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吊

此時夜已經過了一大半,帳篷這些物資也被丟棄,我們隻能匆匆升起一團篝火,席地而睡,鬼魂陳背靠著一顆大樹,帶著麵具的臉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完全看不出表情,我忽然想到:為什麽都到了這個地方,他還帶著麵具?

難道是怕嚇到這些土著人?

按照我的了解,他可不是這麽善解人意的人。又或者,他這張麵具,是為其他人準備的?我想到了查理,頓時有些明白過來,鬼魂陳的臉,對於查理來說,就和一張身份證一樣,兩撥人一但遇上,必定是水火不容,而現在,我們則隻是一支普通的探險隊。

但緊接著,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如果查理已經抓走了孫二,那麽我這張臉無疑會暴露整個隊伍的身份,這樣一來,鬼魂陳的偽裝又有什麽用?

我忍不住湊過去,問他為什麽不將麵具摘下來,鬼魂陳頭也沒抬,慢吞吞的說道:“這樣,很好。”

“好?”我看著他的臉,或許是因為心理作用的關係,我總覺得他的臉特別生硬,仿佛一張死人皮蓋在臉上似的,於是說道:“好什麽,這張臉看著特別不吉利,白的跟紙一樣,你自己的臉雖然沒我帥,但看著至少不別扭。”

鬼魂陳慢吞吞的說道:“和我長得相像的人太多,就像複製下來的數據。”我忽然有些明白過來,或許他不肯摘下麵具,並不是想擺脫什麽人,而是想擺脫一種身份。

就在他話說完的一瞬間,鬼魂陳摘下了麵具,也不知是怎麽辦到的,我明明找不出絲毫縫隙,但他就跟川劇變臉一樣,伸手在臉上一摸就換下一張假臉,另一邊的四個土著還沒睡,縮在一起估計是在談論今天的變故,猛然一見鬼魂陳變臉,嚇的一個個跪在地上磕頭。

其餘人睡了,我又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溝通,最後隻能放任不管,鬼魂陳兀自蒙頭睡覺,我則開始守夜,這下子,再也不敢全體睡著了。

原計劃是我和大齙牙輪流守夜的,但離天明也隻有四個小時,我幹脆就自己一個人守了,一邊抽煙,一邊想著這些天來的事情,我們才走了個頭,就遭遇這麽多危險,也不知孫二他們那邊情況怎麽樣。

三十年前的陳萌若,論起裝備和人力,都比不上現在,說不定根本沒能到達帕本爾墨,而是死在沿途了,查理恐怕要白費一番功夫。

想著想著,我忽然聽到一絲動靜,現在我有點兒草木皆兵,猛的回頭,發現隻是一隻鳥。

這該死的鳥,大半夜不睡覺,居然站在樹上偷窺。

再仔細一看,我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了,亞馬遜鳥類品種繁多,我認不出身後的樹上那隻偷窺的鳥究竟是什麽品種,但它的眼睛出了中間很小的黑瞳以外,周邊都是灰白色的,這種白眼鳥,在中國民間很不吉利,相傳這種鳥可以看見死人,一般附近有死人,或者有陰氣重的東西,這些鳥就會被吸引過來。

距離我們不遠處,恰好埋著不久前死去的沙沙,再加上這隻偷窺的白眼鳥,讓我覺得很不爽,於是我撿起了一個硬土塊兒,將鳥趕走了。

那玩意振翅而飛,消失在了黑暗中,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楊博士等人,他們睡顏疲憊,好在沒有被驚醒。緊接著,我下意識的看了看埋葬沙沙的地方,那裏隻有一個矮小的墳包。

我從新做回樹下,猛然又覺得不對勁。

墳包?

這裏不是中國,不時興修墳堆什麽的,當時埋葬沙沙後,我們直接用土掩蓋,整個埋葬地都是平的,現在怎麽會凸起一個墳堆?

我立刻爬起來,順手抄了一隻燃燒的火把朝著埋葬地走去,然而到地方一看,我楞了,我眼前隻有一個大坑,坑裏的屍體不翼而飛,土被翻拱出來,因此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個新修葺的墳堆一樣。

屍體去哪兒了?

被什麽野獸叼走了?

該死的,在我守夜期間,有野獸靠近我居然都不知道?

能叼走一個人的東西,必然是個大玩意兒。

我立刻警覺起來,在墳堆附近搜索,很快我便看到了一條痕跡。那條痕跡從屍坑一直延伸到遠方,像是爬行的痕跡,又像是什麽東西被拖拽的痕跡,由於地麵有一層落葉,因此痕跡並不明顯,但看得出來,這個事故發生在不久前,因此還有跡可循,我如果再發現的晚一點兒,等被壓扁的落葉重新撐起來,恐怕就連這痕跡都消失了。

是什麽東西叼走了沙沙的屍體?

