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共同演繹世間種種**,悲歡離合。

凡人奔波勞作,在得與失之間徘徊,在別人身上,照見自己的影子,或因此幡然大悟,相信轉頭皆空;或更加執著前行,直到走至某一盡頭,驀然回首,已忘記了最初執著的目標。

方羽白看著梁家偉的骨灰下葬,看著眾人一個個從墓碑前經過,或念念有詞訴說舊情;或點上一根煙插在香爐中;或痛苦嗚咽說不出話來,他覺得人生好迷茫,說不出來心裏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

方羽白沒有太多的悲傷,隻是很自責。

他曾答應過阮英,會將梁家偉救出,可偏偏他要追求某種原則,沒有聽取楚玉墨的建議,直接劫獄救人,給賈筠空留下了殺人的時間。

現在想來,某些原則或許過於牽強可笑,如果生命都不存在了,堅持這種原則又有什麽意義。

“你不過去送鐵頭最後一程嗎?”蕭嵐將輪椅手刹拽起,歎道:“我在這沒事兒,你去看看吧!”

“還是不過去了,在這遠遠的看著就好。”

“這件事你真的已經盡力了,一切都是天命。”

說道天命,蕭嵐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腿,三天前淩晨醫院那一戰,她的腰椎被敵人飛針刺碎,現在下肢徹底癱瘓,能不能站起來還是未知數,這或許也是天意吧!

方羽白手扶著輪椅,盜術天賦運轉下,蕭嵐身體每一分異常都能體會得到,他沉聲道:“你不用擔心你的傷勢,這在我看來,真的隻是小傷。”

“我沒上過學,你不要騙我!”蕭嵐苦笑道:“要是能醫治,你還會等到今天?不過用我的下半身,換了小baby性命,卻也是值了。”

“什麽叫下半身呀!這話說的我瞎想了。”

方羽白把蕭嵐長發揉的亂七八糟,把輪椅轉到正麵,盯著蕭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質疑我的醫術。我向你保證,早晚有一天我會治好你的傷。當然,現在還有些技術上的難題沒有解決,還需要些時間。”

蕭嵐咬著嘴唇,輕聲道:“那你可得快點,可別等到我人老珠黃了,到時候就算治好了腿,也嫁不出去了。”

“四年後若還治不好,我就娶你。你那時才二十三歲,正是黃金年齡吧!”

蕭嵐麵色緋紅,蜷首低眉,羞聲道:“先別說那麽遠的事情,我,我似乎想去趟那……”

“去哪?”方羽白一時沒反應過來,盜術天賦稍一感知,這才明白“那”是哪!忙招手叫女生活助理過來,讓她推著蕭嵐去衛生間。

“小白,你看那邊掃地的人,怎麽給我怪怪的感覺。”蕭嵐離開時悄聲道。

方羽白側身看去,隻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身上穿著墓園的工作服,手裏拿著掃帚,不好好掃地,卻望著這麵淚眼婆娑。

“這大媽什麽鬼,怎麽替鐵頭難過。難道是鐵頭失散多年的親娘,年齡不像呀!”

方羽白被青城山長毛偷襲暗殺,損兵折將,簡直已到了風聲鶴唳的境地。此時看到這個詭異的大媽,又怎能不仔細看看。

他銳目如鷹,

雖然離得很遠,卻上上下下將這個清潔大媽掃了個遍,突然發現這個中年婦女**出的一點頸部皮膚光滑如絲,這個歲數、這種工作,有這樣的皮膚,給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有古怪!”

方羽白腳下一彈,整個人已經朝著中年婦女躍出。因為二人離得過遠,他本以為要費一番周折才能靠近,沒料到那中年婦女見他奔來,並沒有逃離,而是稍微轉過頭去,再抬起頭時,竟然變換成一張嬌美可憐的容顏。

正是三天前的夜晚,將方羽白引至南埔鎮的神秘女子,沈夢晴。

“怎麽是你!”方羽白眉頭微微皺起,用身體擋住了沈夢晴,有些警惕道:“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沈夢晴低語道:“我早就說過,隻是想幫你。沒想到事情卻發生了變化!”

“幫我!”方羽白實在被這話氣壞了,“幫我你會中途逃走!若非你離去時觸動紅外線報警器,賈筠空怎會提前做出防備!若是你能看住賈宇,他又怎麽有時間帶著證物逃走!”

“對不起,”沈夢晴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睛裏打轉,“當時發生了預料之外的事情,兩害相權取其輕,我本以為會來得及。”

“什麽來得及?”

“去救梁家偉。”

方羽白疑惑道:“你怎麽知道青城山的雜毛要去暗殺梁家偉?”

“就在那一瞬間,我有了些感應,可是回去後還是晚了一步,不隻沒有救下梁家偉,還害得我們損失兩名五階修者。”

“你們?”方羽白疑惑的盯著沈夢晴,一下子想到了鐵頭遺物中的那張阮英和嬰孩的照片,上麵毫無ps痕跡,再聯想剛剛沈夢晴化裝成四十多歲婦女,驚道:“你是照片裏的那個人?你是楚玉墨的人?”

