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他卻仿佛沒有看見,淡淡笑著說:“不必拘禮了,你比我還大一歲,我也一直把你當成哥哥的,惜年,你還記得義父在我七歲那年將你賜給我的時候,你曾經起過什麽誓嗎?”

宮汐澈微微合眼,仿佛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情。

“自是不會忘記的,惜年起誓,願一世奉少主左右。”

“當年你也不過才八歲而已,怎麽知道一世究竟有多長,惜年,不若今日我們在此再起一個誓吧。如今我們都已經不再是小孩子,知道了人生有許多不如意,你若悔了,這誓便作罷,不若我們拜個把子如何?”

顧惜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說的那麽認真,卻又仿佛綿裏藏針。他的眼那麽清澈,怎麽也看不出像在試探,卻讓自己忍不住大汗淋漓。

說作罷,不就承認自己有二心。日後他定處處提防自己。

倘若維持原狀,這一誓言,分明是一副猛藥,警告他不要想不該想的,做不該做的。而他既應了,又怎麽掉頭就悔,豈不是太過小人了。

不管這究竟是試探與否,他都需要仔細斟酌。

叮鈴——

串在長廊橫梁上麵的風鈴被吹落在了地上。顧惜年霍地回過神來,低眉抱拳道:“少主說笑了,起過的誓,焉有作罷的理。不管以前還是今日,起誓便是起誓,絕無反悔。”

宮汐澈手中的酒漾起了層層漣漪,他的唇角笑容溫和,“惜年,有你這樣的朋友,實在三生有幸,這杯酒幹了,私下裏,你便是我最信任的兄長。”

酒杯已經舉到了他的麵前,他怎有回絕的道理,直到此刻顧惜年才若有所覺,不管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宮汐澈早已經不是不諳世事的懵懂孩童。

*

第二天。

秦如沫是被藥物催眠醒來的,相當準時,但是有一個更重大的問題,時間還很早,仿佛才五更天?

大家都還睡得跟什麽似的。

她突然覺得有一點孤單。

昨天是不是有發生過什麽?為什麽她覺得自己的記憶下降了,變得迷迷糊糊的?好像不太記得昨天的事情了。

剛走到門口,詭神醫就進來了。

“你……你這麽早?”

“這是今天的。”詭神醫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又是那個傳說中的神食水……

“……”真的要吃這種東西半個月嗎?

秦如沫無比幽怨地看著詭神醫。

“要我喂你?”詭神醫富有磁性的神醫淡淡傳進秦如沫的耳膜。

天呐——

那就算了吧。

秦如沫飛快地將瓷瓶奪走,撇撇嘴角,不甘願地說道:“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他淺淺笑了笑。

天——

他竟然笑了——

秦如沫有些失神,半張麵具下麵究竟有怎樣精致的臉頰呢?

難道他是因為實在太帥引人嫉妒,所以才被迫戴上麵具?

想看到他的臉呢,但是有這種權利的仿佛隻有宮影羽……

拜托,羽大叔才不是這種小人。

右手剛伸出去,就被飛快地扣住了。

她有些震驚地看了詭神醫一眼,他的臉色又恢複了陰鬱,聲音也冷了下去,“有時候,好奇足以叫一個無辜的人致命,小丫頭,可記好了。”

撲鼻而來的香氣仿佛夏日薄荷,清涼到了極點。

他的眼含著深不可測的光,仿佛可以將她的心事洞穿。

*

“好無聊!”秦如沫扯著一片楓葉碎碎念。

不是帥到極點就是醜翻天了,究竟是什麽呢?她就是好奇嘛!

“在想什麽?”

突然有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臆想。

“澈哥哥。”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掰葉子。

“人家扯千重菊還有個說法,這楓葉一共就那麽五瓣,你扯它幹嘛?”見她一直在扯葉子,宮汐澈忍不住開口。

秦如沫淡定地說道:“那個等真的需要的時候再扯,我就是無聊,扯五片葉子就夠了。”

“……”宮汐澈無語,“你很無聊嗎?”

“不是我無聊,是我覺得無聊。不然……”她的眼睛仿佛突然會發光,“澈哥哥,你帶我出去玩吧。”

“誒?”

秦如沫認真地說道:“我很會扮男生的啦,放心。”

“……”繼續抽搐。

*

廣袤的闊地。

秦如沫仰麵俯視好不容易才飛起來的風箏,手中的線快要放完了。

不停後退再後退,竟想起了曾經和姬筠拓一起放風箏的情景。

十六歲的郊遊,她怎麽也放不起風箏,他將自己的手心覆蓋在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抓住她,溫熱的呼吸一點一點地蔓延,整個世界都是他身上的香味,一直溢進她的心底。

那個時候的他,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似的,讓她再感覺不到世界的喧囂,隻知道躲在他的懷裏,很溫暖,很溫暖。

他一直都這樣存在著,在任何一個她需要他的間隙。

藍天,白雲,風箏,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而他……

而她,卻再也找不回最原來的他們了……

砰——

身後突然撞上一堵牆,將秦如沫的思緒徹底拉扯了回來。

溫暖的呼吸一直一直蔓延開來。

她狼狽的跳開,驚訝地出聲:“……伊……太子殿下……”

直到最後一個字落地,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徹底無法分辨。

她再抬頭望天,才發現風箏已經落地了。

是不是所有的浮華也如同風箏的一場旅行,遨遊在空中,越來越高,越來越愉快,卻在最最開心的時刻,掙斷了那場虛幻的夢境。

“是你……”莫伊痕好容易才看清穿著男裝的她,“怎麽一個人來這裏放風箏。”

“澈哥哥跟臭麵癱陪我來的,在附近喝茶呢。對了,你怎麽會來?”

莫伊痕從未見過有人這樣跟自己說話,見她一點害怕都沒有,覺得挺新鮮,於是淺淺笑了笑。

溫柔的輪廓仿佛冬日暖陽,少年沐浴在光線下的身顯得極其耀眼。秦如沫竟有點癡了。

許久,她才問,“我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莫伊痕吃了一驚,許久才笑,“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本宮……我的名字叫,莫伊痕。”

秦如沫的臉色刷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