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嗯。齊國公淡淡。

曆來如此。

權力讓人有所作為,但也讓人你爭我奪,沒什麽稀奇的。

皇帝若是因此防他也不為過,不防他,也是其選擇,他所能做的不過是看著皇帝的手法走。

逝帝大殯後,齊國公府也開始準備喪事,隻是先帝剛逝,老夫人她們的喪事不能大操大辦,最終還是比較安靜地入了土。

二月底一送完葬,齊國公需有輔臣之職可以不為母守孝,但他去皇宮去的少了,代而取之的是齊璞頻繁進出皇宮。

齊璞對此表現出了相當強烈的主動性,他對天下勢態,朝政變化很是上心,不需其父多言,他已經開始像模像樣地擔當起齊國公府小國公爺的職責了。

齊國公不上朝,但林立淵卻大開殺戒,這個踩在萬骨之上上位的武將許是不在乎生前被人駭怕,死後被人挖墳,其雷厲風行的手段一出,所到之處鮮血滿地——也因此,居然有人想起齊國公爺的仁慈來,先前投向趙益樓的官員,又臨陣倒戈,想重回齊國公手下陣營。

但這畢竟不是亂世,翻臉無情隔夜就能重回舊主。

齊國公府對此不管不顧,齊國公爺兩耳不聞窗外事,朝廷再一派血腥也與他無關,也讓他躲了個徹底的清靜。

不過,也隻是他清靜了,國公府的小國公爺也沒在外頭少興風作浪。

而齊君昀不上朝也逐漸把手中的人分給了兩個妻弟跟兒子,除了有些進宮跟皇帝商議些國事,其行駛的左相之權也是全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等著他攝政,一手遮天的人啞口無言,哪怕其子還進出皇宮,但誰也沒想到齊國公這麽放得開手。

四月春闈一過,齊君昀進出宮中的次數就少了,謝慧齊也聽他說他該給嘟嘟交待的都交待了,剩下的就看著他怎麽做了,聽他口氣也是知道他暫時不打算出山了,且以後若是不出什麽大事,看樣子也不會再出山,喜歸喜,但也怪擔心他的。

一個忙了這麽久的人閑下來,能閑得下來嗎?

但事實比她想得要好得多,可能這些年她需要被他照顧得很好,身體沒有什麽大問題,但可能精神上卻還是累了,每每一睡覺就是要睡大半天,醒來活動活動筋骨,吃點東西,找人說說話,這一天就過去了,反倒是她先前擔心陪睡陪了一個來月,每天都要陪他睡大半天,睡得昏頭昏腦,事情還推了不少給和寧做還是堆了一大堆沒解決,實在跟他耗不起,就很果斷地解除了她陪睡的職,去做她自己的事去了。

現在國公府絕大部份的產業都握在她手裏,謝慧齊回過味來覺得自己真是被虐習慣了,也一心為他著想也想得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現在這人閑在家裏沒事做,等他精神恢複過來,她手上的事豈不是有人能拿過去了?

再說,她這些年琢磨了很多新門道出來,比不上國家大事那麽聽起來高高在上,大公無私,但於民私,民智都是有益的事,等她詳細跟他說說,也有的是他忙的。

等這年到了六月,一天要睡大半天的齊國公睡的時間少了,但他先前一個人琢磨著的想看書立著的事沒幹成,就被國公夫人堆到他麵前的各種帳薄,邸報給埋了。

國公夫人很大公無私,把她這些年一個人自己幹出來的大業全貢獻到了他麵前——他一時不明白不要緊,她有得是時間跟他解說,哪怕天天抱著茶杯潤喉。

謝慧齊這些年沒做什麽大事,但把自己底下的人養得好好的,先前災年齊家書院沒再辦下去了,但她把教書的先生打散,每人給了不少書,去往國公府的每處莊子安身立命,也教書傳道,而她對寶丫慷慨,可以讓其走他們適合的路,但對於國公府有功之臣的人也不吝嗇,這幾年齊國公府有能耐的人贖了自身奴籍出去做事的也不少,而謝慧齊也沒忘給他們指點些謀生之路,在背後給了他們些支持,這些自己負責自己人生的人都是有幾分本事的,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所以家奴轉變成了家臣,所以說齊國公府現在到處有人也不過為,至少在他們兒子這代,這些人他們家還是能用得到的。

