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一刻的自己,究竟像臉上的笑容一樣,這麽的開心,還是像心底翻滾的苦海一樣,苦澀無比,我隻頓了下,沒有回頭,沒應聲,繼續大步離開。

按我和華老的約定,從刑警衝破而入的那一刻起,網上已經把梁支齊的事,大肆轉播。

就算現在梁支齊的親信們發現,想要以權壓迫刪除的話,要保護梁支齊的所有人。

和我想像的一樣,網絡果然是強大的。

兩個小時後,我把該交待的,該給的證據全部提交給刑警,走出警局的時候,各大論壇還有官網,已經對梁支齊的謾罵特別的火熱了。

什麽父母官豬狗不如,私生活混亂,草菅人命,領著國家的錢卻和黑道份子同流合汙等等的,林林總總的差不多有二十幾項罪名。

為怕梁支齊的餘黨報複,出了警局之後,我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華老替我準備的藏身之所。

在那裏我才知道,華老雇了大批的水軍,早已經控製了輿論的導向,不用天亮,所有關於梁支齊的消息都會爆紅網絡。

真正接到梁鹿電話時,是第二天下午。

梁鹿可能在警局,那邊很吵,他極可能的壓低了聲音,“溶溶,你現在在哪裏?我很擔心你!!”

——-梁家,梁氏,都因為我這樣了,他還擔心我?

忽的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在胸腔裏蔓延,我說,“所以,該你後悔愛上我的這一天,已經到了,梁鹿恨我吧,不過永遠都別想聽到我的道歉!!”

關於梁鹿,我終究還是心軟了,具體自己是怎麽回暮城,翻出那一條帶有他**的小褲,在狠狠的剪爛了之後,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哭。

可能是18歲那夜的委屈,亦可能是這一刻的恨極。

曾經的落卿溶,每一天,每一晚,都生活在煉獄中,唯一支持她的,除了報仇就是活下去,卻是真正大仇將報的這一天,為什麽反而哭了?不是應該笑嗎?

就這樣,為了找出答案,我不吃不喝的,把自己鎖在房間裏。

華老找來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我知道梁支齊被帶走後,梁氏有無數討債的人,一天天的守在梁氏樓下。

那些等待分紅的股東們,不但什麽都得不到,還被討債的人鬧得無法安生。

原本富麗堂皇的梁家別墅,也被各種前來討債的人馬,搬的搬,毀的毀,真的是應驗了我媽媽落馬時的那句:樹倒猴猻散!

送華老回冰城的機場,我仰頭天著暮城上空的藍天,“缺氧嗎?”

華老拍了拍我肩膀,“你是時候出去散散心了,放心,雖然梁支齊目前還沒真正的定罪,不過關於他的消息,我會一直關注,一有新消息,立馬會告訴你的!”

我張了張嘴,不可求藥的笑了。

是高興吧,還是想哭?

曾經,我以為大仇得報,我以為離開臨市,離開梁家之外的天,會很清晰,空氣特加的清新,可為什麽還是這樣的憋悶,究竟是為什麽?

我弄不懂,同樣華老也隻是搖頭,“你應該是一下子失了目標,去吧,帶著漾漾,好好的玩一玩!”

聽到小弟的名字,我毫無生機的眼裏,忽然亮了,“對對,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小弟!!”

帶著這樣的喜悅,我來了三院。

然而漾漾早因為梁鹿的原因,被送去美國,至今未回國。

“小弟,小弟,漾漾……”我像一個沒家的孩子,回大慶路後,本想收拾衣服去美國找他,結果剛下出租車,忽然幾個流氓衝過來。

他們二話不說,個個手持警棍,揚胳膊就對我一陣拳打腳踢!

那一天的天空,我記得很清楚,特加的藍,幹淨的就像記憶裏的那雙狹長眸子裏的深情,在他笑意的幻影下,我像一條頻臨死亡的落水狗,被他們往死裏打。

因為我手機被他們摔爛,無法報警,更是求救沒人理會,我隻能抱著頭,死死的咬牙,狠狠的承受。

我以為我會被他們打死,卻是一聲,“警察!”

跟著響起豈警笛聲。

血泊中,我好像看到了何岩的影子。

聽到何岩說,“溶溶,你怎麽樣,我送你去醫院,忍著點!!”

應該是我全身上下都是血,何岩找不到哪裏可以抱,那束手無措的樣子,像個著急的孩子,救護車像等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才來。

明明響在我耳邊的,盡是何岩的聲音,我心裏眼裏想的全是一個叫做梁鹿的男子。

他說:溶溶,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說:溶溶,我愛你,哪怕你不在意我。

他還說:溶溶,我不後悔愛上你,就算你騙我,那我也寧願你繼續騙下去,最後騙一輩子,好嗎?

他告訴我說:溶溶,是不是有一天,我變成了傻子,你才會開始在意我?

