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金剛並不止血,任由鮮血流淌,軒轅晴目光漸漸柔和,轉身往莊園走去,幾滴淚水隨風滑落,滴落在草地上,和露水混在一起,再也難以分清。

遠處高高的塔樓,陸無裳靠在欄杆上,遙望軒轅晴二人。他的嘴角依舊掛著輕笑,眉間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哀傷。

第二日一早,秦金剛收到特戰隊電話,有任務要出。他能夠推脫幾天,卻因害怕再次見到軒轅晴冷酷的那一麵,黯然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方羽白醒來時,已經是第五天的清晨。

劉雲正在充當私塾女先生,教巴布魯寫漢字,葉輕眉趴在床頭,雙手支著瘦瘦的臉蛋,瞪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見方羽白睜開眼睛,撲到他身上就開始哇哇大哭。

“不哭、不哭!”方羽白輕拍葉輕眉後背,劉雲忙起身抱起葉輕眉,用手語告訴她“爸爸”身體還沒有恢複,小家夥不再撲上前,哽咽著伸出小手,握住方羽白幹癟的大手。

方羽白略微活動一下身體,到是沒感覺太過虛弱。他翻身下了床,站到鏡子前可被自己嚇了一跳,他現在的身形和骷髏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一層皮膚。想激發長生真氣恢複,卻發現根本無法感應到玄牝關竅。

“巴布魯,我們是在開普敦軒轅家嗎?”方羽白問道。

巴布魯高興道:“是的,方先生,你先上床休息,我去告訴大家你醒了。”

“不用了,我身體無礙,咱們出去看看。”方羽白想抱葉輕眉,胳膊揮動摩擦得哢哢響,想想還是扯住葉輕眉的手,四人一起走出了臥室。

軒轅家平時傭人都不再別墅裏,方羽白側耳一聽,已經知道別墅裏沒有其他人,一陣淒美的笛聲從不遠處的傳來。

聽笛音大概離別墅也就三百餘米,但吹笛之人似乎刻意將音量壓低,斷斷續續竟然連方羽白都有些聽不真切。

“巴布魯,這是誰在吹笛?”方羽白疑惑問道。

巴布魯愣了一下,驚異到:“我沒聽到啊?”

劉雲在旁邊也搖了搖頭,葉輕眉皺著鼻子道:“似乎是那個酷酷的叔叔?這個調子我聽他哼過,叫《有狐》,聽起來好讓人傷心。”

小家夥邊說還邊哼起來: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稚嫩的童聲哼唱這個古老的曲調,讓人仿佛置身悠遠的淇水旁,看到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在踽踽獨行,悲傷和淒涼的情懷頓時湧上。

方羽白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見身邊的巴布魯和劉雲淚光閃動,竟好似失神了一般。

葉輕眉拉著方羽白向外走,笑著說:“爸爸,咱們走吧,媽媽和哥哥沒事兒,一會就好了。”

方羽白驚訝道:“是你弄的?”

葉輕眉伸了一下舌頭,笑而不語。

方羽白見怪不怪,被葉輕眉拉著直奔笛聲所在。

出門繞到別墅後麵,看到靠海涼亭內,一個白衣男子懶散的靠在柱子上,正在橫笛輕吹。

方羽白覺得這次“活”過來後,目力有了很大的提升。此時他與吹笛人隔著二百多米的距離,竟然能看清吹笛人眉宇間的憂傷。

“心之憂矣,之子無裳!輕眉,他是誰?”方羽白習慣性的想眯眼睛,卻發現皮膚緊緊的貼在頭骨上,隻得作罷!

“不知道,我隻叫他酷叔叔……”

吹笛人也看到了方羽白二人,將長笛放在涼亭桌子上,笑著朝二人走來。

他步履輕盈,如行雲流水,方羽白剛拉著葉輕眉走了十幾米,對方竟已跨過近二百米的距離,走了了身邊。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來人伸出手道:“我叫陸無裳。”

陸無裳的笑很溫柔,與之前亭內橫吹憂鬱的神色判若兩人,方羽白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握住陸無裳纖長有力的手,哈哈大笑道:“我沒事兒,就是瘦的像是骷髏,醒來後能聽到如此美妙的曲子,真是人生幸事。我之前就猜測,為何一首有狐要吹個無數遍,原來兄台的名字就在其中。”

陸無裳眼中驚色閃現,他吹笛時怕被師尊聽到影響休息,吹的是無聲笛,特別用真氣將笛音壓製到人耳難以辨別的頻率,沒想到方羽白竟然能聽到。不過轉念想想也就釋然,方羽白身體被內火燒成幹屍都能醒來,能聽到低頻聲音自然也算不得什麽。

陸無裳笑道:“方兄也知道有狐?現如今這類詩詞都被說唱RAP取代了,很少有人知曉。”

方羽白撓頭道:“我還算知道一些,沒辦法,小時候老爸逼著讀書,時間長了,自然也就記住了。”

陸無裳哈哈大笑道:“方兄,我們進觀海亭坐一坐?”