另外她手裏還有這兩年新出來的事,她前幾年在南邊買下的幾片果林這兩年到了結果的時候了,而產量供過於求,她又想了製果脯的法子,能賣處不少年,隻可惜現在災年剛過,上上下下誰手中也沒幾個閑錢,要等朝廷的政令頒布下去,環境得到複蘇,可能還需要一段時日。

齊國公府這些年府裏都沒有什麽大量的金錢,都轉化成了實業,但謝慧齊估計再過個五六年,也就到了國公府的豐收年了,現在把這些都管理好,前景安排好需要巨大的心力,之前她還想著要再多立幾個幫手起來,現在有了現成的人,她就打算不操這個心了。

她也是三十歲的人了,這小半生過得就像被豺狼野豹驅趕的兔子,現在也該休息下了。

謝慧齊跟她丈夫強烈表達出了她前半生辛苦,後半生想享福,想過點苦盡甘來的生活的要求,她丈夫想了想,眼睛瞅了她好幾天,最終在她可憐兮兮抱著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喝茶的動作下點了頭。

謝慧齊這也總算是把人給留在了家裏——如果說兒子長大,自有他們的天下,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她可管不了,但她丈夫是她的人,她得管緊了,她也實在不想再看他重回朝廷,然後把家不當家。

她已經沒有婆母二嬸可以陪伴她了,她需要他在她的身邊。

齊國公一答應,一直皺著眉頭的國公夫人也是真輕鬆了不少,等到下半年,事情少了許多,每日還能閑半日的國公夫人臉上還多了點肉,為此,齊國公在見夫人臉色好了許多之後,這去宮裏的次數更少了,少得皇帝有時候都不得不請身邊的人過來請他進宮。

這個國家的決策,畢竟是齊國公起草出來的,很多事情的實施與變更,也得由他過下目。

這年的十月,右相趙益樓遭刺殺,箭指林立淵——被捉拿的刺客說是林元帥指使。

謝慧齊在她家國公爺身邊聽下人來稟時,還道又是他們這群沒事就要撕扯一番的官員又在鬥法,還是有幾許頗不以為然的,沒把這當回事。

等到過了兩天,兒子沉著臉回來告訴他們說那人還真是林元帥的家將,且還是林元帥以前的過命兄弟之後,她也沒把這當回事,背叛這種事時有發生,就是他們國公府這種用人連十代祖宗都要查清楚的都難免遭遇此劫,何況是林立淵這種一代起勢的,但等二郎朝她擠眉弄眼,還指了指她懷裏的小金珠後,再明白自家弟弟不過的謝慧齊一下子就領悟了。

兒子這是看上林家的姑娘了?

謝慧齊恍然大悟,眼睛瞥著黑著臉,在為林立淵打抱不平的大兒子一眼——看起來,他這是很中意他嶽父了?

“他跟林大人什麽時候這般好了?”謝慧齊懷抱著女兒輕聲問身邊的丈夫。

她像足了笑麵狐,情緒不喜外露的大兒子這臉沉得比他阿父出事了還黑,謝慧齊不得不說,她有點為她丈夫吃起醋來了。

齊君昀瞥了妻子一眼,見她眉眼不動的一時也看不出什麽來,淡道,“不知。”

“那家姑娘長啥樣子?”上門求嫁兒子的人太多了,自家屬臣的那些夫人們為此掐了一架又一架,謝慧齊一直也沒鬆口,在她看來,男孩子不管多聰明,心智還是成熟得晚,她還想趁著這幾年看看大兒子適合什麽樣的人走在一起,讓他在婚姻方麵多點擔當,而大兒子一向也在她麵前表現得根本無心此事,所以聽二郎一說“姑娘家”,她真真是好奇了。

林家是出了名的不愛出門交際的人家,林家入京也有近十年了,謝慧齊就見過林夫人一次——這次還是在給逝帝送葬時見過那位林夫人一眼,而這一眼真是一眼,她當時要見不少人,連人家樣子都沒看清楚,受了人家的禮就去受下一個夫人的禮去了。

“二舅!”聽母親一問舅父,齊璞就無奈地朝他那個嘿嘿笑著把椅子都拖到他母親身邊的二舅看去。

謝晉慶哪管他,對他而言,天底下就沒有比他討好他姐姐更重要的事,椅子一過去就嘿嘿笑著道,“我昨兒去偷瞄過兩眼,我覺得挺漂亮的,你說咱們家長公子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兒去?”