他他還說過:溶溶,做我梁鹿名正言順的妻子,這一生我都會把你奉為手心裏的寶,去一個隻有你我的地方,遠遠的離開這裏……

那之後的搶救,我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我真的成了梁鹿的女朋友。

我不止騙了他一輩子,還騙了自己一輩子,真的和他去了個隻有我和他的地方,像他奢想的那樣,我真的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一個像我,又像他的女兒,我們一家三口,每一天都過的那麽的幸福。

幸福得我久久不願醒來……

“梁鹿,梁鹿,梁鹿……”我知道,我再無顏見他,而他再不會原諒我,如此很好,他生活在埋葬我親人的臨市,而我在暮城的醫院,昏迷著不想醒。

後來何岩告訴我,兩個月的時間,我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

所有人都以為我再不會醒來,可偏偏在梁支齊受審的那一天,我醒了。

我躺在病床,無聲的看著ICU之外的電視上,梁支齊被帶出庭的一幕幕,何岩當時就陪在我身旁,一邊解釋,一邊安慰我。

而我究竟在看什麽,真的在看梁支齊嗎?

可為什麽我所看到的梁支齊和何岩眼裏的不一樣,為什麽我眼裏的梁支齊,隻有三十歲的樣子?有著一雙細長的眉眼,那深情的過往,此時變得如此絕望?

我想……,梁鹿是真的恨我了。

半月後,我這具滿是千瘡百孔的軀體,終於可以下床。

那一天何岩不知道為什麽精心打扮了一番,在我出神之際忽然變出一束粉色的玫瑰花來。

“溶溶!”因為我是坐在輪椅上,何岩一下單膝跪地,我頭頂的陽光,瞬間變得七彩斑斕,好像那一天的冰城冰燈下,同樣跪著的另一個男人。

唯一不同的卻是,何岩送的是粉色玫瑰,而那個男人送的是我最愛的櫻花。

昏迷搶救的原因,我錯過了今年的櫻花盛開。

何岩說,“溶溶,以前我就知道你悲傷的麵孔下,一定有很多很多難以言明的痛,現在你為母為父為爺爺大仇得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是嗎?”我喃喃自語,“我終於解脫了?可以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是的,溶溶!”何岩重重的點頭,“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讓我和你一起,照顧漾漾!”

“……”隻是這話,是誰說過?好熟,好熟悉……

“怎麽,你不願意?”何岩一臉的緊張,我抬了抬眼簾,“可……”

“溶溶,雖然我不能給你大富大貴的生活,可我何岩會用生命去愛你!”他打斷我,跪在醫院的草坪上,這樣高舉著玫瑰花,雙眼充滿了期待,大聲的宣誓著。

我指著遠處,將要成為一家三口的男女說,“像他們一樣幸福嗎?”

何岩再一次重重的點頭,“會的,不止像他們一樣,還會比他們更幸福,答應我,好嗎?”

我一字一句的說,“可是,我永遠無法像那個女人一樣,大腹便便!!”

看著何岩的臉色瞬白,我繼續說,“就算我可以大腹便便,我也不會答應你!”

何岩一臉受傷,“為什麽?”

他問我,為什麽?

我抬手,“對啊,為什麽呢?”

曾經梁鹿說,我手型特別漂亮,比手摸還要好看,如果戴上婚戒的話,一定是最幸福的新娘。

這一刻,我透過自己的指縫看陽光,沒感覺刺眼,卻在恍惚中看到了一抹頎長高大的身影,我知道那道身影的主人快要結婚了。

是的,梁鹿快結婚了。

早在昨天何岩離開病房後,我在護士站接到了華老的電話,三個月不聯係,他不知道遭遇了什麽,聲音聽起來特別疲憊。

電話裏,他說,“溶溶,梁鹿要結婚了,和臨市某位富商之女。”

我纏著電話線,“是嗎?那很好!”是真的很好嗎?

如果好的話,我為什麽會心痛?

片刻後,華老說,“你住院的這段時間,梁支齊的案情得到了添飯地翻的發展,而我也……”他頓了頓,隱隱的在哽咽,“百合,她沒了。”

是的,那一天梁支齊要我處理二夫人百合的時候,她是假死的,假死後她被華老帶去了冰城,在那片我和梁鹿有關幸福甜蜜的天空下,安度晚年。

卻是沒想到,時至今日,她竟然真的走了。

想著我那一日被突然闖出來的流氓暴打,我說,“是他嗎?”

雖然我沒明說具體指什麽,華老還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嗯了哼,“是也不是,百合……,我遭遇了幾次危急,幾次都死裏逃生,最後這次,是……”

我無法相像,華老話語裏的危急,但我知道是梁支齊。

凶狠如他,想要查清我具體和誰聯了手,太容易了,“對不起,華老!”

華老歎了口氣,“算了,至少這幾個月,你沒事,你沒事的根本是梁支齊收手了。”

所以是誰的功勞?

現如今又有誰能說服梁支齊不再對我下毒手?

