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白水寺所在的地界其實算是大北方,結夏安居的本意也早已失去,但每年夏天,寺廟中僧人依然會盡量減少外出,在寺廟中修行,因為很難見到師父們,這個時節的香客也很少。

白水寺在東山腳下,沿著山路走上十五分鍾左右,就可以看到朱紅色的院牆,還有院牆上逸出的寺廟寶頂。

沈瑜對這條山道早已走得駕輕就熟,但是和何渡肩並肩走著,就有種格外不同的感覺。

“你平時就走這條路嗎?”沈瑜問。

何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我飛下去麽。”

“那誰說得好啊。”沈瑜樂了,“萬一你七十二絕技包括禦劍飛行呢。”

“這個可能不太行。”何渡也樂起來。

白水寺院子外麵有一方小潭,潭邊有自然形成的白色岩花,一年四季看起來都很冷冽,小潭也正是白水寺名字的由來。

結夏安居時,寺廟裏一片寧靜莊嚴,邁進寺院,厚重的檀香氣撲鼻而來。

盛夏時節,綠樹成蔭,鳥鳴蟲鳴交雜,樹影灑在石板地上,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清幽。

沈瑜進到寺院裏,不自覺地放輕腳步,說話也壓低了聲音:“你住哪兒?”

何渡指指正殿後頭:“我跟師父們一起住後院。”

“我去打擾不太合適吧?”沈瑜一聽師父們,再想到結夏安居的傳統,頓時有點糾結。

“沒事兒,你別太鬧騰就成。”何渡笑了笑,“其實結夏安居主要防的就是那種明明不信,但是因為想幹自己幹不成的事兒,就買樹幹那麽粗一捧香吵著三叩五拜的香客,好像佛祖是哆啦A夢一樣。”

說完了這通話他小心地看了眼後院,又壓低了嗓音:“當然了,這話也就我跟你說說,你可別跟師父們說,他們一直告訴我眾生平等,我跟你嗶嗶這些到時候又要教育我。”

白水寺的後院沈瑜從來沒有進過,鑽過側麵的小拱門,他先聽到幾聲貓叫,沈瑜立刻偏過頭,隻見一隻胖乎乎的大橘信步踱來,後頭跟著幾個小毛團兒,橘色的白色的,煞是可愛。

沈瑜的眼睛bling一下亮了,何渡在邊上輕笑一聲,嘬舌逗弄了幾下,大橘懶洋洋湊過來,在何渡的腳邊蹭蹭,接著枕著何渡的鞋趴下了。

臥!槽!沈瑜震驚地看著何渡,整個人羨慕到變形。

白水寺的大橘這已經是第三隻了,三代目繼承了它媽媽和奶奶的好脾氣,任揉任擼,但是貓怎麽可能親人到這種地步!隨便逗逗就過來往人腳上趴!

沈瑜不服氣,學著何渡的樣子嘬舌逗了幾聲,大橘一動不動,懶得給他哪怕一個眼神。倒是幾個小毛團怯生生湊上來,沈瑜一彎腰它們又呼啦一聲作鳥獸散。

何渡樂得不行,肩膀都不停地顫,但是他不敢出聲動作也沒法太大,簡直忍得要撅過去了,沈瑜在旁邊看著他,默默思考怎樣棄屍荒山不那麽容易被人發現。

不過大橘的本質還是高傲的,在何渡鞋上枕了一會兒之後,站起身抖抖毛繼續去巡場了,何渡轉過頭看沈瑜,沈瑜遞去一個“你瞅啥”的眼神,何渡勾勾嘴角:“跟我來。”

後院挨著圍牆,左首是一排連在一起的禪房,右首有兩間孤零零的客房,兩組房屋以花徑隔開。

何渡徑直帶著沈瑜往右邊走,一路走還一路解釋:“我是在家人,雖然住在寺廟,但畢竟和出家人不同,十四歲我決定不受戒之後就搬到了客房住。”

“那兒有兩間客房,另外一間住的是什麽人?”沈瑜問道。

“沒住人,是倉庫,白水寺地方小,沒有空餘房間來堆雜物,就放在我隔壁的客房裏。”何渡說,“來看看吧。”

兩人穿過花徑,很快到了客房門前,透過客房的玻璃窗,沈瑜隱約可以看見何渡房間裏的景象,不過看不清。

就在何渡取出鑰匙準備開門,沈瑜還伸長了脖子往裏看的時候,旁邊那間“沒有人”的客房傳來哢嗒一聲,房門開了。

第36章 算命

沈瑜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何渡沒搞清楚他在慌什麽,但在同一時間條件反射般擋在他身前。

從隔壁客房出來,手裏拎著一隻箱子的灰衣僧人被反應巨大的兩個人嚇得也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抬頭眨了幾下眼睛,看著兩個人發愣。

……

沈瑜整個人都不好了,誰能想到客房裏麵居然會出來一個僧人,但是這是個寺廟,有僧人不要太正常了,更主要的問題還是倆人現在這個小題大做的架勢。

灰衣僧人淡淡一笑,將手中箱子放在地上,雙手合十,衝他們倆微微欠身一禮。

何渡隨即回禮,欠身的幅度比灰衣僧人大些,沈瑜也有樣學樣地回禮。

“小何是昨晚回來的?”灰衣僧人問。他看外表應該有三十多了,氣質很溫和。

“是。”何渡答道。跟灰衣僧人說話時,他的神情也很寧靜。這是少有的會讓沈瑜意識到何渡從小在寺廟中長大的畫麵。

“早課時我聽兩個師兄提起你,還想著你是不是該回來了,沒料到這就碰上你,真是令人歡喜。”灰衣僧人說著,又看向沈瑜,“這位居士瞧來很眼熟,往年也常到寺中來吧?”

灰衣僧人說話文縐縐的,沈瑜有點不知道怎麽接,何渡很自然地替他回答了:“師父,這是沈瑜。他小時候經常過來玩,現在跟我在一個城市上學。”

“沈居士。”灰衣僧人衝著沈瑜笑笑,“仔細想想,我當年在前院灑掃時,確實常見到你,當時你年紀還小,現在已經這麽高了。”

沈瑜忙客客氣氣回話,之後灰衣僧人說住持稍後要講經,他不便再耽擱,與兩人道別後轉身離去。

等到灰衣僧人的背影轉過□□,沈瑜才小聲問:“那是你師父?”

“寺裏的僧人全部稱作師父。”何渡笑了笑說,“你要說嚴格意義上的師父我也有兩個,就是他剛才說的‘兩個師兄’,我昨天回來的太晚,隻來得及去見了他倆。”

“這樣。”沈瑜說,“那你們寺裏的這些……師父,都有法號嗎?像什麽玄慈玄悲這種的?”

“有當然是有的,我們這兒都是正經出家人。”何渡說著,掏出鑰匙開了自己的房門,衝沈瑜比了一個請進的手勢,“不過他們的法號我分不清楚,而且按規矩咱們在家人是不能直呼法號的,全叫師父就行了。”

何渡的房間很幹淨也很整齊,這一點跟沈瑜想象的差不多,床、櫃子、書桌、玻璃門書架,架子上擺著幾支笛子葫蘆絲什麽的,還有……沈瑜的注意力立馬被房間角落裏閃爍的冷光奪去,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一台水冷主機,透明機箱裏,燈條閃爍著暗紅和深藍交替的冷光。

一架表麵很低調但是側麵的LOGO滿臉寫著“我很貴”的黑軸機械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