謝家二郎與大外甥感情好得很,但再好也抵不住他想跟他阿姐討好賣乖的心。

“阿姐,你要去看看不?你要看我就替你去打聽打聽怎麽見人的好。”伯母與二嬸走後,謝晉慶情緒不好,是他阿姐一口飯一口藥喂著他,又陪著他人給他養活過來的,兄嫂回府後,他也一直賴在府裏不走,他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天天回家,但一回來就得在姐姐身邊賴會不可,但礙於姐夫在家,親近的時候不多,現在有要緊事要報,他可是找著機會了,那凳子是挪得不能再緊了,腿都挨著他姐腿了。

“二舅。”齊璞更無奈了,引得在母親懷裏的妹妹咯咯笑個不停。

“人家也看上我們家臭小子了?”謝慧齊看了看兒子,隻一眼,就知道她兒子是中意那姑娘家了,知兒莫若母。

此時她心中也琢磨著若是男情女願的,這事她是不是得放寬點先把婚事訂了?隻是林家真是京城中最別具一格的人家,跟誰都不來往,當孤臣當得像他們家那麽心甘情願,十年如一日的,還真找不出另一家來,謝慧齊之前就覺得林家的骨頭是鐵打的了。

要是說全京城適婚少女都盯著大兒子看,謝慧齊覺得這話就是太滿,但至少也有一半可能性的,但要說林家那鐵骨頭家的女兒看得上她大兒子,她覺得這事還挺玄。

林夫人她隻看過一眼,但林立淵她是看見過本人,聽人說過話行過事的,且是沉弦那樣的人的心腹,謝慧齊可真不覺得人家能看得上齊國公府。

謝晉平一聽他阿姐這麽說,頓時樂了,手就住他阿姐伸,想拉著她說話,但隻伸到一半,就被他姐夫瞪了一眼,但謝二郎隻當作不見,手勢未停,隻可惜眼看就要拉到了,被他姐夫惡狠狠地抽了一記。

“啪”的一聲,響了。

“你作甚?”謝二郎隻差跳起來了。

“二舅舅,不疼啊……”齊奚也是“噗”地一聲笑出聲來,拉過她二舅的手吹了吹。

“沒天理了。”謝二郎咕嚕著,把小外甥女抱到懷裏在拿臉在她頭上蹭了蹭,委屈得很。

“別耍寶……”謝慧齊眼見好好的談話又要沒規矩起來了,也瞪了弟弟一眼,手也朝她家國公爺腿上安撫地拍了拍。

齊國公也沒看她,抓住了腿上的手,朝大兒問去,“看上了?”

“阿父!”齊璞更無奈了,“現在是林大人的……”

這時候齊國公挑了下眉,齊璞隻好摸著鼻子道,“孩兒還小,這事您就讓孩兒自己辦罷。”

齊國公得了話就沒理會他了,轉頭對妻子道,“要不請林大人一家來家中一趟?”

“能?”謝慧齊還挺想。

不過之前他們家從來沒請過這一家就是,她也隻是聽說林立淵一兒一女,女兒年紀跟齊璞差不多,兒子年紀跟二女兒和三兒子這對雙胞胎差不多。

“你想就能。”齊國公淡淡道。

“阿娘……”齊璞這下也不顧裝淡定了,一下子就撲到了母親身前蹲著,拉著她的手道,“您就別了,那家姑娘還沒及笄呢,您就再多等兩年罷。”

“那讓別人先定走了怎麽辦?”謝慧齊眨眨眼,“再說了,你是想求你阿父給你出主意幫林大人罷?無親無故的,你阿父為何要幫啊,你總得給我們個茬讓我們家好使力罷……”

“是,長公子啊,”謝晉慶摸了摸大外甥難得低下來的頭,語重心長,“就讓你娘瞅瞅吧。”

謝慧齊聽他那口氣不對勁得很,謝晉慶這時候也是湊過頭來,在他姐姐耳邊吃吃笑著道,“那姑娘家跟林大人一樣,是個硬骨頭,武藝不比咱長公子差,咱長公子還被她打趴下過……”

謝慧齊一聽,訝異極了,摸著身前大兒子的頭就道,“怪沒出息的。”

難怪不讓她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