我是笑的吧,不然嘴角又怎麽會微翹著,我說,“所以,我再走出醫院,不會遭遇什麽意外嗎?”

華老沒有回答我,隻報了個地址和日期給我。

他沒具體說這個地址是做什麽的,我卻已經知道了,在這裏,有個很傻很傻的男人,將會牽著那位富家女的手,一起白頭到老。

他們在一起,跟我和他在一起不同。

他們在一起,會使敗落的梁氏東山再起。

他們在一起,會在不久的將來,有一個他奢望的孩子,還有可能是女孩,一家三口會很幸福很幸福的過下去,隻是……

隻是孩子不再像我,而是像他的她,以及他……

-

前往臨市前,我給好友蘇文靜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蘇文靜傻傻的問我,“你傷的怎麽樣?”

“我啊,身體的傷,很快很快就好了!”

隻是心裏的傷,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她想安慰我,我打斷她,“文靜,其實這樣也挺好,他喜歡我的時候我恨他,我報了仇之後才察覺到他對我的那些好,嗬,果然是天道好輪回,這樣的下場對我來說挺好了,最起碼,梁鹿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忘記我了,你說是不是,文靜?”

我想這一刻的自己,太平靜了。

平靜到不想聽到其他聲音,隻是喃喃的繼續說:“文靜,其實……梁鹿訂婚了,梁支齊也不會對我出手了,我隻是,想和過去做個了結而已。

“……”

“等我從臨市回來,或許我也可以重新開始我的生活了。”可新生活,究竟是什麽呢?對這一具殘軀來說,究竟還有什麽新生活呢?

“溶溶……”電話裏,蘇文靜那個笨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對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灑脫的笑,“不用安慰我的,文靜,這樣真的很好,從一開始,我也沒想過。我能和梁鹿走到最後的。”

掛了電話,我果斷的掰卡,然後登機去臨市。

臨市的天啊,依舊像那一年,梁鹿從美國帶我回來的樣子,絢麗又多彩,一眼望過去,全是蔚藍的美,關鍵是舉行訂婚典禮的場地,正對臨市那盞標誌性的燈塔。

隻是今夜的燈塔,不再像那一晚,徹夜的粉。

今晚的燈塔,什麽顏色都有,唯獨沒有粉。

同樣訂婚典禮上也是如此,什麽顏色都樣,唯獨沒有粉。

對了,我是有邀請卡的,就在我離開醫院,準備前往臨市的時候,在大慶路的信箱裏,收到了那一枚紅色的,代表著幸福和快樂的請帖。

路上,我一直沒勇氣打開,直到站在訂婚典禮門口,我才有勇氣,打算看看這個幸福的新娘會是誰。

卻也在這時,一聲熟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溶溶,真的是你呀!”

太過遙遠的記憶,讓我當場怔了怔——居然是我幾年都沒有聯係的好朋友晚晚,在我18歲生日,被侵犯的那一晚,是她找到了我。

竟然是她,她是今晚的新娘。

那個幸福的,能站在梁鹿身邊的幸福新娘。

今天的她,早已經不是我記憶裏青澀的樣子,還是性感的,妖嬈的,又是聖潔的,穿了一身潔白色的婚紗,從拉開的豪車裏,像眾星拱月一樣,被捧出來。

一旁陪在她身邊的,是她的父樣——那位華老嘴裏的臨市某富商。

晚晚見到我,特別的開心,問我婚紗漂亮嗎?這些年都去了哪,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又問我是怎麽知道她今天訂婚的,然後是特意趕來祝福她的嗎?

一係列的話語,我腦中唯一盤旋是:我手裏的請帖,是梁鹿寄的。

晚晚拉著我,要我趕緊進去,還說對於訂婚典禮,她已經期待了很久,畢竟她腹中已經有寶寶,和梁鹿的寶寶,是我今生不能生的寶寶。

“……祝福你。”看她幸福的樣子,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晚晚撫摸著小腹,幸福的說,“我快做媽媽了,是我和梁鹿的孩子,他說他喜歡女孩,他……”正說著,晚晚忽然哎呀了一聲。

我還沒回頭,聽到晚晚說,“他來了,我給你們介紹!!”

——-梁鹿,新郎官梁鹿,即將做爸爸的梁鹿,他走過來了!!!

可我算什麽呢?

算他的三媽,還是前女友,還是一個毀壞了他家庭的惡人,亦或是18歲那年,被他侵犯的……

來不及想清楚,我掙脫了晚晚的手,飛快的跑開。

身後好像傳來誰的聲音,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刺在了我心口:蘇文靜,我很抱歉,我以為我可以灑脫的來到他麵前,平靜的說一句祝福。

可是蘇文靜,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根本沒你們說得那麽勇敢。

我很慫的逃了,不敢麵對有著全新身份的他……

曾經最好的朋友,和我最……,是愛,是最愛的男人嗎?

——-落卿溶,你傻了吧,他是仇人之子,不不不,他不光是仇人之子,還是那年侵犯你的強-奸犯,你怎麽可以愛上他?

