訂,很可能是來鬧事兒的。”

程前道:“許寶強這幾年靠著房地產起家,現在涉足餐飲行業,光會所就有六家,南塔的天緣大酒店也是他的,他不在自家飯店吃,跑到你這來,擺明了就是鬧事兒。即便你將他迎進來,他也會挑毛揀刺,不讓你這安生。”

方羽白笑道:“讓郝強去呀,他剛剛不是說他也是警察嗎,警察不正好管這些事兒嗎!”

郝強撓頭尷尬笑道

:“兄弟,我的執法權隻在監獄裏,出來後得特殊情況,不過哥們沒穿警服,打幾個小混混也不在話下。”

“用不上打架,他們再無法無天,這也是市區,報警用不了三分鍾就到,他們不敢怎麽著。”程前撥了報警電話,對眾人道:“你們在這坐著,出去人多嘴雜,南麵不打起來,我自己去看看,有時候記者比警察好用。”

宋寧忙追上去,“我是老板,總得出麵,咱來一起去。”

若是平時遇到這種情況,方羽白定然聽從安排,反正很快警察就到了,也用不著他。可他知道了宋寧與楚玉墨關係不一般,又因為他和楚玉墨的“鬧翻”,把楚玉墨推向了“小人”的行列,讓二人關係鬧的很僵。此時宋寧遇到麻煩,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安然坐著不管。

方羽白見宋寧和程前匆匆去了前院,拉著郝強也跟了過去,走到前後院連接處的月亮門,見程前和宋寧不過剛剛到大門口,幾個年輕服務員搞笑似的手裏拿著拖把、掃帚當武器,看起來頗有幾分氣勢,但每次大門被敲的碰碰巨響,這些年輕人都會不自然的抖一下,畢竟這種砸場子的事情,現今社會已經不多見了。

程前看砸門的架式,也沒敢直接開門,萬一這夥人進來不由分說就給他一頓胖揍,吃虧的還是自己。他在等警察趕來,到時候對方不敢動手,談不攏就給他們欺行霸市的行為曝光。

不過,此時也不能任由對方敲門而不管,程前清了清嗓子,站在門這麵高聲道:“許寶強許總在嗎?我是東江日報記者程前,有話坐下來咱們慢慢談,你們這樣還讓不讓人做生意?”

程前沒尋思這句話能讓對方停下來,後續還有一堆既得體、又具有威脅性的話,可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敲門聲突然停了下來,外麵靜悄悄像是人都撤走了一樣。

方羽白聽到外麵的人似乎想上車離去,他隱約聽到遠處的警鈴聲,料想是那群人也知道警察來了,準備撤退,便拉著郝強回包間。

郝強道:“警察還沒影呢,這群人就被老程兩句話嚇走了,看來記者果真比警察好用。”

聽到這話,方羽白突然心中一震。憑借他的耳力不過是隱約聽到警鈴聲,外麵的人不可能聽得到,那他們怎麽可能被一個記者的場麵話嚇到。

他疑惑的回過頭去,見程前以為事情結束,轉頭聳肩,朝宋寧微笑。

方羽白耳中聽到發動機高速運轉的轟鳴聲,他大喝道:“程哥,閃開!”

喊話的同時,方羽白甩開郝強,右腳猛然用力一蹬,腳下青石板路被他一腳踏的粉碎,整個人已如離弦弓箭一般,朝大門飛掠而出。

程前其實也聽到了外麵巨大的發動機轟鳴聲,不過他以為對方要閃身走人,聽到方羽白的聲音楞了一下,下意識的雙手防住後腦,邁起粗腿就往側麵跑。

“轟!”

隨著巨大的撞擊聲傳來,漆紅的木製大門被撞得四分五裂,一輛巨大的悍馬H1咆哮著朝躲閃不及的程前碾壓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