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重新埋下頭, 這回時間稍長,再抬起頭來時,他恢複了一如往常的狀態。

一切好像同往常無異。

但, 江澈看著鏡子裏的沈修德——

這事可是真的麻煩起來了, 現在正處於拍戲階段,中斷是不可能的,那就隻能繼續這樣下去,而且最好的狀態也隻能保持在現在這樣。他不能有絲毫的外露,萬一引起什麽動搖可就不好收場了。

托這一段時間一直努力學習演戲的福,至少鬼蜮眾鬼, 除了金珠兒以外應該都沒察覺到什麽。

惡人沈修德麽?

江澈一邊動作不停的擦著臉,一麵回想一個很有嫌疑的人選——惡鬼向達。如果是向達的手筆的話, 那麽是通過什麽方式這樣潛移默化的影響到自己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目前未知。

拍攝日程照常, 下午於濱把江澈送到了拍攝地點。

今天第一個要拍的鏡頭就是江澈昨天被喊哢了十幾次的那個笑容, 不過江澈打算把場景換一換, 讓鏡子裏的那個沈修德出演這一幕,反正來都來了,不利用一下豈不可惜?

雪蕎有些意外, 但是隨即設想了一下:這樣的話,在鏡頭表現上還挺有張力的, 甚至還可以再添加一些恐怖元素, 也就幹脆利落的答應了下來。

於是整個攝像組的重心都往廁所偏移過去了。

補拍鏡頭,開始:

男人背對著鏡頭, 麵容沉靜的站在洗手台前。從他的背後,我們隻能窺見半張暗處也依然立體的麵龐。

他的眉微微皺起, 仔細而小心的清洗起自己的雙手, 特寫給到**和手指的互動, 手的主人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病態的試圖保證每一塊皮膚都是幹淨的狀態。

頭頂燈光沒有辦法打亮他低下來的臉,卻照亮整個人,仿若聖光一般簇擁著男人。

在這場戲裏,已經沒有了那個一定要存在的笑容了。

這個!就是這個!雪蕎眼睛一亮,連忙給了個鏡子特寫。

不需要再在表情上有什麽著墨了,這個隱晦充滿暗示意味的手部動作足矣表現出她想要傳達的內容,那麽,至於觀眾會怎麽想呢?真是設想一下就覺得很有趣呢。

沈修德到底是想要洗掉什麽?而鏡子裏的就真的是沈修德嗎?

雪蕎相信,有著江澈這樣一張好臉,和天然的氣質加持,任誰都不會也不願意相信,沈修德會是一個反派角色。

“這家夥是天才吧。”副導演去找完財務回來,正好陪著雪蕎一起看監視器,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就有點想爆粗口了。

這可真是,一天一個樣。

昨天還在被雪蕎刻意刁難,連哢十幾次。雪蕎是什麽人?這可是個瘋女人。然後江澈轉天就能把人給整的心服口服。

這不是天才是什麽?

雪蕎也不吝嗇,大大方方的鼓起掌來:“江澈不錯誒,這一段戲拍的很好,和昨天比起來幾乎是跨越階梯式的進步,你是怎麽想出來用洗手這一段代替我設計好的那個鏡頭的。”

江澈從戲裏掙紮了一會,才勉力爬出。一開始完全沒聽到雪蕎原來在和自己講話,還是身邊的攝像大哥拍了一下他,他才遲鈍的反應過來:“啊,是,我昨晚上睡到一半起來,去廁所洗把臉清醒一下的時候,忽然有的想法。”

被這樣誇讚,青年明顯有些不好意思的。

雪蕎麵部表情凝滯了一瞬,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實在是驚為天人的想法,要不是男女有別,我都想當麵親吻你了。下去準備一下吧,我們馬上開始拍今天的任務。”

江澈聽話的離開了廁所。

雪蕎卻追著他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

“看起來有點入戲太深了是吧?”副導演和她搭檔多年,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個女人在擔心什麽:“沒關係啦,你看《民國·下九流》那會那個,拍的那麽至情至性,人家不也是很快就出戲了去參加什麽知識競賽。”

“你說的沒錯……”

雪蕎也認同副導演的安慰,隻是還是有些猶疑。但今天的拍攝任務很重,所以她也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投入到了下一場拍攝當中去。

今天下午的劇情段是,主角團和男五的首次完全交鋒,這場戲還有點危險因子,要吊威亞,還有火焰,飛塵之類的。

算是第二部 以來,首個動作大場麵。

單天宇由著工作人員給他吊威亞,樂滋滋的給江澈科普他吊威亞的經驗:“江哥,你等會也不用緊張,就這些,和你坐過山車是差不多的,習慣了以後還挺享受的。畢竟正常情況下,誰能體驗到飛來飛去的快樂啊。”

“唯一不好的,就是疼,鋼絲勒的疼。我之前拍戲的時候,有場戲怎麽都拍不好,來來回回了六七次才從威亞上下來,都給我勒紫了都。”

他之前是拍古偶出身的,所以對吊威亞這個環節還挺熟練的。

“唉,以前都是我救別人,今天輪到江哥救我了,我是頭一回,還望江哥手下留情,別摔我摔的太狠。”