對對,我不愛,一直都不愛!

閉上眼,淚水好像滑下來,再朦朧的看四周。

我才發現,現如今臨市的變化,是我這個從小在臨市長大的人,無法尋找到熟悉感覺的陌生。

我跌跌撞撞,像18歲那夜,跑在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跑得特別的狼狽,直到天亮才來到親人的墓前。

那一座座冰冷的墳墓啊,垵葬了我最親最親的親人。

爺爺,我沒有讓你失望,我沒忘,一切都沒忘。

是的,爸爸,我沒愛上他,你瞧,現在的我,還在笑,那就表明我心裏是開心的。

媽媽,你一向看人精準,所以我沒有騙你們吧,如果你們泉下有知,可以不必再護佑我,我已經完成了所有的使命,求你們好好的保佑他,保佑漾漾吧。

我……

這麽一個惡毒的女人,就不用再護佑了。

——-梁鹿,祝你幸福。

-

光陰飛逝,轉眼五年過去。

這五年,於我來說,過得像什麽?

或許更多是傀儡。

五年前,我從親人的墓碑前離開了臨市,遠走他鄉,原以為我可以找到新的生活,可我才發現,所有的新生活裏,都交織著濃烈的過往。

每一次的自我墮落,喬江北都會告訴我:蘇文靜沒死,她最後是把你托付給了我,所以在她重新出現之前,你就算死也得在我的控製範圍內。

瞧啊,這是多麽霸道的一個男人。

蘇文靜,究竟我繼續殘留在暮城,是為了等你,還是為了修複我自己,我已經分不清。

不過我卻清楚的知道,這五年以來,我是心甘情願的幫喬江北做事。

隻是我沒想到,喬江北這個混蛋,真的料事如神,五年後,你回來了,我很開心。

盡管我們聯係不多,可我還是開心的。

我很慶幸,我最好的姐妹,在經曆了那麽多的曲折後,還能好好的重新麵對生活,比我這個拿煙酒來麻醉自己的傀儡要強。

可是蘇文靜,我怎麽都沒想到,被綁架的那一次,你居然為了救我,會那樣做。

你可知,現在的你,有深愛的男人和兒子,而我呢,不會再有深愛的男人,更不會有孩子,有的隻剩下一具殘破不堪的身體。

所以活下去的意義,對你來說,更重要。

可你這個傻子,竟然把活的機會,讓給了我這樣的一個人。

那一晚,和吳達在直升機,終於見到了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真的,蘇文靜,隻要你是幸福的,別說我受傷,就算死又如何?

可能我迫不及待的想找個理由,來結束自己這樣傀儡的生活,很可惜,這一次,上天依舊不收留我。

我竟然再一次醒在了暮城的軍區醫院,聽說你是被安南找到後,直奔醫院而來,看見身負重傷的我,你當時哭得像個孩子。

可是蘇文靜,你又怎麽會知道,其實我做足了死的準備。

那一次住院,我把自己當成一個病入膏肓的死人,不去理會身外的其他,更沒有參加所謂的喬江北的葬禮,我和你一樣,不相信那個男人,就那樣死了。

可是蘇文靜,你知道,我看見了誰?

是他……梁鹿,和大腹便便的晚晚,我曾經最好的姐妹。

那一天,晚晚在醫院樓下的長廊裏,攔住我說,“溶溶,對不起,訂婚典禮那天,我其實沒懷孕,梁鹿一直沒碰我,我……,我害怕,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的男人,可這個男人夢裏都叫著你的名字,我知道他給你寄請帖了,我不能……

“……”

“你不會怪我的吧!”

“我又為什麽要怪你?”我裹了裹身上的病號服,明明豔陽高照,卻有些冷,“你懷不懷孕,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是嗎?”晚晚在探究著什麽。

“所以,你現在的肚子,的的確確是你們的第一胎?”是她和梁鹿的孩子,是我不能給梁鹿的孩子。

晚晚撫摸著肚皮,“是的,他現在待我很好。”

我靠著綠意綿綿的長廊,“所以,關我什麽事?”

晚晚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了,“我,我隻是……,你還在怪我嗎?”

忽的,我有些受不了她這樣裝可憐的白蓮花姿態。

我清冷的打斷她,“我說了,你懷不懷孕,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又為什麽怪你?說得好像你懷孕我會怎樣,你當時沒懷孕,我又會怎樣是的。”

“可是……”她一副言語又止的樣子,我呼了口氣,“我在這住院,並不知道你們會來,同樣,你以為我之所以走出病房,來到這裏,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趕在她開口前,我繼續說,“如果我的出現,會打破你們的幸福,那很抱歉,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太不自信,太渺小了!”