我身上什麽武器也沒有,也不敢貿然去查,便先回裝備堆旁邊拿了槍支,正打算叫醒鬼魂陳等人,但一看到他們疲憊深沉的睡顏,就有種叫不出聲的感覺。

太累了。

所有人都需要好好休息。

我心裏一頓,想到:如果真是什麽大型野獸,屍體這會兒估計早就被破壞幹淨了,追上也沒用,不如自己一個人先去看看,隻要那東西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也就無所謂。

這麽一想,我沒有驚擾其他人,往篝火堆裏添了兩把柴,便帶著槍支和手電回到屍坑邊,順著那道痕跡而去。

順著痕跡往下,我逐漸放鬆下來,因為拖著沙沙的東西,巢穴離我們應該有一段距離,很多動物都有將獵物帶回巢穴食用的習慣,一路追蹤下去,我沒有看到血跡。

如果那東西的巢穴離我們這麽遠,那麽它在叼走沙沙後,應該也不會再回來攻擊我們,我決定撤退,至於沙沙的屍體我也隻能說抱歉,死者已矣,如果為了她的屍體再來一場惡鬥,不僅所有人的體力都吃不消,而且還可能伴隨著犧牲,我在心裏對沙沙說了聲抱歉,正打算往後退,結果一轉身,忽然又看到了一隻白眼鳥。

真是見鬼!

我有種罵娘的衝動,見到白眼鳥絕對是見很晦氣的事情,我甚至覺得,這就是我剛才趕走的那隻鳥,它怎麽又回來了?難不成這亞馬遜的動物們都對我有特殊的好感,不僅大蛇喜歡盯著我看,連鳥都喜歡偷窺我?

這隻鳥難不成也是母的?

我這次懶的趕它,隻覺得兩次撞上它,是個很不好的兆頭,心裏有些毛蘇蘇的,便直接掉頭往回走,然而,就這時,我的身後,傳來了一種樹葉沙沙沙的聲音,就像有蛇在樹上爬行時攪動了樹枝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人都特別警覺,我下意識的回了一下頭,結果一眼就發現,在我身後的一棵大樹上,竟然隱隱約約趴著一個人。

這裏怎麽會有人?

難道是沙沙?

她的屍體被叼到了樹上?

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握緊了槍,注視著樹上那個人影,然而,就在這時,那人影突然動了一下,她這一動,我頓時覺得不對勁了,如果是沙沙,那麽作為一個死人,被叼走後,她應該是躺著的,但為什麽那個人影卻是四腳著地趴著的?

難道不是沙沙?

又是什麽土著?

由於視線不好,我看不太真切,但我對土著人的印象並不好,如果此刻貿然打擾他,說不定下一刻招呼我的就會是毒箭等等東西,於是我側身躲在了一棵樹後,手電筒的光也不敢往前打,隻打在自己周圍,那樹上的情形就更加難以辨別了,連人影都和黑暗融為一體了。

我躲在樹後很久,卻依舊沒有聽到其他的動靜,忍不住想,難道是我多心了,那樹上的不是什麽土著人,而是沙沙的屍體?有什麽東西會喜歡在樹上定居呢?

我想到了蛇一類的東西,但如果是大蟒,恐怕當場就會將沙沙給吞了,也不會等到現在,究竟是怎麽搞的?

半晌過後,我按耐不住,將探照燈的燈光往前打,一手端著槍對準樹上,慢慢朝著樹上靠近,如果能救回沙沙的屍體當然更好,如果不能,就憑我手裏的槍,大蛇也要不了我的命,我孫邈可不是當初的孫邈了,槍法現在是杠杠的。

朝前走了一段距離後,那樹上的屍體逐漸清晰起來,隱隱約約是個女性,果然是沙沙,我心中一喜,鬆了口氣,但緊接著,這口氣差點兒把我憋死,因為我看到沙沙的手忽然動了,頭也朝我所在的位置轉了一下,她這一轉頭,眼眶裏的眼珠子竟然沒有了,兩個黑洞洞的眼窩盯著我,刹那間,我幾乎想扇自己一耳光,看看是不是自己在做噩夢。

但沒等我扇自己耳光,沙沙忽然從樹上掉了下來,我下得往後一跳,但沙沙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懸掛在了半空,這時我才看到,她的脖子上,竟然係了一條藤蔓,整個人就被吊在樹上,和我們之前所見到的那些白骨,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