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林玲有些癡傻,劉氏第一反應是朝國公夫人看去,見到她翹著嘴角,不由輕舒了口氣。

“劉夫人,請……”謝慧齊笑望向她。

“謝夫人。”

男桌那邊已經坐下說道了起來,謝慧齊也跟劉氏坐下閑話家常了起來,等劉氏問起齊奚和齊望他們,謝慧齊便道女兒今日去祠堂那邊抄道德經去了,而齊望帶著弟弟去了宮中念書。

劉氏問了一句,就沒再問下去了。

林家一家人在國公府用了午膳,膳後不久就走了。

齊璞送了人回,來了鶴心院,這時候他父親正在暖閣看書,他母親靠在他懷裏已經睡了,齊璞進去後沒有行禮,無聲地走到了父母的椅前,搬了個凳子坐到了他麵前。

“娘睡了?”

“嗯。”

“如何?”

“嗯?”

“娘覺著林家姑娘如何?”齊璞的聲音放得很輕。

“她挺喜歡,”齊君昀轉過頭看向長子,又淡道,“姑娘家是好的,隻是你要想好了,這是你自己的事。”

“孩兒知道。”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提前知會,雙方心裏都有數,再磨幾年,進來了就不難了。

林立淵一家進了齊國公府的事不用隔天就在朝廷中傳得沸沸揚揚,因這事一開始就是在平哀帝那裏過了目的,且平哀帝也對這事樂觀其成,之前就找了齊國公進宮說了他對此事的讚成,因此外麵再大風浪也吹不進國公府裏,反倒是林家承受的要更多。

齊奚這天突然想起,便問她母親對林家姑娘的觀感,謝慧齊想也沒想道,“挺喜歡的。”

“嗯。”齊奚點點頭,那天的暖閣是她親手打點的,但她沒有想見林家姑娘的想法,她對以後嫂子的興趣是有,但也得嫁進來再說。

說來,幾兄妹到底是齊國公一手教導出來的,對很多事都是秉承著且看以後的態度,不會見獵心喜,也不會真的天真爛漫,帶著勳貴家族固有的對人的殘酷。

謝慧齊知道這點,但也未多加以幹涉,人以群分,什麽樣的人過什麽樣的日子,接納什麽樣的人,都是跟著世事和人變化的,什麽人都得靠自己,兒女們走到哪步,最終靠的是他們自己,而林玲如果嫁進來,能不能融入國公府,也得靠她自己。

她至多也是跟她的婆婆她們一樣不給她設障礙,能幫的時候就幫點。

十一月下旬,外國官員陸續進京述職,今年張家的三個妞妞們一個也未回,但給國公府送了不少當地的物什過來,加上各地國公府的門臣,國公府自十一月就開始收東西,一直收到臘月中旬。

寶豐三年又快過了。

臘月下旬,小年一過,朝廷休朝,平哀帝召了國公府一家人進宮用膳。

謝慧齊當是提前跟嘟嘟吃頓團圓飯,高高興興地去了,還帶了自家做的一些菜。

這一傍晚的菜擺滿了整桌,平哀帝每樣都吃了些,尤其是擺在他麵前的他父皇和母親愛吃的那幾樣。

膳罷,一桌人圍著圓桌吃瓜果點心,平哀帝細心地給最小的齊潤剝瓜子仁,剝了一堆,齊潤都未吃,攢在盤子中,等有一小堆了就推到齊奚麵前。

齊奚笑著接過,帶笑的眼睛還瞥了小弟弟一眼。

“你也吃。”齊潤把姐姐麵前那切好的那一塊糕點放在了平哀帝的麵前,他在宮中呆得久了,受了平哀帝不少照顧,早把他當另一個親大哥,還是那個對他最好不過,還不責怪教訓他的大哥,他就是歇在宮中也是平哀帝看著他入睡的,日夜相處之間感情也是深厚,他跟平哀帝什麽都聊,平哀帝也什麽都會跟他都說一點,他知道平哀帝的心思,能幫他的時候自是會幫著一些。

平哀帝微笑著點頭。

齊奚那邊也是笑望過來,平哀帝迎上她的眼眸,也是溫和地笑了笑。

但就是齊國公帶了他們兄妹離去,兩人除了剛見麵的那些哥哥妹妹,誰也未曾多言道半句。

這一年很快就過了,寶豐四年開春,春光明媚,齊望也開始不再隨弟弟進宮讓皇帝的太傅教他們念書了,他進了國子監,跟著休王念書。

這是平哀帝的意思,謝慧齊聽她家國公府的意思是平哀帝打算把國子監交到齊望手裏,她這時候也覺出了不對來,皇帝對他們家兄弟的前程比他表伯父還要上心。

但平哀帝有了這個意思,且已經說服了她的三兒子,齊望對跟休王念書,且以後當國子監主掌的事很是歡喜,且他過目不忘,沉醉學問,也有這個天賦,謝慧齊無法張口跟兒子說這有所不妥。