所以,晚晚,你要自信,你要強大。

五年前我不會做什麽,同樣五年後,我也不會做什麽。

如果我會做什麽,當初就不會一次次的拒絕他。

看著晚晚眼裏盈盈的淚,我不想再待下去,卻是轉身想走,哪裏會想到晚晚突然拉住我,手指都掐進我的胳膊裏,“對不起,溶溶,對不起。”

她指甲特別的尖,因為用力,我胳膊呼呼的疼。

我說,“我最後再說一次,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而你更沒有對不起我,你無需向我道歉!”

我不懂這世界是怎麽了,難道每一聲對不起,都一定要換回一句不客氣嗎?換不回來就意味著,對方還在生氣,憑什麽要這樣認為?

晚晚像沒聽見我說話一樣,繼續扯著我道歉。

我有些生氣了,“你到底想做什麽?”我甩了一把,不想和她繼續糾纏,結果剛轉身,身後傳來噗通一聲,跟著晚晚無聲的坐在了走廊的台階上。

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隱隱有紅色的血跡,自她雙腿流出。

“孩子,我的孩子……”她依舊扯著我病號服,我怔了怔,馬上喊醫生,全身的血液因為她腿間的腥紅,而不停的叫釁。

周圍來來往往的,好像有許多許多的人穿梭,我已經耳鳴的分不清誰誰,等反應過來,就感覺一抹帶有薄荷清香的身影,將我狠狠的推開。

“晚晚,你怎麽了?忍著點!!”

是五年後的梁鹿,是的,推開我的男人,是五年後,隻在意晚晚的梁鹿,而五年前,那個隻在意落卿溶溶的梁鹿,已經死了。

-

深夜兩點,晚晚生了,是個漂亮的女孩。

聽護士說,雖然早產的原因,但孩子各方麵還是挺健康的,大人除了身體有點虛弱之外,再好好調養調養,很快就可以恢複。

這次意外,不會對晚晚的子宮造成任何傷害。

換句話說,隻要他們想要,以後還有更多的王子公主的到來。

得到這樣的消息,我一直緊繃的情緒終於敢鬆懈了——我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去道歉,該不該找梁鹿把事情解釋。

後來我想,像我這樣的女人,又不是第一次做傷害梁家的事,至於嗎?

三個小時後,我沒告訴蘇文靜,便收拾了所有的東西,回到大慶路。

即使我身上的傷還很嚴重,也不要再在軍區醫院,像晚晚說的那樣,現在的我,也的的確確不應該再打擾他們的生活,畢竟我和他其實什麽關係都沒有了。

我是這樣想,可傍晚他還是來了。

那一日的梁鹿,什麽話都不說,隻是幽幽的看著我。

那雙極具東方特色的眼眸中,像是審判,像是淩遲,像是諷刺,又像是可憐。

也的確,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的我,左胳膊是骨折的,因為出院匆忙,腳上的石膏還沒拆,又怎麽可能不狼狽?

五年的時間裏,我想過許多次再見麵的場景,可唯獨沒想到,他就這樣突然來了,又突然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甚至都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嗬嗬,梁鹿,現在的你,終於開始後悔愛過我了吧!

入夜時分,各種痛楚又開始肆意著我傀儡般的身體,我弄不清到底是身體疼還是心裏疼,尼古丁早已經無法緩解我麻木的身體。

我癱在地板上,可能喝了兩瓶白酒吧,聽到手機響,舌頭都理不直,“喂,喂喂,誰誰呀!”

電話那邊,沉默了會,“是我!”

聽到這兩字,我咯咯地笑了,“我?就算姓我名我,那也是我我,而非我。”

是梁鹿,是他的聲音,我清楚的知道,即使這一刻的我,已經醉得站不起來,看什麽都是幾個影子,依舊知道,這道聲音的主人是他。

砰砰!!

門板響,手機裏又聽到他說,“開門!!”

我胳膊搭在膝蓋上,朝門口晃了晃神,“你誰呀?特麽的今晚老娘不接客!!”

“我是梁鹿!!”聽筒和門外,同時響起了他低吼的嗓音,他好像特別的生氣,我說,“可你憑什麽讓我開門,我就要開門,你是我的誰?”

“我是你的恩客,你……”

他沒說完,我直接把手機摔了。

聽著砰砰的敲門聲,我找到耳機,把音樂放到最大,然後把自己丟在沙發裏呼呼大睡。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做出破門而入的事。

可事事我錯了,我了解的僅僅是五年前的梁鹿,時間不長,他不但破門而入,還反鎖了門板,對著縮在沙發裏,聽音樂的我,忽然衝過來。

“落卿溶!!”這三個字,他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滿身的酒氣,不亞於我這一刻的醉態,“我讓你開門,你憑什麽不開?”

“可我又憑什麽開?”

“就憑我才是這房子的主人!”

“哈哈……”我聽著音樂肆意的笑了,梁鹿氣不打一出來,上手就搶我的耳機,又迅速將我固定著。

太過曖昧的姿勢,讓我想到了他剛剛出生的女兒,我說,“我不接客,特別是你!”

