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球有著宇宙中相當少見的七色雲層,使得所有在她之上的人們任何時候抬頭仰望,都會看到滿天的霞光萬道。而多亞——則是被人們譽為夢之城的宏偉都市,在十六名城中排名第二,是安卡族多少年來無比神聖的家園,現在已成為了一片火海。年輕人回過頭來,忍住心頭的巨痛大喝一聲,把手裏不再鋒利的石斧掄向一個身著銀甲的敵軍,那人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化做一堆怪模怪樣的扭曲體,擠壓出的汁液不斷的向四周飛濺。年輕人飛起一腳把他踢開,回頭向隊裏的兄弟們喊道:“大家快衝出去,在城西的山洞會合…!”所剩無幾的同伴們答應一聲,開始向外衝去。

年輕人把大斧扔向衝過來的一隊敵人,拔出了肩上的摩黎刀,手中熟悉的感覺帶來一陣溫暖。咬了咬牙閃身擋在他們的身後——這是一隊輕騎兵,不攔住的話,在城外的曠野中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飛旋而去的斧頭雖然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但卻讓最前麵的幾騎下意識的緩了一緩,後麵的馬隊止不住前衝的勢頭,向兩邊一分,年輕人趁著這間不容發的瞬間向前一躍,手裏的刀倒著向上撩去,左麵那人的視線被中間停下的人擋住,看見年輕人時抓在手裏的騎槍已經來不及招架了,慘叫聲裏,沒有裝甲的**馬腹和被砍斷的大腿根部湧泉似的冒出鮮血,受傷的戰馬直立而起又斜著倒下,緊跟其後的人和馬接二連三的被絆倒跌做一團,這時右邊那隊敵軍已閃電般的衝了過去,無奈之下隻好回手把長槍象棍子一樣向年輕人揮過來,三四根槍杆正好砸在年輕人回身封住麵門的刀口上,年輕人借著這股巨大的力量向後一跳,正好從回過神勒馬前衝的騎兵們頭上飛了過去,人未落下,刀已經順了過來,直刺一人的咽喉,刀是寶刀,又加上了年輕人自身的體重,細細的脖頸一下子被穿成兩段,敵人的頭顱被震得飛出去老遠,一路噴濺著刺目的鮮血,年輕人在漫天飛舞的猩紅中穩穩落在馬背上,順手把屍體推下馬,戰馬毫不停留的繼續往前跑,年輕人的前後左右全是敵人,可目標離他們太近,騎槍的威力發揮不出來,反而是年輕人的戰刀占了便宜,刀鋒所及之處,衣甲平過,血如泉湧。年輕人一邊拚死砍殺,一邊向城門口衝過去,想來大多數敵人現在正忙著掠奪城裏的財物,這個時候隻要出了城,敵人的數量就不會有這麽多了。

終於,城門出現在眼前,年輕人打馬一衝,明亮的光線讓人以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還由不得年輕人鬆一口氣,麵前突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排列整齊的矛尖耀眼生花——這肯定是約束嚴明的生力軍,絲毫不因城破而有任何波動。看來敵方的將領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容一人漏出,先跑出來的弟兄隻怕已是凶多吉少……,年輕人心裏暗歎一聲,撥轉馬頭繞城跑向南門,不到萬不得已,年輕人還不想單人孤馬獨闖聯營,現在隻要有一絲希望就應該盡量去爭取。南門外的戰鬥早已結束,隻有大隊的步兵方陣靜靜的守侯著年輕人這樣的漏網之魚,看來靠硬拚是不行了,年輕人在馬上盡量把身子伏低以躲避可能射過來的箭雨,衝進門裏。

敵軍的先頭部隊早已蜂擁而入,一路向多亞城的中心燒殺過去,門前反而比較安靜,除了躺滿一地的屍體外,眼前見不到一個人。破城之前年輕人所在的部隊剛好是負責駐守南門,所以年輕人對這一帶比較熟悉,戰前這裏是屬於比較富裕的商人居住的地方,可戰事一起,高樓豪宅的石料全部被拆除用於城防,現在要想找到一塊隱蔽一點的藏身之所簡直難如登天,但年輕人知道有一戶人家的後院裏有一口井,如果爬下去應該能暫時躲一下的,隻要讓年輕人出得了城引來援兵,內城的人就還有救。年輕人飛身下馬,又用力在馬的後臀上敲了一刀背,負痛的戰馬嘶叫一聲跑遠了,年輕人穿過斷牆殘壁來到了井前,用腰帶捆在隨手揀來的一根有焦痕的粗木棒上,再把它橫搭在井口上,人吊住腰帶向下落去。

井裏漆黑一片,一丈多長的腰帶放盡了雙腳還落不到地,年輕人索性用腳撐住井壁,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著了四下一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井不知是什麽人建的,直上直下不下有七八丈深,四壁全由石料建造,還用銅汁澆過石縫,肯定不是用來做井打水這麽簡單,石壁上掏出趁手的石窩,完全可以不費力的沿著爬行——奸細,這一來年輕人就明白了為什麽突然之間敵軍會出現在城裏,不是其他幾道城門守不住,放他們攻了進來,而是有人打通了暗道,殺了守衛一個措手不及。想到這裏,年輕人熄滅了火種,讓眼睛逐步的習慣於黑暗,抓住腰帶一抖一甩,把井口的木頭收進來,慢慢的向下爬去。