沈夢晴默默的點了點頭,“尊主早就推測到青城山的人會去暗殺梁家偉,也特別讓我在監獄外布局保護。是我自作聰明,想讓你更快一步發現賈家弱點,才擅離職守,將你引至南埔鎮。”

“你中途突然離去,是他推測暗殺具體時間出錯了嗎?”

沈夢晴低聲道:“他沒有估算錯誤,但卻因為我泄露天機,讓你提前發現煉化胎兒一事,導致整個鏈條都發生了變化。”

方羽白慨然長歎,怪不得楚玉墨一直慫恿他劫獄,原來早就推測到鐵頭有此一難。可自己偏偏想通過正常途徑去解決此事,錯過了最佳時間。

如此或許也無妨,楚玉墨安排這個沈夢晴在監獄外布局,若沒有她的擅離職守,或許能有效阻止青城山的人去暗殺,鐵頭就不會死。

另一方麵,如果三日前的淩晨,沈夢晴沒有感應到鐵頭有難,和自己一直潛入到賈家內宅,就不會提前觸動警報,還能將賈宇擒住,防止他帶著證據逃走。

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發生了,也就發生了,即便覆水能收、破鏡能圓,難道人死還能複生不成。

太多的遺憾都是如此,一步錯、步步錯,斯人已逝,隻能牢牢記住曾經,不讓它在歲月中遺忘,然後,不回頭,不回頭的走下去。

“方羽白,這件事情錯都在我。我來此,就是請求責罰。”

方羽白搖頭苦笑道:“我罰你什麽,若說錯,也是賈家的錯,也是我的錯,

與你何幹。”

沈夢晴輕啜不止,“尊主說你是最大的變數,一切事情都不能同你講,可我還自作聰明,引你插足因果鏈條之中。若不是我,或許你有更多的時間為梁家偉奔走,甚至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解決掉青城山的三人。”

“他確實也和我這麽說過,我隻是不明白,為何我是最大的變數,你知道些什麽嗎?”

“這世間能幹擾天機的有很多,比如修為強大之人,能夠將自身氣機藏於九地之下,不被天機感知。還有很多先天靈寶,本身就是天道運行中的一部分,也難以感知。但這種都是作用於自身,無法遮蔽其他,皆不同於你這種。”

“我是哪一種?”

“秉承天地氣運,應運而生之人。”

“要不要這麽誇張?你是不是要說,我這種人,合著就該**外穿,去拯救世界!”方羽白被唯物主義教育多年,雖然本身就是修行者,也見識過了妖魔,但骨子裏還是很抗拒天命這一說。

沈夢晴差點被他這種說法逗笑了,不過她心中愧疚,笑點一閃而過,解釋道:“不是說應運而生就要拯救世界,這隻代表著一種大勢的到來,而你是帶動大勢走向之人。秉承天地氣運,則天機不可測,應運而生之人,其行為足以改變原有時間軌跡。因此,尊主不僅無法推測你的將來,甚至連與你交往過密的人,其未來道路,也跟隨著你而改變。”

“說的好深奧,不過我似乎明白了些!”

“你明白什麽了?”

方羽白嗤笑道:“我明白了,我就是頭頂主角光環,永遠不死的類型!”

沈夢晴急道:“你能不能正經點!正是因為你是應運而生之人,這世間不知會有多少人,想著將你斬殺,奪取你的氣運。”

方羽白:“按照你說的,應該早有大宗師朝我出手了,為何來來回回,我見到的都是小蝦米?”

沈夢晴道:“這我也不明白,天機運行本身猶如一場場的大夢,萬事萬物看似均有定數,卻沒有一場夢會完全相同,也就意味著最終結果都不是絕對。這其中涉及生死、因果等各種天地法則,別說是我,怕是尊主也在管中窺豹,時見一斑。”

“原來老楚也沒多神秘,很多時候都是看到蛛絲馬跡,然後瞎猜的。”方羽白盯著沈夢晴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她臉上帶著麵具什麽的,不由想到了鳳舞那個神奇的麵具,疑惑道:“你是怎麽化妝的,這技能不錯,哎,你能不能變個小動物啥的。”

沈夢晴被這貨弄得哭笑不得,“你當我這是七十二變呢!不過是江湖上的易容術罷了。”

“易容術,咋易的容?”方羽白上前兩步,仔細看了半天,疑惑道:“你現在這個也是假麵?”

這貨邊說邊要伸手去搓沈夢晴的臉,卻聽身後傳來蕭嵐的一聲嬌喝:“方羽白,你幹什麽呢!”

“沒,沒幹什麽,”方羽白轉頭嬉皮笑臉道:“遇到個熟人,想看一看……”

他邊說邊伸手指向沈夢晴,本想說:想看一看這張臉是真是假。卻發現這丫頭竟然又變回了掃地大媽的臉,還衝他使了個眼色,繞過他向旁邊走去。

忙改口道:“本想看一看是真是假,沒想到果然不認識,就是個掃地大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