寶豐四年年中,突然出了件大事,身為江南益平州知州,還身兼江南四州總都督的張異突然在家中暴斃,且留下一封親筆書信和數本帳本,信中披露了朝廷左相,一等公侯齊國公當左相這麽多年所受的賄賂,帳本上皆是這些年張異所呈進國公府的贓物和數百萬雪花銀。

而信跟帳本經趙益樓的手送到皇帝手中的時候,江南的一批東西也隨之送到了國公府麵前——國公府進出森嚴,這十幾輛馬車的東西在送進國公府前被攔了下來,經管事報今日處理庶務的齊奚的手,這批藏在糧食鮮果下麵印著官印的銀子被翻了出來。

齊國公這時候剛被宮裏的急召出門,齊奚在未稟報母親之前就叫了府裏的人急速前去稟報父親這件奇怪之事,又速速來到了母親的跟前,說道了些事。

齊國公府這時還未接到張異暴斃之事,謝慧齊一收到女兒的報,就叫了九門自己的人過來把馬車拉走,送到官衙密封,人也活捉,擋了嘴舌,綁了手腿關了起來。

而這廂宮中,趙益樓在送上物證之後跪在地上大聲疾呼望皇上明察秋毫,頭磕得都破了,隨之六部那幾個本來在禦書房跟皇帝商討事情,因趙相的到來被皇帝趕出去的尚書這時候也在門外紛紛跪求著要見皇上……

趙相此舉,不出一個時辰就傳遍了宮中上下,齊國公也進了宮來,禦書房大打開,齊國公越過痛哭流涕的趙益樓,朝皇帝請了安。

“國公爺,你過來看看。”平哀帝淡淡道,拿過帳本給了齊國公,“趙大人說這是你這些年收的東西的帳本……”

齊君昀站在禦桌麵前接過了帳本翻了幾頁,見是張異的筆跡也沒動聲色,大致把手上的帳本翻了一遍,看向平哀帝。

“張大人死了,說是突然暴斃。”平哀帝淡淡道。

“還望皇上明察……”趙益樓這時候已經不再哀求了,聲音已經平靜,“勿因私情包庇奸滑,結黨營私之輩,臣即便是抵以性命,也想求皇上還天下黎民百姓一個公道!”

他這言一出,門外的尚書們也都出了聲,“還望皇上明察秋毫!”

“嗬……”眾口一詞,平哀帝因此輕笑出聲。

忻朝這些年借齊國公府的土地都沒還,也就齊國公府與休王府這幾家的土地沒還了,但這阻礙不了這些人想弄倒齊國公府的心思。

平哀帝看向靜默不語的齊國公,淡道,“國公爺,你太能幹了。”

太能幹了,不用求誰也什麽都有,想弄倒他的也就更多了。

“啟稟皇上,臣不信國公爺是此等卑劣,貪腐之人,國公爺不僅僅是我大忻皇親國戚,且還是我們大忻百臣之首,還請皇上明察,還國公爺一個公道。”門外,工部尚書情深意重,聲音顫抖。

工部尚書也是國公府的屬臣。

他此言一出,幾位尚書對視一眼,有人出言勉強道,“皇上,就如聞尚書所說,此事是真是假,還請查出一個真假來,還國公爺一個公道。”

“是,皇上,這事是真是假,還請皇上下令明察……”趙益樓也沉聲道。

“哦?”平哀帝挑眉,朝趙益樓看去,“那依右相的意思,這事要怎麽個查法?”

“皇上,帳本在這……”趙益樓深鎖著眉頭朝皇帝看去,“一查國公府有沒有贓物,這事豈不就一目了然了?”

“嗬,是,查……”平哀帝撐著頭,似笑非笑地道,“徹查國公府……”

“皇上聖明!”

不覺得自己聖明的平哀帝笑歎了口氣,看著正義凜然的趙右相,“若是查出來這是汙蔑,右相大人,你可做好了承擔汙蔑國公爺的後果?”

趙益樓抬頭,一臉的憂鬱,咬著牙鄭重其事地道,“為了皇上,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臣願意承擔汙蔑國公爺之罪,還請皇上明察。”

“好。”平哀帝收回了手,兩手交岔著半倚著椅臂,微笑著點了點頭,“右相既然這般說了,那就由朕來查這事,趙大人你說如何?還是,趙大人覺得朕會徇私枉法,不配處理齊國公爺的事,就你配,和你那些跟你一塊結黨營私的狗鼠之罪配是罷?”

沒從想到一個皇帝能把話說得這般難聽的趙益樓刹那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