年輕人在黑黝黝的井裏向下爬,頭上那一方天空越來越小,耳中隻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不住的回響。手裏的石壁越來越涼,漸漸的帶上了一絲水氣,開始有些濕滑。年輕人把腳再一次向下探去時,碰到了地麵,年輕人鬆手跳下去,一手撐地,一手握住肩上的刀把,半蹲半伏,屏息等待可能會有的襲擊。

過了半晌,四周沒有任何動靜,臉上卻有點涼颼颼的。有風,那證明年輕人的猜想是正確的,這確實是一條暗道,敵人千算萬算,還是算不到會有人用他們自己開掘的地道逃生,這也許就是天意吧。地下應該有暗河一類的水源,但敵軍把泉眼堵上了,可就算是這樣,滲出的水還是把地麵拌成了泥漿。曾聽過傳說中提到陰間有靈魂的居所,其中最大的國家叫做黃泉,年輕人想如果到了那裏,應該環境就和現在差不多吧?想到這裏,年輕人止不住一陣辛酸的苦笑——這裏本來是人間仙境,可現在變成了地獄…。

多亞城在戰前號稱居住有八十萬人,開戰以來他國的僑民陸續撤走了大約有十來萬,加上戰傷陣亡的年輕人同族武士十數萬,城破時的一場廝殺折損了再有八、九萬人,那現在城裏的生靈還有不下四十萬。四十萬人命隻因敵人不知原因的軍事行動,就有可能會全部毀在這些獸兵手裏。不知道族人中有機會撤入內城的會有多少?經過這次浩劫後,又還能幸存下來多少呢?這一瞬間年輕人打定了主意,雖然自己隻是一個平凡的軍人,但現在四周被圍成鐵桶一般,也許有希望出城求援的人就隻剩下自己了。那麽一定要盡可能的搬來救兵,哪怕能多救一個也好,哪怕因此送命也在所不惜……。

年輕人在這條意外發現的逃生之路上摸索前行,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再晃亮火折,以防路上遇到狙擊。按常情推斷,地道不會有分岔,應該是直通城外。前麵的路越來越寬敞,象是接近出口了。年輕人壓住腳步聲,一寸一寸的向前挪,終於看見了一絲光亮,那是洞口透過來的陽光,同時也隱隱約約的聽見洞外的人聲,好像是敵人的留守部隊。年輕人摸到洞口的一塊巨石後麵偷偷向外看,洞口背對年輕人有數個全副武裝的哨兵,遠處是收拾營帳的工兵部隊,圍城已告結束,他們是要想開拔到城裏去吧。這樣最好,至少年輕人能奪到馬匹。年輕人正在暗自盤算是否開始動手時,一個耀武揚威的軍官騎馬向這裏走來,年輕人默默的咽下心中如火燒般的憤怒,向後退了幾步,這個家夥用一種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在簡明扼要的發布著命令,年輕人覺得心裏的血在一點點的向頭上衝去,伸手用力扣住刀把,用盡全身的力量保持冷靜。嘴裏嚐到了一點鹹味,是年輕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嘴唇咬破了。

人一旦豁了出去,心裏反而一下子靜了下來,年輕人現在這個樣子隻要一出現,數十萬敵軍的口水也能把自己給淹死。要保全自己,先得有敵軍的衣甲,看來門前的這一小隊哨兵隻怕是最合適的人選,那幾人筆直的站到傳令官騎馬走遠之後,開始放鬆了身體,再次用聽不懂的話語交談起來。年輕人如果現在動手,有把握在三招內把毫無準備的他們擊殺,但就算本事再大,也瞞不過近在咫尺的工兵部隊,年輕人不能冒這個險。怎麽辦?怎麽辦?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地豬”來,這是一種深藏地下的赤色肉蟲,身有百足爬行如飛,且嘴上長有毒牙,咬到人痛徹心腹,但生性貪睡。年輕人幼時家貧,為人幫工建房,常無意間從地底挖出蟲窩,數百隻地豬結成碗大一個球,發現可以把它輕托到火堆上燒熟,然後可以從甲殼中剝出晶瑩的肉條聊以充饑。現在年輕人身處地底,找一下定有所獲。

當幾個蟲子結成的小球輕輕的被年輕人用刀鞘托好丟入哨兵人群中時,慘嚎聲幾乎同時響起,他們一邊蹦跳,一邊撲打附在身上的毒蟲。更有兩人滿地打滾,撲通摔落在年輕人麵前幾步遠的地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的好運氣。年輕人手起刀落,結果了兩人性命,刀尖挑開死人甲胄,盡量不去看滿身蠕動著肉蟲的慘狀,年輕人要盡早趁亂離開這是非之地。

盔歪甲斜,塗了一臉泥漿的年輕人裝作受傷的樣子爬出地洞,幾個號叫得嗓音沙啞的可憐家夥還躺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翻滾。四周圍了一圈工兵,手足無措的傻看著。因為用器物撥打這種肉蟲隻會越發激起它們的凶性,看來這些士兵也不知對付的辦法。有反應快的幾個開始撒腿向營帳的方向跑去,年輕人自然邁步跟上。到得近前,閃身往邊上的帳幕中一鑽,不由呼出了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