江澈應了一聲,不太適應的扯了扯衣擺,努力忽略掉那種被捆起來的怪異感。其實劇情裏沒有他需要戴威亞的橋段,隻是為了保證安全,然後才套上的。

甚至他這個都不叫威亞,叫安全帶比較貼切一些。

隨著場記板清脆的“哢遝”聲,這場沈修德分化主角團內部的陰謀緩緩拉開了帷幕。

是夜,黑漆漆的山路上晃動著兩道冷光,額外惹眼。

“沈老師,我相信你。”單天宇揪著一片樹葉子,走在前麵帶路,神色堅定:“你可是一直在我們身後幫助我們找到真相的人,老高那小子我看是鬼迷心竅了,想都不想就直接拍板。”

“要是你真是什麽幕後真凶,我們幾個還能活到現在?”這一句台詞,也道出了高洋等人邏輯鏈條裏最大的BUG:“現在還得麻煩你來幫著我們一起善後。”

“沒事,我也挺久沒來過這麽遠的地方了,就當是旅遊吧。攻略你可得做好了,我可不想到時候因為找不到方向而迷路。”男人倒是不太在意什麽善不善後的,步伐矯健的跟在體育生出身的單天宇身後。

身側就是崎嶇的山路,稍有不慎就會一腳踩空一路滾回起點。

而目光放遠,就隱隱能看到山坳坳裏張燈結彩喜慶的紅和穿插其中,與之交融的白。一切的罪惡都被掩蓋在夜色當中,暗流湧動。耳邊的風聲,似乎夾雜著尖嘯,擾人視聽。

那裏,就是那個即將舉辦盛大的陰陽婚配的地方。

而今天他們來此的目的,就是一探究竟。

其實這裏本不應該出現沈修德的,但是男一女一被他有一些小計謀給困在了學校,男二女二那邊因為上次來這個村子受了傷,目前還在醫院養傷。

於是本來就隻剩下男三一個人去了,但是男三考慮到不希望讓主角團和一直敬愛的老師關係鬧僵,所以瞞著主角團請求沈修德同行。

沈修德自然同意了。

這一段平平無奇的山路,漸漸地就會通往迷障霧靄處。逆流而上者,往往容易被扯進更深處的黑暗。

單天宇陡然被什麽東西吊了起來,有些驚惶的擺動著四肢,試圖脫離那看不見的控製一般,但是依然在空中被吊的十分穩當。

他麵色漸漸漲紫,額角青筋暴起,雙手無力的想要掙脫脖頸處無形的鎖鏈。隨即那隻看不見的大手就要把他丟向高坡下麵,在現實情況中雖然底下是一片沙地,但等後期合成,那裏就會變成尖石林立的最佳殺人場所。

男人雙手環胸,淡然的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神態絲毫不為所動。語氣卻慌亂起來:“莊濱!莊濱!你怎麽了,你說話啊?我看不到你在哪裏?!”

濃霧徹底掩蓋了他的身形。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但是變亂突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單天宇的掙紮不慎弄亂了威亞原先的布置,本該保持的安全落地姿勢變得扭曲了起來。然而在昏沉的夜中,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隻知道大概過了半分多鍾,依然沒有按照原定劇情推進。這個時候才終於聽見他完全脫離戲中的痛呼:“救命我的手被勾住了——”

一切都是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事情,甚至片場都還有人沒反應過來。

江澈見幕後的技術人員表情驚懼,瞬間就明白了這已經徹底脫離了劇本了。

哪怕隻是沙地,這樣的高度滾落下去,骨折都隻能算是小事。何況單天宇身上還纏著亂七八糟的鋼絲,一片昏黑中,沒有人能判斷出那些現在已經變成殺人利器的鋼絲是什麽狀態。貿然行動,說不定害得單天宇半身不遂都是有可能的。

思緒轉瞬即逝,場上距離單天宇最近的江澈借助鬼氣看清了大致情況,立刻衝了上去,拖住了就要被送走的單天宇。

緊接著居然是直接有根鋼絲在空中崩斷了,但這也未能阻擋住混亂的局麵。

江澈隻好采用了一些極端的手法——

鋼絲相纏,最終還是控製住了恐怖的威亞,在和幕後技術人員的配合下沒讓事態更加嚴重。隻是兩個人沒控製住,一齊撞在了山壁上,才堪堪停下。

立刻就有工作人員上前查看情況,有人敏銳的嗅到了空氣中逐漸蔓延開的濃厚血腥氣。一開始大家都還以為是單天宇被鋼絲剜傷到了,跑近了一看才發現單天宇好好的被江澈護在身前。

兩人都在傷勢未知的情況下暈了過去。

手電筒的燈光慌亂的一照,江澈手臂上暈開的,蹭在鋼絲和山壁上一片血痕反射著冷澀的光暈。

作者有話說: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用救護車給小水往醫院裏送(大概?)!!!

沒什麽大事,隻是老傷口複發(狗頭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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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被隔離了哭哭QAQ,疫情快點結束吧QAQ好嗎?