梁鹿應該特麽的恨我,那扣著我手腕的手,緊緊的用力,“所以這五年,你一直在接客?以接客為生,是不是?!”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你……”

“怎麽,我的好兒子,你這是打算給三媽養老送……咳咳!!”

我話沒說完,梁鹿忽然死死的掐著我,拉扯間,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身上本就為數不多的睡衣,被他扯了去,他像個瘋子一樣,低頭就吻。

啪!

我一巴掌拍上去,“你結婚了!”

四目相對的一瞬,我在梁鹿的眼裏,看到了熊熊的烈火,他說,“就算結婚了,男人就沒需要了?用你至少比工具來得舒服!!”

我剛開口,梁鹿一下擠了進來。

我才意識到,我睡衣下是空的,前所未有的憤怒,使得我脫口而出,“梁鹿,八年前,你毀了我一次不夠,難道八年後,還要再來毀我一次嗎?!”

他像沒聽見一樣,動作未停,我疼得想死,想掙紮可男女相比,女人的力氣終於抵不過男人,更何況醉了的他,滿滿的都是戾氣。

那樣的寒冷,不帶一絲情感,全部都是來源於當年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我咬著牙,緊緊的握著他胳膊,“你……”

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他胳膊那裏的粉色櫻花,竟然沒了,在那片略白的、幹幹淨淨的肌膚裏,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一下子笑出聲來,“以為紋身去了,就能掩蓋曾經的真實?”

梁鹿眯了眯眼,我說,“你繼續,像那晚一樣,繼續強-**!!”

梁鹿為之一怔,“所以,這就是你一直不肯答應我的原因?”

“對!”我說,“那天我才剛剛成年,剛滿18歲,18歲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有理想有人生,有童話裏的王子,可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給毀了!”

“……”

“是你,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強-奸犯毀了我

!”

“……”

“不止是你,還有你爸爸梁支齊,是他,是你們害死了我全家,害得漾漾毀容精神失常,害得我落入風塵,對,自始至終,我對你,隻有利用,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說到最後,我憤怒的吼了起來。

梁鹿居然慢慢的鬆開了我,“……在怪我?”

我不顧一切的,撿起跟前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砸在他身上,“你滾!!”

梁鹿並不滾,隻問我,“回答我,你是不是在怪我?”

“對,我怪你,我不止怪你,我還恨你,梁鹿,我恨不得你現在就去死!!”這一刻,我用最狠最毒的話語來宣誓著,五年前就該了結的一切。

梁鹿幽幽的看著,然後什麽話都沒說,摔門走了。

抱著殘缺不堪的身體,我嗚咽的哭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哭完了,一遍遍的衝刷著自己的身體,腦袋裏一片混亂。

我想,暮城也容不下我了。

我該像離開臨市一樣,再一次離開我最後熟悉的城市。

除了逃亡,我找不到第二條出路,有的時候,我想結束我自己,又怕漾漾無法接受,所以我隻能逃。

逃得遠遠的,再不要出現在他們麵前。又是這樣一個充滿淒涼的清晨,正當我收拾完所有,準備逃離這所城市時,意外的收到了蘇文靜要結婚的消息。

帶上我為數不多的行李,我想送走最好的姐妹,我也該說聲再見了。

以前在盛庭的時候,姐妹們常說,穿上婚紗的女人,是最漂亮、最幸福的皇後,果然這天的蘇文靜,真的好美,美到我眼紅。

我沒想到,她還會要我這樣的一個人做伴娘——也好,這一生沒有機會做新娘,最最後做一次伴娘也不錯了,也算經曆過婚禮了。

這一天,2.14號,國際情人節。

我就是一個看客,看著蘇文靜和喬江北走上紅毯,又交換戒指,當眾激吻。

我在想:這五年的某一天,那個恨死我的男人,一定也經曆過這樣幸福的時刻,隻是不知道,當他和晚晚交換戒指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我……

默默的,在婚禮結束前的最後一刻,我沒和蘇文靜告別,我走了。

具體去哪,我沒有目標。

看著晚霞染紅了整個天際,我想西方一定是極樂世界吧,不然每一個黃昏為什麽都是這樣美?

那就西方吧,聽說支教的生活很充實,或許那裏能洗淨我肮髒的身體和靈魂。

就這樣想著,我邁腿,剛攔下出租車,這時‘吱呀’一聲,是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我麵前。

因為過於突然,我沒看清車牌,直到後車窗降下來,等我看清坐在後座的貴婦時,我腦中劈裏啪啦的像開了花一樣,亂了、白了、也蒙了!!

車裏的貴婦,還像記憶裏的樣子,對我淡淡的笑笑,“好久不見。”

一瞬間,我眼裏有淚,我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感動,更不是欣喜,抖了抖唇,我說,“好久?不見?和你?我和你好久不見?”

哈哈哈哈哈……

車裏的貴婦,居然是我那已故的母親,前臨市市長白飛,那個被梁支齊害死的女人!

