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一去,就再也沒有見到他的蹤影。

他走得突然而瀟灑,可伴侶尋遍三界,卻再沒有找到他的靈魂印記,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死星所噴出的無量業火中,被焚為灰燼。

仙王的思緒很混亂,她幾乎已快要分不清過去與現實之間的區別,眼前一時是邵東來那枯皺得如青石般的老臉,一時又是愛侶轉身而去的背影,最後一絲理智讓她生生把就要奪眶而出的熱淚咽下喉嚨,冰涼的**居然會像火焰那樣熊熊燃燒起來。

千百年來,直到今天,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才叫做肝腸寸斷。

命運真是無比可笑的東西,居然要逼著她在這樣的痛苦與焦灼裏與人講大道理,眼前這個討厭的小子還一口一個無悔,滿嘴都說正義…居然還與他,說得一模一樣…。

原來,生命就是這樣,沒有誰會給你一絲喘息的時間和機會;原來,沒有人會管你有多少血淚正飄灑在心頭;原來,鋼鐵之心就是這樣練成的……。

仙王的心慢慢地冷卻下來,她甚至於已經清晰地感受到內心的變化,那顆曾火熱跳動著的內髒,正一點、一點地化成冰冷的石頭。

老邵可沒有注意到麵前的女子眼裏流露出來的決絕,老頭子越說越是激動,大叫道:“我要是早知道會有今天,在那些玩意兒剛來的時候就去拚個死活…”

仙王無語,心想,在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早知道?這些人養性多年,現在遇上點點波瀾就起心動念,終其一生怕是都不會領受到衝和平淡,處事不驚的好處…可自己就算什麽都知道,又何嚐不是一樣呢?

但是,這是不行的。

這些人能勇於站出來舍身一搏,其實為的卻是要好好活下去….自己卻完全不同,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真正最想死的人,是我!

盡管她表麵上還是那麽清淡和不羈,但無時無刻都能感覺到內心深處那種片刻不離的隱痛,如果愛也會死去,那是不是會輕鬆很多?

仙王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微微抬起頭來,向著虛空深處那個不存在的幻影輕笑道:“就讓我也嚐嚐做英雄的感覺……就讓我也任性一回吧……”

老邵一下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他沒搞明白這話到底是不是對他在說,但….根本就沒有給他留下考慮的時間,伴隨著一種透入骨髓深處的恐怖感,老邵覺得自己連頭發都已經根根炸起,直豎起來…。

那種看不見的冰寒,如爆破所產生的衝擊波一樣,瞬間掃過四周的修行者們,根本不見仙王舉手做勢,傳聞中冰係能力最可怕的法術瞬息就已經發動開來,以她的身體為圓心,四周百丈之地,無中生有地湧出大團大團的凍霧。

這些凍氣中央,更加冰冷的寒流槍刺一樣,與四周集合的強者們開始了對擊,各色光芒亮起,修行者們雖大多尚沒明白狀況,卻全都出自於本能地展開仙力護盾,運起各式各樣的法能、法寶與之苦苦相抗。

隻有離仙王最近的東來修士邵老頭知道,這些手段是根本沒用的,在仙王動手的刹那,隻有他曾看到對方胸前有一個小小的星陣閃耀,而在那團光華的正中心,一點帶著絲絲金色的冰藍色小光球正在飛速旋轉。

他隻不過是看了一眼,整個世界都暗了下去,失去所有的光和色彩,脆弱的眼球已經凝結成為比千年玄冰更沒有知覺的固體,天地間唯剩下那團美麗的冰藍,那種瑩潤的光輝透骨而入,刹那之間就連心都被凍了起來。

金色內丹?神級高手?老頭師尊白日飛升前的種種異狀猶如還在眼前,知道仙王目前所展示出來的能力已經遠遠超越了仙術的正常水平,那幾乎已經是屬於神級力量的絕頂冰寒,試問神力與仙力之間的距離,又何止千裏之遙?

周圍溫度急速下降,似乎永無止境,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水份受此極凍之力催發,片片大如鵝毛的雪片傾瀉而下,當人類展示出來的力量強大到某種程度,這個世界都將隨著她的身姿一起舞動,所謂的半神之力,也不過如此吧?

沒有人能想到,仙王的功力竟然會強橫到了這種地步,凍氣造成的冰寒似乎是無休無止,永無竟時,那些依然在閃爍的護身寶光一個接一個地破滅,能支持到現在的,全都是這世間頂尖的強大存在了,可是在更高一個層級的法力麵前,卻根本就全無還手之力,失敗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而已。

更何況,這次大家可是來開會的,那些個什麽法寶、靈符、仙器之類,壓根沒帶,沒有幾樣乘手的家夥在身邊,這仗打得那真叫一個窩囊,成群的修士紛紛倒地,居然連跑都沒能跑出來一位。

幾位仙長倒是行若無事,並非他們已經強大到無視這樣的攻擊,而是仙王絕頂精妙的控法能力,早已經超出了有史以來的典籍所載,居然已經附著到每一片雪花、每一粒雨滴、每一道冰流之上,凡是接觸到了幾位仙長的法力,象有自己獨立的意識一樣,轉過身來,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如此威能…。

可能仙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或許極柔處是至剛,在心中極致的冰寒之下,另有無法形容的剛烈。自決定出手之時起,她每一步都可說絕不再給自己留半分餘地。

在那天人合一,足以毀天滅地法能作用範圍內,沒有一個人還會奢望著自己能有幸在這場狂暴的冰霜裏幸存,也許是心頭那份執著已經放棄,片刻之間,修行者們就被淹沒在深深的積雪之下。

仙王飛身而起,轉眼就已經消失在遠方,隻有幾位被她驚天之力震攝得目瞪口呆的各派仙長癡癡地立在原地,身後浮空的赤霞聖山之顛,風驟停,雲已開,曾經的飛雪浮冰,宛如塵世一夢….隻多了一片雪峰,再也沒有人能認出,那裏也曾蒼翠成蔭,也曾蝶舞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