方羽白抬頭望去,這才發現涼亭上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觀海亭。他有時候自詡文人,骨子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騷”勁兒的,此時偶遇良人,誤入佳地,又豈能不附庸一次風雅。

涼亭地勢不算高,但卻能將大海一覽無遺,海風習習,視線開闊,卻是不負觀海二字。

方羽白和陸無裳談些詩詞歌賦,大有相見恨晚之感,談到酣處,方羽白那種痞氣上來了,拍著陸無裳的肩膀道:“陸兄,不是我說你,你吹的笛子確實好聽,但給人一種肝腸寸斷之感,於我們很不合適,我們如此年輕,總該多想想年輕人的事兒。”

陸無裳不以為忤,笑道:“不怕方兄笑話,我對音律懂得不多,笛子吹的也並不好,隻會幾首曲子,要不然也不能可著一首吹。”

方羽白拿起桌上竹笛,順手在手上挽了個花,笑問道:“要不我給陸兄吹一首?”

陸無裳欣然同意,方羽白找了找音,略一思索,開始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

他其實也不會幾個曲子,小時候覺得這玩意跟哨子似的就學了幾首,此時往事過往如雲煙,曆曆在眼前,一曲喜相逢吐氣就吹了出來。

笛音先是低昂多變,逐漸變得清脆悠揚,宛如舊友重逢,不勝歡喜,攜手共聽海上濤聲,同看長空雲滅,沒有陸無裳《有狐》的孤

寂淒涼,到有一種坐看風雲起、笑傲日月來的情懷。

葉輕眉在旁邊崇拜的看著“爸爸”,小腳咚咚的踢在木桌上,竟處處合拍,給曲子平添許多韻味。

陸無裳嘴角輕笑,心頭煩躁漸去,也跟著拍掌附和。

方羽白一曲吹罷,感覺胸中之氣漸起,朝陸無裳打了個手勢,又吹出一曲。

這次笛音陡然一轉,不複輕佻歡快,卻好似沙場征戰,有一種激昂慷慨、沉雄厚重之感。

葉輕眉小手輕拍在桌子上,傳出佟佟的聲音,像是擊缶而歌,與渾厚的笛音完美相合。張口竟然隨著笛音清唱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陸無裳麵露喜色,撫掌卻不敢發聲,怕打破節奏。

這笛子屬於梆笛,笛身細、短,音色高亢,不宜吹出這種低沉渾厚之音。

方羽白一方麵要用好氣力,一方麵還要用唇舌壓住聲音,吹的很費力,剛吹完兩節,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竹笛竟然裂成兩半。

陸無裳笑道:“方兄曲子吹的比我好太多,這曲《無衣》更是妙,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看來我這個名字起的就小家子氣了。哈哈!尤其是小輕眉,竟然又懂曲調,又會古詩,你可真是個天才。”

方羽白將碎裂的笛子放在桌子上,抱過葉輕眉,訕笑道:“陸兄過獎了,我剛剛想起你吹的《有狐》,不自量力學你的吹法,卻把笛子吹壞了。”

陸無裳輕笑道:“壞就壞了,我吹壞的笛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目的不同結果就會不同,我吹笛是為了練功,方兄吹笛才是真的藝術。”

“練功?吹笛也能練功?”方羽白奇道。

陸無裳道:“修行的方法很多,我吹的是無聲笛,用真氣將笛音完全壓製到人耳難辨的頻率,這能讓我更好的控製真氣。”

方羽白苦笑道:“真氣!對我來說好遙遠。陸兄已經修出真氣,不知現在是何境界?”

陸無裳略一猶豫,笑道:“我剛剛踏入五階,還很不穩定,這才需要借助吹笛來練功。”

“五階!”方羽白驚道:“看陸兄的年齡比我大不了兩歲,竟然踏入五階了!”

陸無裳輕歎道:“我這五階可不是自己修煉的,師尊將九十多年的渾厚真氣都灌入我體內,這是奪師長之功啊!”

“師尊!軒轅老爺子莫非是你師尊!”方羽白大驚道。

陸無裳點了點頭,指著遠處海邊的兩個人影道:“師尊他們在那,方兄,咱們過去吧!”

方羽白大窘,他不知道陸無裳身份時候,還能跟人家談兄論弟的扯犢子,現在人家明顯比自己大一輩,哪還敢以兄弟相稱,忙讓一步道:“前輩先走。”

陸無裳搖頭笑道:“輩分大了很不舒服,實際上我也才二十歲,你要是不介意,不妨仍叫我一聲陸兄,要麽就叫我全名,怎麽都比前輩要好聽的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