看著她打開車門,示意我坐進去,我說,“你瞧,我激動得眼淚都出來了,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我媽,不,應該是白飛。

她朝司機看了一眼,然後我就被按進去。

車子‘嗖’的行駛了起來,最後停在了暮城機場。

具體要去哪,會做什麽,我已經沒有力氣問,看著此時的天,我忽然感覺絢麗的夕陽是那麽的刺眼。

當飛機再一次降落,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可碼頭旁的巨型遊輪對我來說,印象那麽的刻骨——這艘遊輪所停的位置,正是我18歲那年,和晚晚慶祝生日的海鮮館的對麵,也就是我被侵犯的‘酒店’。

那晚,我以為那間漆黑的房間,在臨市的某家酒店,後來我才知道,那其實是一艘遊輪,是一艘早在梁鹿把我用完,然後扔在路邊的時候,就起航離開的遊輪。

“這是……你的?”我問白飛,期待從她嘴裏聽到:多年以後,她在得知自己的女兒曾在這裏受了委屈,所以才為我買下來的。

可我沒想到,白飛給我的答案是:“這是我的,是我和你爸爸,打算送你的18歲禮物。”

我麻木的笑了起來,“然後呢?”

白飛似乎意味到了什麽,不再繼續說下去,隻要我好好休息。

可為什麽,每一間要我休息的房間,都和那晚被侵犯的格局,是一模一樣的?

是不是不折磨我,她心裏就不舒服?

明明還活著,為什麽八年都不出現?隻要想到這些年以來,我所遭受的一切,我就恨不得氣急敗壞的,立馬從她嘴裏聽到一個很好的解釋。

可越是這樣,白飛越不解釋。

不但如此,還在關我的時間裏,遊輪離岸。

就算我可以跳海,也無法逃出一層層看護的房間,“白飛,你給我出來!!”

我拿腦袋,狠狠的撞擊著門板,誓死也要逼她出現,逼她把我放出來,逼她給我一個解釋。

具體被關押的時間,是多久,我不記得了。

隻記得那一天,鐵門意外打開,我意外看見了梁鹿。

自從那晚之後,這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麵,此刻的他,依舊是過往的樣子,黑色西褲,白襯衣,站在甲板上,海風吹拂著他微白的肌膚。

甲板旁的護欄邊,纏滿了粉色的櫻花。

居然又是一年的三月三,又是一年櫻花爛漫的季節。

晨起的風啊,把朝霞迎出來,更把白飛送到我麵前,當著梁鹿的麵,白飛給了我一個震撼至極的解釋,她說,“溶溶,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看著護欄上的櫻花,“是指什麽?軟禁我?”

白飛殘忍的說,“不,是指你18歲那晚。”

轟!

我天地都毀滅了。

白飛怕我沒聽清,還是沒理解,繼續說,“其實,把你引給梁鹿,是我設計的。”

“……”我耳鳴的抖唇,“你說什麽?”

“你聽見了,不是嗎?”

這一聲是梁鹿,是他替我母親,替生我養我的母親回答的,“落卿溶,你接受現實吧,自始至終,你根本就是你母親手中的一顆棋子!!”

“……”

“你不是恨我嗎?”梁鹿說,“今天我把那一天的真像,還給你!!”

“……”

“你說那一夜,我毀了你,所以現在呢?”梁鹿赫然轉身,“現在的你,還認為是我毀了你嗎?”

“……”

“溶溶,我隻是……”白飛張了張嘴,“我當時……”

“閉、嘴!!”海風裏,我竭盡全力的低吼,雙手捂著耳朵,再不要聽任何的話語,我倉惶的,挫敗至極,心死成灰的轉身。

我想逃,想離開這裏。

這裏好憋悶,好累好累。

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想試圖用海風、用氧氣來緩解這一刻的痛苦。奈何所有的聲音和過往,像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利刀,一點點摧殘著我。

噗!!

口腔裏一舔,我翻滾不停的鮮血,當即湧了出來。

灑在了潔白色的甲板,濺在了我最愛的粉色櫻花上。

眼前……我最愛最愛的男人,我最親最親的母親,影響也跟著黑黑白白的,意識支離破碎下,暈倒前的那一刻,我聽到了他們的呐喊……

我不可救藥的笑了:真好,落卿溶,你終於終於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我是晚上醒的,醒在醫院的病**,一旁坐著誰,我不想去辨認,真的沒有力氣去辨認了。

梁鹿可能察覺我醒了,用沙啞的嗓音說,“其實……”

晚上的病房很靜,他的聲音在回**,“我隻是想你,不那麽恨我……”

瞧著我沒有反應的樣子,梁鹿又說,“我知道,當年我父親舉報你母親的事,對於你們來說,是很殘忍,很不道理的一件事,可站在公正的角度,溶溶,我父親當年舉報你母親的內容,就算沒有十成十的真實,那至少也有八分!

這一點,在你離開的五年裏,我已經查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父親因為救漾漾而燒死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我更知道,因為漾漾,因為你想複仇,所以才澆入風塵,搭上於長飛,又認識了我。

可溶溶,我想告訴你的是,那晚,我真的是……我被下藥了,其實,這一次,我之所以讓你們母女見麵,就是想告訴你……”

“滾!!!”我用了所有的力氣,拔下針尖,直抵自己脖頸的大動脈,“滾不滾!!”

“別激動,你不要別=激動,我……就在外麵,等你想清楚了,就叫我,我們再好好談談!”梁鹿妥協的離開,我卻沒放下針尖。

一下下的紮著自己的手背,想疼,想讓自己的身體,狠狠的疼。

可是我感覺不到,什麽都感覺不到,耳朵裏像有隻喇叭,不停的在吹號角,號角的全曲就是:落卿容是個笑話,是一個被親生母親利用的笑話。

整晚的時間,我掩麵,想哭。

我來回的遊走在病房的每一個角落,我想找回我自己。

我看著外麵的黑暗,我期待光亮,我想要光明,我想要大口的呼氣。

我好冷,我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如果說18歲的那晚,是母親引導我過去的,可晚晚算是什麽,她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嗎?

閉上眼,沒有淚,隻有血在緩緩的下流。

閃爍不停的腦袋裏,從爺爺的吐血,父母的離婚,在校的所有謾罵,再到後來,爸爸的死,漾漾的毀容以及家被毀,到白飛出事……

出沒盛庭的那兩年,我都經曆了什麽?

想一想過往,我忽然感覺好累好累,這個世界,真的好陌生好陌生。

我躺在地板上問爺爺:你在下麵冷嗎?爸爸你在下麵孤單嗎?溶溶下去陪你們好不好?

幻境裏,爺爺很慈祥,對我招手:溶溶,我苦命的孩子……

迷霧裏,爸爸和藹的說:孩子,累了就到爸爸這裏來……

我木然的起身:爺爺,我來了,爸爸,等等我……

打開了扇,我看著窗台處,竟然有隨風翻滾的粉色櫻花信簽,不管是誰放在這裏,最最後,我不想讓這世上,唯一會為我難過的人,更難過。

提筆,我寫:蘇文靜,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應該已經陰陽相隔了。

好妹妹,別為我哭泣,更不要為我傷心,或許這就是我最好的歸宿。

人的一生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管長和短,都要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或許這就是我想要的結局,這就是我一生,最後的選擇。

現在,此時此刻……

我想告訴你,我終於解脫了……

終於可以好好的,再也沒有任何牽掛的睡一睡。

還記得那一年,我在病房說:蘇文靜,你記住,你已經欠我很多很多,以後不管我要你做什麽,你都不要拒絕,好嗎?

當時的你,恐怕性命都會交給我吧!

現在我要你履行承諾:好好的活下去,蘇文靜,就是現在,從現在這一刻起,幸福的、微笑活下去。

這就是我最後對你的要求。

如果,偶爾記起我的時候,你可以帶一枝三月天的櫻花,來看我的吧!

——-溶溶絕筆。

這四字,是我最後留下的。

寫完以後,我找遍了全身,都找不到可以留給她,作蜜月歸來的禮物。

放下信簽,我回頭看了眼門板,“梁鹿,你進來!”

幾乎在聲音落下時,門板瞬間被人推開,不知道是推開的人太激動,還是用力太大,門板竟在門框上來回的**了**。

我站在窗台上,最後朝他笑了笑,縱身……,不是跳,而是飛,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終於可以肆無忌怠的翱翔了。

——-就這樣吧,我最好的姐妹,來生再見。

-

“溶溶!!”

站在病房門口的梁鹿,反應過來之後,驚駭的跑向窗台——可他抓的是什麽,唯有空氣,那個還穿了藍白色相間的病號服的女人,沒了……

心,一下子千瘡百孔。

不知道什麽時候,門板‘哐’的一聲巨響,何岩那突如其來的一拳,打得又重又狠,“梁鹿,你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這一刻的何岩,是瘋狂的,猙獰的,他眸子裏的每一存,都被熊熊的血色所包裹,整個人猶如來自地獄的使者,是這樣瘋狂的打砸著毫無反應的梁鹿。

有人說,何岩因為暴力,被送進監獄後,再也沒有出來。

有人說,在長滿了荊棘樹的深山裏,有個穿囚衣的壯年,每一天都會陪著,停歇荊棘樹上的荊棘鳥歌唱,在鮮血和最後一首泣血高歌裏氣竭命隕……

後來,蘇文靜告訴梁鹿:其實溶溶還喜歡一隻鳥,它叫荊棘鳥。

傳說,這種飛鳥從出巢穴,一生都在尋找荊棘樹,盡管停歇意味著它會命隕,可荊棘樹就是它認定的歸宿,是它最後賴以呼吸的避風港,也是它最後的選擇。

也許…..

她隻是太累了,再也飛不動了。

才會像荊棘鳥一樣,輝煌又淒美的紮進荊棘樹刺裏……長眠於地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